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花鬼

　　轩朗将衣服取了下来：“就这件吧！”我将衣服换好以后，轩朗不知道去哪里了，只有一位化妆师等着我。我的皮肤本来就白，几乎没有任何瑕疵，化妆师只是轻轻地替我打了一层珠光，嘴唇的颜色她让我自己选，我便选了一个紫罗兰色的唇膏。然后，化妆师用黑色的眼线将我的眼睛拉长，眼影用的是淡淡的朱砂色，最后，她把我的头发松松地挽了一个髻。等我装扮好，轩朗拿了一朵红色的茶花走了进来，他惊奇地看着我说：“露露，我以为你不化妆最漂亮，没想到真正的美女不管浓妆还是淡抹，都是美的。”我的脸上多了一层红晕，他走上前来，将那枝刚摘下来的红色茶花插在了我的鬓边。
　　“我要白色的茶花！”我不满地说。
　　轩朗笑了笑：“白色的茶花不就穿在你身上吗？”
　　我恍然大悟，也笑了。
　　化妆师为我选了一双烟水色的高跟鞋，鞋面是一片片冰雕般的白色叶子。穿上这双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脚上的皮肤，和我身上这套茶花女长裙很相称。一看到这双鞋，我的心就完全被它俘获了。这双鞋美得像一件艺术品，但又真的不能将它束之高阁，因为它只有穿在人的脚上时，才是最美的。
　　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浮华的东西，而更加偏爱自然和简朴，但是今天我对这些昂贵的东西改观了。不能因为自己消费不起奢侈品，就对它们嗤之以鼻。其实，这些高贵优美的东西好多都是艺术品，对于平凡如我的人、一辈子都买不起一件的人，只要能远远地欣赏这些昂贵而美丽的事物便该心满意足了，就像一幅名画，一件古董，真的不必非要拥有。
　　因为我平时不穿高跟鞋，穿上这双鞋简直不能走路。轩朗安慰我说：“没事，你只要靠着我就行了，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摔倒的。”在他的坚持下，我只好穿着这双鞋子，和他一起走出了天鹅堡。
　　我想把手臂搭在轩朗的手臂上，可是他却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腰，生怕我摔倒。我们坐在一起喝着白葡萄酒，静静地看着热闹的人群与璀璨的烟花。轩朗看着我叹了口气，我问他怎么了。
　　“我想和你跳舞，但是……”轩朗担忧地看了看我的脚。
　　我想了想，说：“那我还是换回自己的鞋吧。”
　　“不，不，你还是穿着吧！”轩朗瞅着我，神秘地一笑。
　　他的表情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问他在捣什么鬼。
　　“这双鞋是我给你买的，这城堡里面怎么能少了一个穿着水晶鞋的灰姑娘！”他笑着说。
　　原来如此，怪不得化妆师毫不犹豫地给我拿出了这双鞋。我吃了一惊，心里不安地问他：“这鞋是不是很贵”
　　“不贵，是订做的，也就是我妈一顿饭的花销。”他说。
　　我的心里暖暖的，却故意嗔怪地说：“你可真闲，还有空给我订做鞋子。”
　　他低下头来看我的脸：“你的脸上擦得什么粉，怎么这么红？”
　　我知道他在嘲笑我又脸红了，又羞又急地撇开了脸。
　　音乐再响起来的时候，轩朗站了起来，一只手拉起我的手，另一只手紧紧地搂着我的腰，我们两人慢舞起来。我本来并不太会跳舞，但是轩朗带得很好，我几乎是被他抱着一路跳下来。和他一起跳舞，我一点都不担心会出错，因为我是如此全心全意地信赖他。所以，我只是自然而然地跟着他脚步，完全心无旁骛,像是施了魔法一般，双脚完全不需要我这个主人的控制。
　　轩朗低着头看着我，目光闪闪发光，我被他看得浑身发热。他笑着对我说：“你真的不会跳舞吗？我一点也看不出来。”被他这么一说，我反而紧张起来，关注起脚下来，但是脚步却始终不由我指挥，这下子又都乱套了。在慌乱之下，我差点摔倒，被轩朗一把抱住。他急忙问我有没有崴到脚，我垂着脸摇了摇头。他仔细地看了看我，确认我有没有受伤。我努力想要跳好，但结果却更糟糕，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这下子我说什么也不肯再跳了。轩朗嘎嘎大笑起来，抱着我不放，不让我离开舞场，我满脸通红，只好把脸埋在了他胸口上，几乎是贴着他慢舞。
