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娇

作者:秦*******容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二十四章一战(中下)


      在那一千奔袭出云关的井天兵走后不久,秋往事便带着飞隼队以棉布裹着马蹄,趁着天亮前两军对峙之时悄悄摸到显军西北面,来回奔驰着,将一千骑留下的痕迹扩大成仿佛有数千骑驰过,随后便原路返回,同大部队一道叫叫嚷嚷折腾了半夜,终于等到卢烈洲怒气冲冲地率队来了又回。众人知道计谋已成了一半,皆是精神一振,摩拳擦掌,只等泄泄这憋了半夜的窝囊劲。李烬之立刻重排阵势,将三千止戈骑分作三部,他同秋往事各领一队分列左右两翼,另有五百人分作五股,与井天兵中勇悍可堪一战者编作五队,分插在中路五千井天兵中。

      果然过不多久,显军营中便响起“咚咚”的战鼓,起初缓而有力,一声声皆似要砸入大地中,渐渐地越来越疾,越来越轻,又似一溜烟上了天,便在鼓点快得仿佛连成一线之时,猛听得一记震天动地的狂吼,密集成片的箭矢泼天而至,日头霎时一黯,尖锐的风响刺得耳鼓生疼,仿佛天神降下了灾厄,让人只觉无处可逃。与此同时,黑压压的大军带着震人心魄的吼声压顶而来,惊人的声势更盖过了天上的箭雨,仿佛飓风海啸时的怒潮,倾天覆地,拍岸不回。

      无形的气势却有着千钧之重,一众井天兵皆不由自主地梗起脖子拱起背,手中长刀震得“嗡嗡”响,仿佛费尽浑身之力方不至于被压垮在地。中军阵型似是受了什么无名之力的挤压,在不知不觉中向后缩去,若非尚有五百止戈骑在中间镇着,只怕尚未接战便先已溃败了。

      左右两翼的止戈骑却是出奇的沉默,便连马匹亦无喷气踢腿的狂躁之态。这沉默似是形成了奇妙的气场,将几千人连作一体,稳定得仿佛不受外力,恰如狂风巨浪下的巍巍岩石,你纵百折不回,我也自岿然不动。

      井天兵也在这似乎蕴藏着无限力量的沉默中渐渐安定下来,依着指令紧缩阵型,每一排都将半人多高的折檐盾牌块块紧挨,盖住马头斜支在身前,连作一整条长长的护板。箭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整条护板不堪重负地震荡着,仿佛随时可能散架。人在盾后只觉天崩地裂,不堪的重负令人喘不过气来。死顶着盾牌的肩臂顷刻间便已发麻,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箭矢砸在盾上的铿然鸣响声、越来越近的万军冲锋呐喊之声、以及此起彼伏的惨呼嚎叫、惊嘶悲鸣声。

      恍如末日的一刻仿佛无休无止,整个天地间只余下强烈的震荡和轰鸣的巨响。身边时刻有人马惨叫着倒下,却谁也无暇去想是否下一刻便会轮到自己。恐惧到了极处,仿佛超越了生死,身体虽颤抖得无可抑止,心中却平静得犹如死水。有人哭泣、有人狂叫、有人喋喋絮语、有人木然发呆,却偏偏无一人想到退却、想到逃跑。在恐惧之下垮掉的人早在一开始便在慌乱中被万箭穿心,能撑到现在的都本能地知道,一旦松了劲,便真是万劫不复之局。

      不知过了多久,箭雨方如来时一般毫无预兆地骤然停止,压力一松之下,大半井天兵未得号令便已不由自主地扔下盾牌,抬眼便见潮水般的显兵已涌到数十丈外,森森白刃晃人眼目,逼人的寒气扑面而来。凛冽的杀气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积压的恐惧陡地爆发出来,遮蔽了最后的理智,不顾一切地寻找着宣泄口。众井天兵忽似不要命般疯狂起来,没头没脑地向前冲去,似是急不可待地想将眼前这恐惧的根源一举击碎。

      秋往事一见情势有变,忙探长了脖子留意着右翼李烬之的旗号。沈璨踩着马镫立起身来向前一看,只见井天兵冲得全无章法,咒骂一声,啐道:“狐子养的短命鬼!想死也不挑个吉利日子!让他们原地踞守都做不了,这不坏咱们事儿么!”

