长醉

　　07

　　太虚上境。
　　青龙神君冬梓早就领了诸神守在了神谕台上。
　　神谕台中央的神谕海面上早已翻腾起金色的浪花，早先出现的金色光球就被这浪花包裹在里面，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金神残息渐渐融入金球中。
　　突然一道神兵之力势如破竹，从诸神之间以极快的速度穿越而过，直奔向金色光球，与此同时，几位主世神尊和座下神君也出现在了神谕海前。
　　金光闪闪的神兵在金色光球外停了下来。
　　诸神这才看清，方才从他们中间穿过去的，是当年金神叶钦的法器神兵，乘风钺。
　　几位神尊一见到那金色光球，便已经知道那里面存的是叶钦重铸的躯体。
　　乘风钺停在金球前，自身附着的金神残息与从四海八荒吸收的残息一起源源不断地涌入光球之中，整个光球剧烈晃动起来，里面的雷电也愈加猛烈起来，似乎有爆裂之势。
　　枫沐见状，连忙将自己的神力输入光球内，试图让它稳定下来。
　　宁岚和沉言也紧随其后，以神力稳定光球。
　　在水火木三道强大的神力的加持下，金色光球内的雷电渐渐消停下来，整个光球都没有刚才那般凌厉，似乎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周身的金光也逐渐温和起来。
　　“云宴！”沉言大喊一声。
　　白虎神君云宴立刻明白了沉言的意思，连忙就抬手输了自己的灵力过去。
　　他在叶钦座下六万年，是除了神尊以外，叶钦最熟悉的人。
　　云宴的灵力输入光球不过片刻，光球彻底沉稳下来，无数金光倾洒入神谕海，耀得诸神睁不开眼睛。
　　而天地间金光倾泻，只一瞬间，整个三界九州似乎所有法器神兵都镀了一层流光，所有的树木和作物都结出了果实，就连带着古老沉睡的剑冢都似乎焕然一新。
　　几位神尊和云宴这才收了神力。

　　又过了片刻，金光收敛，露出一个人形来。
　　这人头戴金冠，身着金缕衣，一头如瀑黑发金光流溢，此刻他正紧闭着眼睛，薄唇轻抿着，眉眼如画般深刻。
　　忽然他抬手收了周身金光，乘风钺应声入手，神谕海旁的创世神钟发出阵阵嗡鸣，向天地三界九州宣告着——主世神尊，司刑金神叶钦归位。
　　诸神见状，皆俯身拜倒，齐声祝道：“恭迎神尊归位。”
　　诸神喊声震动太虚上境，传向三界九州。
　　在这震天喊声中，叶钦缓缓睁开了双眼。
　　枫沐捂住了自己的嘴边，脸上的泪水在告诉众人，她现在既激动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沉言只顾着激动，也没注意自己红了眼睛，自然也不知道现在自己一副又要哭又要笑的样子有多难看。
　　而宁岚冷了两万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微笑，她也是几个人里最先回过神的那个。
　　只见她抬起胳膊，交叉双手，朝着神谕海的方向作了一个揖，朗声道：“恭迎司刑金神归位！”
　　当年在创世主神门下修行时，叶钦是大师兄，在他们几个初掌天地的时候，叶钦又是主政的那个，无论怎么算，他都当得起宁岚这个礼。
　　听到她这一声，沉言也回过神来，随着她的样子朝着神谕海的方向作了个揖，“恭迎，司刑金神归位！”
　　只有枫沐还是激动不能自已，完全不像是已经活了六万多岁的神尊，倒像是个小姑娘。
　　叶钦闻声看了过来，神识沉睡两万载，再见故人，他唇边露出一个久别重逢的微笑，收了乘风钺，瞬间便落在了几位神尊面前。
　　他停在枫沐面前，伸开双臂，枫沐也顾不得神尊形象了，立刻就扑进了他怀中。
　　叶钦轻轻拍着枫沐的肩，轻声道：“我回来了。”
　　诸神见此，都忍不住落了泪。