　　等我熟练了舞步之后，反而觉得这双鞋太碍事了。轩朗怕我一直穿高跟鞋跳舞脚会受不了，于是不由分说地将我带到一旁坐了下来，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鞋脱掉了。我赶紧推开他，嗔怪地看着他。可是轩朗却不顾我的反对，一直看着我的脚，揶揄地说：“这两只白嫩嫩的小脚，真想煮来吃掉。”我呗了他一下说：“你的脚才是猪蹄呢！”轩朗还是笑着盯着我的脚：“这样漂亮的脚还是不穿鞋最好看！”我笑着说：“谁说我没穿鞋，我穿的是真正的水晶鞋，所以才看不见。”轩朗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闪过，他吻了吻我的额头，说：“你就穿着这双水晶鞋，跟我跳舞吧！”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轩朗回回了舞池。
　　“准备好了吗？我们开始了！”轩朗把我拉到了他怀里，在欢快的音乐声中，我们飞快地旋转起来。我惊呼一声，随着轩朗的节奏，几乎是脚不沾地地飞舞，在他的引导下一圈一圈地转动着。一支舞下来，我早已累的气喘不止，轩朗拿了香槟来给我喝。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也可以如此放纵、如此疯狂。
　　我坐在草坪边的椅子上休息，轩朗问佣人要了一张纸和一支笔，不知道写了什么。过了一会儿，音乐响了起来，轩朗又叫我来跳舞。这次他直接把我搂在怀里，脚步也放得极慢。一曲结束了，他却丝毫没有松开我的意思，很快，另一支乐曲又奏了起来。轩朗把我带到人烟罕至的草坪中，在草地中跳着舞。
　　“露露，你不觉得音乐很耳熟吗？”他忽然笑着说。
　　当然了，现在放的都是世界名曲，上一曲是莫扎特的《幽默曲》，而现在放的是天鹅湖。我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看我一副迷惑的样子，他摇着头笑了笑。
　　“怎么了？”我看轩朗的表情似乎有些蹊跷，就追问了他一句。
　　轩朗只是笑着摇头，什么也不肯说。不管我撒娇耍赖还是假装不理他，都没有用。
　　“没什么，以后再告诉你。”他难得的认真。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过了一会儿，我轻轻地问：“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我，而不是别人？”
　　轩朗撇撇嘴：“我不喜欢你，该喜欢谁呢？”
　　我心里想到了姗姗，但是却不肯说出来，只是说：“古娜呢，你对她不感兴趣吗？我看男生们一看到她就神魂颠倒了。”
　　轩朗嗤笑了一声：“她那么肤浅……”
　　“你又高明到哪里去了？就是个土匪！”我撅着嘴说。
　　他并不生气，笑着说：“好，好，我也肤浅，不过呢，我也多少有些阅历了，古娜那种女生，我以前也认识过几个，她们是不会真正爱上别人了，男朋友只是用来证明她们的美貌的。不认真的爱情，有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说：“你说的只有一部分对，像这样漂亮张扬的女孩子，也有很多是既坚强又热情，偏偏找不到配她的男生。你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轩朗打断了我的话，“露露，你真是个小傻瓜，世界上是有很多很多比你还要完美的人，也有更多比我还要好得多的男人，可是我们就是喜欢对方，关别人什么事？再好的人，放在我面前，我都没有感觉，我想爱情这东西也许是上天注定的？”
　　轩朗地一番话让我既羞愧又感动，我垂下头小声说：“对不起，是我太没有安全感了。”
　　轩朗双手抱住了我的肩膀：“露露，是不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
　　我赶紧说：“不，不是你的错！”
　　“那为什么？”轩朗耐心地问。
　　“因为……因为……”我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我以前一直躲着你，有时候对你很冷淡，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把自己毫无保留地抛给你，你最终会腻烦了我，不再喜欢我……”
　　我还没说完，轩朗就笑了起来，我气鼓鼓地说：“你要是笑，我就不说了！”
　　“好，好，我不笑！”轩朗努力敛去了笑容。
　　我停了一会儿，继续说：“我以前对你不够热情，不够真诚，这就是原因。可是……可是你不能说我对你只是好感或者感激，这样说我会难受的。”我越说声音越小，渐渐哽咽起来。
　　轩朗把我抱住了：“好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了，都是我太急躁了，我不该逼你的。”
　　我抬起脸来，看着轩朗小声说：“是我太自卑了。”
