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醉

　　56

　　炎离见她如此，又想起自家神尊的交待，心中只觉得十分拉扯，纠结了半晌，却只是叹了口气，告辞回房。

　　刚回来，就见自家那位神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只见他回来了，连忙就迎了上来。

　　“送去了吗？她怎么说？”境舟拉住了炎离，满脸期待。
　　炎离撇嘴道：“您其实可以自己送过去的……”
　　境舟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你是不是傻，我送过去，那他们不得怀疑啊，我好不容易瞒过去！”
　　说着他在桌子旁坐了下来，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招呼炎离过来坐下一起喝茶。
　　炎离想着刚刚宁岚说的话，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神尊，其实宁岚神尊她挺在意您的，您又总忍不住关心她，何必还要这样假装自己不是司战灵神呢？”
　　境舟神色微微一沉，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随口反驳道：“你可别瞎说啊，谁忍不住关心她了？”
　　炎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扳着手指头数道：“这几天，您白天倒是请都请不过去，到了夜里还不是偷偷过去看她，让您去开启太虚上境您不肯去，背地里偷偷去虞山找魔神打架，搞得自己一身伤也得把人家那白虎的义魄取了，人家魔神都说自己取恶魄了，您还嫌弃人家恶魄不够纯净，非得要人家的义魄。东西取来了，自己又不去送，巴巴地等着我回来问人家怎么说，就这，你还敢说没有？”

　　“……”境舟神尊咳了一声，辩解道：“本尊那是顾及师门之情，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才不能开启太虚上境的，那我不得干点别的补偿一下……”
　　“您可得了吧！”炎离撇了撇嘴，叹息道：“您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不愿意开启太虚上境，是因为您发现就宁岚神尊现在那点神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开启神谕之门，若是……”
　　“炎离！”境舟淡淡开口截断他的话，“你太吵了。”
　　炎离才刚酝酿好情绪想把宁岚的话转述给他，忽而见他神色淡淡，眼中还带着一丝冷冽，连忙就住了口。
　　“刚打了一架，本尊累了，要睡一会儿，你去门外站着吧。”
　　“……”

　　炎离慢吞吞挪到门口，十分幽怨地抠着门框，心中只觉得自家神尊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正暗自腹诽着，司命突然来了。
　　见了炎离，司命先是行了个礼，才问道：“神君，冥主大人在吗？”
　　炎离见他似乎一脸焦急，怕有什么要事，就又转身回去通报，没一会儿就出来领着司命进了屋。
　　司命见了眼前一身玄衣的神尊，微微愣了愣，大刺刺地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叹道：“沧宁啊，你穿这身衣服，倒是真的有些像一界之主的样子了！”
　　境舟似乎有些困，张口打了个哈欠，微微挑眉看着他，“怎么，本君从前就不像一界之主了？”
　　司命摇摇头，又笑了笑，“从前只觉得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少年人，如今却不一样了，也说不上来哪里变了，总之就是不一样了！”
　　境舟忍不住笑了笑，“我倒是没什么感觉。”
　　闲聊了这几句后，司命突然露出一个犹犹豫豫的表情来，境舟见他这幅样子，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才问道：“瞧你副样子，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司命抬眼看了看站在他身旁的炎离，略一迟疑，还是开了口：“是这样，就是宁岚神尊大婚那天，我不是被我家君上派去人间看看为何人皇失约了吗，我去到那人间崇阳殿，也见到人皇了，但我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
　　只听到他提及“宁岚神尊大婚”这几个字，玄衣神尊的眸光就沉了下去，又听到他提起人皇，不禁微微皱了皱眉，问道：“是九佑那边有什么事情？”

　　司命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解释道：“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日见到的人皇，与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那崇阳殿里的气息也不太对，不过当时我急着回来，也没细想，如今大家都平安无事了，我突然又想起来，就总觉得不太安心，所以才来找你。”
　　境舟又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撒且带着淡淡的疲惫，“找我干嘛，这事儿你应该去找天胤那老头，还有你们家南渊大帝。”
　　司命叹了叹，十分狗腿地扒住了他的衣袖，“我这不是不太确定，想让你跟我一同去一趟人间看看，总也得从冥界走，有你在不就不用通报给他们了吗，省得到时候他们又说我多想，罚我去抄书了。”
　　微微一顿，司命见眼前这位冥主大人似乎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连忙就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这几位界主里，我也就跟你有交情了，统共来回最多半刻钟，沉言神尊不会发现的！”
　　境舟想了想，大约也觉得半刻钟不会有什么问题，便就同意了。
　　但一旁的炎离可就不高兴了，忍不住小声嘟哝道：“这才回来，还伤着呢，又要往外跑……”
　　境舟回头瞪了他一眼，拉着司命出门了。

