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途

　　周子裴将小三福先前是怎么骂周悬姐弟是小杀人犯之类的事告诉了夏长儒，末了道：“不然你以为周悬她娘为何好好的跑这么远去做什么绣娘，还不是因她爹的事，村里人说话实在太难听了……”

　　夏长儒听后久久才道：“那我不是误会她了，我是不是去同她道歉……”

　　他满脸的歉意，周子裴却又有些不甚在意的道：“今天你骂我明天我骂你，都是这样过来的，就跟我们玩捉迷藏过家家一样，吵闹几天就消气了。你且等明天再过去，不然她现在气头上，万一你又说错了话，惹她更气。”

　　夏长儒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那好，我明日再去找她好好说。”

　　等到了次日，夏长儒果真就去周悬家了。他出门前特意抓了几把糖果，想着等向周悬赔不是时再给她，想来女孩儿家的都爱吃这些零嘴的，因他在书院读书时，就总听同窗说起家中姐妹要他们回家时给买些干果一类的吃食。

　　只是他去得不巧，到了周悬家里，周悬却已出门了，只有她弟弟周子屏在家。他便将兜里的糖都给了周子屏，问他周悬去哪儿了。
　　周子屏抓住糖眉开眼笑的答道：“和我小堂哥出去耍了，大约是到河边去了吧，我也不清楚去哪里了，我阿姐总不爱带我出门。等她回来了我一定回告诉她你来过的。”

　　夏长儒谢过他，便离开了。

　　待中午周悬和周子傅回到家中时，周子屏坐在院里阴凉处，抓着手里的糖朝周悬嘚瑟的晃了晃，“阿姐，我有糖吃！你没有。”

　　周悬只当是祖父趁着她出门，偷偷给他的，当即只冷笑一下，道：“晓得了。”祖父总爱瞒着她给这弟弟各种吃食，她也只当不知道，可见周子屏这边炫耀，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吃过午饭后，周悬实在不愿意待在家里看周子屏那张讨嫌的脸，又出门找人玩去了。

　　周子屏只朝她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却是压根就没有提夏长儒来过的事。

　　周悬出门没多久，就看见了夏长儒走过来了。她心里有气，想起昨日夏长儒抓住自己，她便越发不痛快，哼了一声，原本正在玩的捉迷藏也不玩，气鼓鼓的扔下一句：“没意思，我不玩了。”背着手就走了。

　　留下一干小伙伴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是怎么惹了这位小祖宗的不痛快。

　　夏长儒还没走近，便看到周悬朝他暼了一眼，随即走开了，便不由一顿，停下了脚步。他以为周悬还在气中根本不愿意见他，脸上苦笑一声，只好转身回去找周子裴要主意：“怎么办？她好像还是很生我的气。”

　　周子裴拍腿一乐，“该！让你惹了她，正好叫你见识一下乡下姑娘们的厉害，她可不是你拿几把糖就能哄好的城里姑娘。”见夏长儒苦着脸，是真心为这事烦恼，他乐完后还是很厚道的提了个主意：“你今天去没见着她，那明天再去，明天不行，后天再去，总有一天能成的嘛。”

　　夏长儒耷拉着脑袋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可第二日，他去了周悬家里，照样还是没见着周悬。就连周子屏都不在家中了。

　　就周盛勤一人在家。

　　周盛勤不喜欢小孩子，嫌他们太吵闹，但对夏长儒这个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不似乡下孩子野的城里娃印象还不错，肯拿出对自家小孙子的温和颜色同他道：“姐弟俩一早吃了碗粥就出门去了，说是要去看河边的一窝雏鸟，约摸中午才回来。”

　　可具体是上游的河边还是下游，周盛勤也不知道。

　　夏长儒只好辞别老人家，再度无功而返。

　　他一副蔫巴巴的样子回去，叫正在院里和公公一块晒草药的夏氏见不由一笑，打趣问道：“是不是觉得乡下无趣想家里了？”

　　夏长儒摇头，夏氏已笑道：“再忍一天，咱们明天就回梁州了。”

　　“明天？”夏长儒一惊，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姑姑：“不是说过几天吗？”

　　“事办完了，就回去了。”夏氏这一趟回来是替周子裴办理户籍迁移的事，她想把儿子户籍迁到梁州去，等明年开春就把儿子带到梁州里，送到书院和夏长儒一块读书。

　　“怎么你不想回去？”夏氏见夏长儒的神情不像是高兴的样子，语气揶揄地道：“不想回去也是对的，在这里不用每日写功课作业，可比梁州轻松多了。”

　　夏长儒挠挠头一笑，帮着夏氏一起晒草药。夏氏同他道：“这些草药能驱蚊，晒干了放在香包里随身带着就不担心被蚊子咬了，我想着带一些回梁州去，也给你娘和姐姐备一些。”

　　夏长儒点了点头，问了一句：“乡下也都是用这些草药来驱蚊的吗？”