　　轩朗不解地看着我：“在我这样的人渣面前，你有什么好自卑的？”
　　“才不是，大家都很喜欢你呢。”我小声嘀咕，“尤其是女孩子。”
　　“笨蛋，那是因为我来者不拒！”轩朗大笑着说。
　　“是啊，是啊，就是因为你不挑剔，所以才会和我在一起！”我推开他，撅着嘴说。
　　他啼笑皆非地拧了我的鼻子一下：“你这个家伙越来越坏了！”顿了顿他又说，“我以前是来者不拒，适合不适合，用过才知道！”
　　我气的打了他一下，他赶紧说：“见到你，我才知道我错了。这都是早就注定好的，我一见到你，就觉得我们好像……早就认识了。”
　　“呗，越说越离谱！”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真的，露露，我以前也不信这一套，但是，你告诉我，为什么只有我可以闻到你身上的香气？为什么我会把牙给了你？为什么我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见你？”
　　“你哪有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见我！别骗我了！”我打断了他。
　　他笑了笑：“捡到你衣服之前，我就注意到你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真的吗？”我的心涌起了一阵狂喜。
　　“骗你这样的小傻瓜，诈骗团伙都不忍心！”他笑着说。
　　“你第一次见到我是在哪里？”我追问道。
　　轩朗敲了敲我的脑袋说：“以后再告诉你！现在我们该回家了！”
　　平时，都是我首先闹着要回家，可是这一次却换成了轩朗。“再玩一会儿吧！”我哀求道。“都11点了，回去就要到第二天早上了！我倒是没事，怕你太累了。”轩朗看着表说。“咱们玩到12点再走吧，也不差这一个小时！”我再次恳求道。轩朗想了想，暧昧地一笑：“好，明天早上干脆直接回我家睡觉吧。”“不行，不行，明天有数学课，我可不能误了！”我赶紧说。轩朗皱起了眉头：“你就那么想看马俊峰？”“去你的！”我打了他一下，“我只是想好好学数学！”轩朗想了想，说：“好，咱们跳舞到12点再走，我看你明天成了瞌睡猫，还怎么上课？”
　　夜晚12点，正是舞会最喧嚣的时候，我和轩朗在人声鼎沸中悄悄地换了衣服，开车离开了天鹅堡。我的茶花女服装和水晶鞋早已换了下来，轩朗要让我带回家去，可我坚决不肯，他只好听我的。虽然我并不想要那些名贵的衣服和鞋，但是我却舍不得我的马。轩朗看出了我的念头，把插在马耳边的那朵红玫瑰拿了下来，递给了我，我欣然接受。
　　车开了一会儿，我便感觉到了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我半躺在座位上，看着星空下的天鹅堡和影影绰绰的人群，轻声问轩朗：“这一切……太神奇了？难道我是在做梦吗？”他笑了笑：“管他是不是梦，只要有我在就行了！”我甜甜地点了点头，又担心地看着轩朗：“你不困吗？不然我们回去睡觉好了，明天我不上学了！”轩朗却笑着摇摇头：“我不困，回去又要被老易数落了，你睡吧。”我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却再也支撑不住，进入了梦乡。
　　梦里，我变成了睡美人，可是却穿着灰姑娘的水晶鞋来到了天鹅堡。我穿着轩朗为了订做的那双鞋，在像迷宫一般的城堡里到处找他。可是，可是他却消失不见了。我哭喊着，不顾脚上的疼痛，在空旷的城堡里无助地跑着。最终我奔出了城堡，果然，我看到了他的背影，就在城堡最高的塔顶。我欣喜万分，想要跑上去，但是12点的钟声敲响了，我也猛然间惊醒了。
　　我是在一阵潮湿阴冷的空气中渐渐清醒的，耳朵里充溢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前面车窗上雨刷器刚刚将朦胧的夜景刷清晰，就又被雨丝搅乱。我看着外面星星点点的灯光，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几点了？”我轻轻地问轩朗，可是他没有回答。
　　我略微回过头去，透过微弱的街灯，看到了他模糊的侧影，他正在专注地开着车。
　　“轩朗！”我张开口，又叫了他的一声，他还是没有反应，大概是我刚睡醒声音不太高吧。
　　于是，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终于回过了头来，我惊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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