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醉

　　60

　　境舟神尊从虞山出来后，开始动用灵神之力搜寻神器下落。虽然有炎离、白川、云宴、冬梓四位神君相助，但除了搜到玄冥塔如今在北溟之境、以及太虚石被关在太虚上境以外，并没有感受到其他神器的动静。

　　在搜寻之间，境舟脑海中突然多出来一段记忆，在这段记忆中，他带着宁岚到了神谕海的另一端，看着她翩然起舞，华光灼灼。
　　一开始，境舟以为是自己太过心急，生出了梦魇，可后面却又连着出现了好几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几乎全都是来自四万年前，他这才起了疑心。

　　他很确定，这是在过去的六万年中，从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可记忆并不会莫名其妙地出错。
　　他细细品着这些记忆，终于发现了异常，这些记忆中的宁岚，有些时候太过淡然，而她所表现出的那些情绪，也与四万年前的热情活泼的宁岚完全不同，倒像是经历过生死一般。
　　于是，境舟便明白过来，是宁岚被困在了四万年前的太虚上境，她在那里遇到了自己，经历了与真实的四万年前不同的事情，他的记忆也会跟着作出改变。

　　“她大概是到了真的四万年前……”境舟抬手撑着头，喃喃自语着。
　　几位神君正因神器之事发愁，突然听他这么说，都觉得有些惊惧。
　　炎离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可是神尊，太虚上境好像没有能做到同时折叠时间与空间的神器啊！”

　　三界皆知，太虚上境有五件至圣神器，分别为五位尊神所拥有。
　　这五件神器，其一名为混沌图，天地皆入此图，图内法门万千，从图中可窥天机可见天道；其二名为太虚石，有起死回生，医死人肉白骨之效；其三名为玄冥塔，塔身九层，塔内锁着天地邪祟和一部分浊息；其四名为青玉琮，可召天地花木之灵，孕育万千生灵；其五名为东皇钟，可聚太虚上境之力毁天灭地。

　　魔神说将人困在了神器中，可哪件神器也没有如此神通能将人传回到四万年前啊，若是能令时光倒回，那几位主神大可以开启神器让时间回到从前，将魔神提前斩杀，又怎会有后来的祭阵之惨烈。

　　“这世间的确没有这样的神器。”境舟拇指按在眉心上，试图将眉间心中的焦虑通通抚平，突然，他手中一顿，抬眼看向四位神君，“可若是几件神器同时开启呢？”
　　云宴和冬梓听懂了他这话的含义，顿时就变了神色，而炎离和白川显然还是没有想通，只不解地望着眼前的玄衣神尊。

　　因着那一闪而过的灵感，境舟思绪豁然开朗，开口解释道：“混沌图中有五位创世主神的神力，如果将东皇钟扔进混沌图中，就可以在图中打开太虚上境。而太虚石有重塑回溯之功效，若是再将太虚石也置于图中，大约是可以做到同时折叠时间和空间的。”
　　“不过……”顿了顿，境舟神色严肃起来，“依照祈宵的神力，即便与叶钦联手，也做不到同时开启这三样神器，更何况，太虚石现在与灵光一起被关在太虚上境了，他们不可能拿得到。”
　　白川终于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而炎离却还是没太听懂，想了半天，才道：“那也许是魔族有什么邪魔歪道的法子吧。”

　　“邪魔歪道……”云宴突然开口道：“神尊，此前两万年，下君为寻乘风钺到过虞山，曾听过一个说法，说是其实太虚神阵其实并没有将幽冥血海的浊息封印住，而是将所有浊息传入了另一方天地中，所以下君大胆猜想，或许太虚神阵中真的藏着什么与此次神器相关的秘密……”

　　如果是太虚神阵内有可以同时开启三件神器的法门，那当初灵神阵嵌在太虚神阵内，被困在阵内的祈宵，在两万年的时间里，的确也是有可能了解到这些的。借着太虚神阵开启神器，将几位神尊困在折叠的时空里，这么缺德的事情，的确符合祈宵那个疯子的行事风格。

　　当初果然不应该心软放过他，境舟心中暗暗后悔了一瞬，起身吩咐道：“走，你们几个跟我再去一趟幽冥血海。”