　　夏氏笑起来，“乡下人哪有这般金贵，都是出去拔一种叫驱蚊草的野草回来，拿稻草一块捆成条状，点燃了放在屋里熏一遍，就把蚊子熏走了，哪里会舍得用草药。”她怕夏长儒不知道，还道：“就是你等会出门看别人猪圈外边上放的那捆稻草就是了。”

　　夏长儒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姑母，我能拿一点这个草药吗？我想做几个香包送人。”

　　“可以啊。”夏氏点头，没问他做香包要送给谁，只指着草药笑道：“喏，你要就自己拿。不过咱们明天就要走了，你就算是会缝香包，怕是赶不及了，我那还有几个，是在绣庄的时候捡了些边角料子做的，你要是不嫌弃，等会我拿给你。”

　　等到晚间，夏长儒就把塞了驱蚊草的香包递给了周子裴，托他帮忙转交给周悬。

　　周子裴一脸暧昧的看着他，“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还做这种娘们儿的东西，你是不是那什么……”

　　夏长儒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解他话里的意思。

　　周子裴将几个香包往半空一扔，夏长儒刚想去接，周子裴又手快地一一接住了，“你这么紧张干嘛，怕我摔了？哎呀不就几个香包，摔了也不会怎么着。”

　　顿了顿，周子裴拿胳膊肘碰了碰夏长儒，小声问道：“表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周悬那小祖宗了？”

　　夏长儒闻言立即否认道：“你别胡说。”

　　“我胡说？”周子裴将香包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胡说那你这香包是啥玩意儿？没亲没故的你干嘛送人姑娘家香包？”

　　夏长儒神情诚恳道：“那是我赔礼道歉的，这两天都没找到机会亲口跟她道歉，明天一早我就走了，也来不及去找她，所以托你帮忙转交给她。”

　　“你看你看，你还没说你对人没意思，都要回梁州去了，你还惦记着给人送东西呢。这不是对人有意思那是啥。”周子裴明摆着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就是对她有意思”的神情。

　　有些事情只会越描越黑，夏长儒见周子裴这样，也不再辩解，只道：“我行事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他不解释，周子裴歪头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帮你转交给周悬。不过，我帮你跑腿，你是不是该给我点什么好处啊？”

　　“那……我也送你几个香包？”夏长儒有些迟疑的道。

　　周子裴一拳打到他肩膀上，“呸”了一声，“我才不要这娘们兮兮的玩意儿，我听我娘说梁州很多好吃好玩的。”

　　夏长儒很上道，立即道：“等你明年开春到梁州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那行，就这么定了。”周子裴一口应下。

　　次日一早，天才刚亮，夏长儒和夏氏就走了。周子裴起不来，趴在床上睡得正浓，要不是他娘夏氏没看到他出门相送，气不过进他屋里拧耳朵把他拧醒，他压根就不晓得他娘和表哥要走了。

　　周子裴一边捂着被亲娘拧得通红的耳朵，一边打着哈欠勉勉强强的把他娘和表哥给送到村口，转身回到家里，又睡了个回笼觉，这才起来吃饭。

　　吃完饭，就提溜着香包去找到周悬，把香包递给了周悬。“这是我表兄托我转交给你的，前两天他上你家来找你，本想亲口跟你赔不是的，谁知刚好你都不在。他回梁州了，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一定把香包拿给你，当是他向你赔罪的礼物了。”

　　周悬一听，就呆了：“你表哥走了？”

　　周子裴点点头：“是。这香包里塞了驱蚊草，你随身带着就不怕招蚊子了。”他见周悬脸色不对，还以为周悬不愿收下，忙道：“这是我表哥的心意，你别生他气了行不行，我和他说以前小三福骂你的事，他这俩天心里都内疚得不行，说错怪你了，一定要和你说道歉……”

　　“你表哥什么时候走的？”周悬出声打断他。

　　“呃……”周子裴顿了一下，才道：“今天一早走的。”

　　“一早？”周悬抬头看了看天，此时日头已经快到头顶了，喃喃道：“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追得上……”

　　周子裴耳尖，听见这话立马道：“那肯定不能，天一亮就走了，现在估计都走到半道了，怎么你舍不得我表哥啊？”他又摆出那副暧昧的神情看周悬。

　　周悬气得一跺脚，“怎么要走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的信……”白写了！

　　亏她还练了几天字，写完一遍，又重新誊写下来，可把她累得手腕都要断了。结果现在人走了，那信却还没来得及交给夏长儒叫他帮忙转交呢。

　　真是……周悬恨恨看了周子裴一眼，气鼓鼓的转身回屋，去拿压在枕头底下的信，气得想撕了，可又舍不得，瞪了半晌，还是把信又塞回枕头底下了。

　　算了，写都写了，就留着吧，等大伯休息时从县学回来，到时候再拿给他，请他帮忙寄出去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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