　　沉言偷偷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眼睛却撇向了宁岚。
　　宁岚此刻正微微皱着眉，不知为何，看到叶钦和枫沐如此场景，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像沉言那样，像众神那样被感动地落几滴泪。
　　可就在刚刚，她看到叶钦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她眼前忽而极快的闪过几个画面，那画面里是叶钦执钺砍向弑神印的身影，但在叶钦身旁好像还有另一个人也同叶钦一起奔向弑神印。
　　可这画面闪的实在太快，她想抓却抓不住。她感觉心中像是缺了一些什么东西，头也猛然疼了起来，耳边也一阵嗡鸣，只能见到沉言和叶钦似乎说了什么话，可却什么都听不清。
　　终于，她头一次失了神尊仪态。
　　因为头疼而脸色惨白，眼见着沉言眼神焦急地走向自己，眼见着叶钦和枫沐面露疑惑，她却腿脚不听使唤地朝后退了两步，第一次主动伸出胳膊让跟在她身后六万年的朱雀神君灵光扶住自己。
　　靠在灵光身上缓了好一会儿，耳边嗡鸣声才散去，头疼感也消散的无影踪，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宁岚。”沉言也伸手扶住她，“你怎么了？”
　　宁岚稳了下心神，摇摇头，“没事。”
　　枫沐挽着叶钦走上前来，脸上和语气里都透着关切，“宁岚师姐，你是不是累了？”
　　叶钦不在这两万年里，太虚上境大小事宜都是由宁岚一手处理，她和沉言偷闲偷懒，她也从来没说过什么，虽然她是他们之中最厉害的那个，可也是最累的那一个。
　　如今叶钦是回来了，可……
　　想到这里，枫沐眼中添了几分心疼。
　　宁岚冲他们笑了一下，看向叶钦，“你刚回来，就让你见笑了。”
　　叶钦抬手拍了拍她的肩，笑了笑，“怎么，才两万年，就这样与我见外了？”
　　说着目光越过宁岚望向众神，看了好一阵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沉言见状，心跳一滞，刚要开口，就听到叶钦问道：“境舟呢？你们都在，怎么不见他来？”
　　“谁？”宁岚心头猛然一颤，眉头越皱越深，她盯着叶钦的眼睛，声音都有些发抖，“你说谁？境舟……是谁？”
　　境舟。
　　宁岚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只觉得突然间呼吸一滞，心中莫名涌上来一种极其悲伤的情绪。
　　以冷漠不近人情名起神界的宁岚神尊，破天荒头一次，在众神面前落了泪。
　　听到叶钦提起那个名字的那一刻起，太虚上境众神就都自觉地摒住了呼吸。
　　见到宁岚忽然落泪，众神均是面露复杂之意，任谁也不敢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整个太虚上境安静的像是无人之境，就连常年翻着细浪滚泉的神谕海也开天辟地头一次地风平浪静泉熄水默。

　　“你，不记得他？”见宁岚一脸茫然地落泪，叶钦狐疑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沉言。
　　沉言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忽然转身对着正在看戏的众神厉声喝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去给金神准备接风宴！都给本尊滚回去！”
　　众神都知道这几位神尊之间怕是要有一出好戏上演，正欲看戏，忽得就被一向好脾气的沉言神尊凶了，虽心中不甘，却也都连忙就提起衣袂就逃回各自府邸去了。
　　“你知道？”宁岚目光转向突然就发了火了沉言，她知道，沉言只有在心虚的时候，才会如此顾左右而言他。
　　沉言咬着牙不说话，枫沐拼命地冲一脸疑惑的叶钦使眼色。
　　几位神尊之间流动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氛。
　　好歹一直侯在神尊边的四方座神还算机灵，由灵光先起了头，其他三人一起附和。
　　灵光：“神尊，咱们先回殿里再说吧，有什么话都回去再说，别站在这神谕台上啊，这风挺大的……”
　　白川：“是啊神尊，咱先回去吧，别在这让诸神看了戏去……”
　　冬梓：“神尊，回殿吧……”
　　云宴：“神尊……”
　　沉言见状，感激地看了一眼四方座神，又朝着枫沐使了个眼色。
　　“宁岚师姐，他们说的没错，咱先回去，一切都让沉言师兄跟你好好解释。”枫沐说着，便上前去想要挽住宁岚的胳膊，却被她躲开了。
　　“西灵殿。”
　　扔下这三个字，宁岚手一挥就消失在了神谕台上，灵光紧随其后也一起不见了身影。
　　宁岚前脚刚走，沉言就被叶钦拎住了衣领，“怎么回事？宁岚怎么会不记得境舟？”
　　沉言长叹了一口气，面露苦涩，“说来话长，去西灵殿吧。”
　　言罢，手一挥，也带着白川消失在了神谕台上。
　　枫沐伸手拍了拍叶钦的手，叹息道：“师兄，其实，沉言师兄他只是见不得宁岚师姐伤心而已。”
　　虽沉睡了两万年，可叶钦毕竟是创世以来就存在的神尊，他自然能听懂枫沐这句话的意思，心中对此事也有了个大概的猜测，便也没再多言，就和枫沐带着云宴冬梓一起回西灵殿去了。

　　太虚上境气氛紧张，冥界也好不到哪里去。
　　司命讲得专注入神，沧宁听得心堵却又不得不听下去。
　　“主世神尊，向来就是五方五位。除去现在大家所熟知那四位以外，还有一位司战灵神，境舟神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