　　而此刻的幽冥血海之上，并肩站了两道身影。
　　白发魔神脸色有些发白，声音也比平日里虚了几分，却带着些许嘲讽：“她可是足足寻了你两万年，你下手时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真不愧是要执掌天地的，这些世俗的情情爱爱，你怕是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吧？”
　　他身旁的男子声线低沉且不耐烦：“少废话，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可还没做完！”
　　见他急了，白发魔神连忙又道：“别急啊，好兄弟，多亏你了，我才能知道这太虚神阵中的秘密。放心，等我彻底搅乱这三界，就是你司刑金神立功救世之时，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奉你为尊，哪里还会管什么日月火神冬风水神呢？”

　　男人声音却更低沉了几分：“如今，外面还有一个司战灵神呢！”

　　白发魔神捂着肩头咳了两声，将一口血吐进脚下翻腾的红莲业火中，才又道：“本来嘛，我只是打不过宁岚，但她好骗啊，她心里牵挂境舟，所以我说如果她杀了我弑神印也会反噬灵神阵，从而吞噬灵神之力，她就真的信了，也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可是——”
　　他皱紧了眉头，眸光寒凛到几乎刺骨，“境舟是个老狐狸啊，想骗他可不容易。我本来打算利用玉心用弑神印毁他元神，哪知却正好给他接了本源的封印，他那一身神力也邪门的很，完全不像本源刚醒的样子。想要除掉他，恐怕还得从长计议了。”

　　他说完这些，身旁的男子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道：“不将他也引入阵中？”
　　“你是说——”白发魔神突然止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他看到一道赤金神光落在了不远处，他身后还跟着四位神君，只是一瞬间，前两日刚将自己揍的很惨的玄衣神尊，就已经站到了他的眼前。

　　祈宵下意识地看向身侧，却见身侧空空，方才还站在那里与自己说着话的男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啧，这人还真是……胆小啊！

　　“本尊的混沌图呢？”境舟开门见山，山风醉已经候在一旁。
　　祈宵瞥了一眼那神光四溢的神兵，只觉得肩头一阵疼痛，又想起方才他们还没说完的话，便指了指太虚神阵，“喏，在那里面。”

　　果然如此，云宴还真猜对了。
　　境舟眼中闪过一丝凛冽，一条带着炙火的绳索就紧紧缠上了毫无防备的魔神，将他捆了个结实，而他的衣袍也瞬间被炙火灼开了一大片。
　　祈宵惊疑地看向他，“你这是？”
　　境舟没搭理他，转身看向四位神君，冷声吩咐道：“你们几个看好他，本尊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太虚神阵。”

　　言罢，没有丝毫停顿，便化作一道赤金神光钻入那巨型的阵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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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岚与年少的境舟一起在神谕海另一端的云间，一直待到太虚上境降下夜色，细碎星子流连在身侧，才起身回去。
　　快到南御殿的时候，宁岚突然想起来之前在人间寻醉琴时，魔尊玉心曾说的话。那时他们撞破了玉心炼魂成魔的事，玉心一直声称要报仇，还让她问问主神师尊当年做了什么。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所有事情都开始渐渐失控，以至于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回到了四万年前，但回来也好，倒是给了自己了解真相的机会了。
　　于是宁岚便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境舟，郑重道：“阿舟，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境舟这一路上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见她一脸凝重，微微一怔，便点头道：“好，我帮你。”
　　他语气间没有一丝犹豫，宁岚看着他，颇为无奈道：“我都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你这就答应了？万一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境舟一双多情眼眨巴了两下，无所谓道：“没关系啊，反正我师尊也天天说我是逆徒。”

　　说着，他眼睛弯了弯，露出一个略带憨态的笑容，阵阵夜风突然都温柔了起来。
　　宁岚抬手，微微张开手指放在这柔和的风中，只觉得这风似乎还带着些暖意，缓了缓，她轻笑着开口道：“逗你的，我有些事情想问问师尊，但是又不想祈宵知道，所以呢，想让你明天带他出去玩一天。”
　　境舟啊了一声，竟然露出一丝丝失望的神情，“好吧，明天枫沐让我和沉言陪她去一趟花谷，本来想叫你一起去呢，倒是便宜祈宵那小子了！”
　　宁岚自然是没料到他是有安排的，见他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又安慰道：“好啦，等你们回来，你带我去东荒捉狐狸呀！”
　　境舟闻言瞬间就开心起来，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连语气都兴奋了一些：“那好，说定了！等我回来一起去捉狐狸！”

　　他这一会儿笑得像个傻孩子，颇有些沧宁的神态，宁岚笑了笑，抬头发现已经到了南御殿门口，刚想与他道别，却见他突然皱了皱眉，捂住了头，身子晃了两下，双眼一闭，朝着她就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