　　他们才走没多久，沉言就来了，炎离编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好理由敷衍他，只得谎称冥主君上去宁岚神尊那里了，沉言信以为真，便就跑去找宁岚。

　　宁岚似是正要出门，见他来了，便笑道：“我正要去寻你，你就过来了。”
　　沉言有些诧异，“沧宁不在你这里？”
　　宁岚微微一怔，随即略带惊讶地问：“他应该在我这里吗？”
　　“倒也不是。”沉言笑了笑，一边抬手扶她在院中坐了下来，一边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宁岚点头，略一衬思，便坦白道：“其实你们也应该都猜到了，沧宁就是境舟，我先前一直在想办法让他回来。”
　　对她的话，沉言倒也并没有多少讶异，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苦涩笑意，“是，在幽冥血海看到炎离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他醒来以后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我方才去找他，就是想再看看能不能再看出来些什么。”
　　宁岚道：“我找你也是因为此事。我如今神力溃散，无法探他元神本源，这三界之内，如今你的神力最高，想来探个元神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宁岚说着，微微停了一下，将身子往前探了探，离得他近了一些，才又继续说道：“他先前元神破碎，本源被三清封印，所以才一直无法凝聚灵神神息，我听说他那日受了弑神印一击，本应该是神魂俱灭的，但我见他没什么异样，所以我猜想，也许——”

　　“你是想说——”沉言将她的话接了过来，“也许弑神印那一击，恰好击碎了三清封印，让他本源觉醒，才能平安无事，甚至还聚天地灵力一剑就斩杀了玉心，对吗？”
　　不愧是几万年的默契，宁岚赞许地看向沉言，点头道：“对。”
　　随即她又微微皱起了眉，“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本源觉醒元神凝聚，就不应该不记得自己是谁，可从他醒来到现在，他却一直不肯承认。”
　　沉言道：“我倒是可以去探一探他的本源情况，只是怕他不肯配合。”

　　“没事，你趁他不注意给他下个沉睡咒，多下点，最好能让他睡个三五天，也能多探几次，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言沉默了片刻，犹豫道：“倒也不用那么狠吧，我怕他以后想起来记仇……”

　　宁岚尴尬一笑，瞬间转了话题，“你来找我，就是想看看他在不在我这里？”
　　“不全是。”沉言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宁岚，这几天见你精神不好，我也一直没来得及问，你的神力是怎么回事？”
　　宁岚愣了愣，只轻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沉言见她如此，不禁皱了眉，“蜚零说你顶多只剩千年修为，可先前在崇阳殿见你时，还并没有什么异常，即便是在幽冥血海中，你与那魔尊玉心打了那一架有所损耗，也万万不至于此的，你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岚见他一副焦急而严肃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便迟迟没有开口。
　　见她这副表情，沉言心中也猜到了几分，便问道：“你先前就受了伤是不是？单单七十二道天雷不至于让你伤成这样，你到底还瞒着我们什么？”
　　宁岚微微一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说道：“没有瞒着什么了，先前也只是境舟的事情没有说罢了。”顿了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忽而又皱眉道：“对了，还真有个事情。祈宵他是分裂元神从灵神阵里跑出来的，他的另一半元神还绑在弑神印上，但我见他这几日活蹦乱跳的，想来应该是弑神印并没有真的被那红莲业火吞噬，你若有时间，也得尽快去查一查这件事。”

　　按理说，如果那日境舟斩杀魔尊，她手中弑神印掉落幽冥血海，祈宵是不可能还能这样完好无损的站在众人面前的，而今他既然没有任何变化，那只能是弑神印也是完好无损的，甚至很可能已经重新回到了祈宵的手中。

　　沉言嗯了一声，“好，我让白川先去查一查。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我也早就想与你商量了。”

　　“什么事？”

　　“关于玉心的。”沉言神情虽严肃，却隐隐带了一丝迷茫和不解，“我这几日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玄冥塔和青玉琮究竟是怎么到了玉心手里的。她又是怎么避过冥界，躲到人间做出令人发指之事的。最让我想不通的，就是她拿着玄冥塔在人间炼魂那么久，我竟没有一丝觉察，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的确，这一切都太过于怪异，只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将其一一梳理开来。

　　宁岚面色也严肃郑重起来，皱眉想了半天，突然眸光一闪，看向沉言，压低了声音道：“沉言，你说——”

　　“会不会是太虚上境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