      秋往事遥遥见得李烬之处打出原地待命的旗号,也便安下心来,悠悠然道:“没事,李将军那里没动静,咱们也等着便是,想必不碍的。”

      “最好不碍!”沈璨恨恨地望着中路剩下的小半不知该进该退的井天兵,烦躁地空甩着马鞭,“他们若真叫显军一口吃了,咱们后头的戏可就唱得费力了。”

      “不至于的。”季无恙纵马一路小跑着自后排插上前来,一面眯眼注视着前方一面接口道,“井天兵再孬,好歹总是骑兵,怎也不至于叫步兵给灭了。其实如此正好,你等着瞧吧,他们保准一会儿便将显军勾回来了。”

      沈璨斜瞟他一眼,挥挥手粗声粗气地道:“得了得了,你且回后头呆着,显军真过来了可没地儿让你逃。”

      “我大小总也是个将军,难不成还能一世躲在人后?”季无恙朗声一笑,一派斯文的面上难得现出几分豪气,倒也颇有了几分军人样子,“今日是咱们顺风,出不了事,我便在前头留着,也多少尝尝厮杀的味道吧。”

      沈璨眉头一皱,还欲反对,秋往事却已笑道:“也好,你既入了武职,总也不能白穿了这身盔甲。一会儿你跟紧我便是,横竖我手多,匀两只出来罩着你也费不了什么事。”
      季无恙大喜,连声称谢。三人一时说说笑笑,面上虽是一派轻松,却也都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前方战局。

      双方的距离转眼便已拉近。井天兵全速疾驰着,倒也颇有一往无前之势。显军却早认定对方皆是不识战阵的乌合之众,虽是以步军迎战骑兵,却也浑然不惧。眼见井天兵看似声势十足,实则阵型散乱,全无章法,呼喊得嘶声竭力,一看便知是初历战场,怯极而狂,并无半分底气。显军立刻拉开阵势,前排矛兵齐齐掷出手中长矛,带出一片凌厉的破空呼啸之声。

      数千长矛带着穿岩透甲的劲力从天而降。冲在最前的井天兵全无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迎向末路。惨呼声中,前排人马登时齐刷刷倒了一地,几无漏网之鱼。后排之人不及反应,互相牵绊踩踏之中又自死伤无数。三万显军乘势而上,硬生生冲入对方中军阵中。

      风中立时带上了血腥气,士兵的眼中也被染上红色。井天兵全未发挥骑兵突袭的长处便已被人近身缠上,在敌人数倍于己的压倒性兵力之下,甫一接触便已节节败退。强撑出来的勇气如卵触石,转眼之间便被击得粉碎。前队之人尚在勉强抵挡,后队见势不好,早已掉转马头奔逃起来。溃势一起便无可阻遏,显军尚未使出力来,井天兵便已先自己软了下去,全线败退。好在众人皆是骑兵,一跑起来显军却是追之不及,因此虽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死伤却总算不甚惨烈。

      显军眼见敌方溃退,哪里肯放,明知追不上也仍是卯足了劲衔尾狂奔,喊杀之声震彻天地,转眼便已追入容军阵中,迎面便要撞上留在原地的止戈骑。

      秋往事留意着李烬之的旗号,依他的指令率队装模作样地略作抵抗,便且战且退地徐徐向侧后退去,不动声色地在显军右翼拉开阵势,与右路的李烬之遥相呼应,左右包抄,不知不觉间已将显军围在中间。显军高歌猛进之下哪里看出他们与中军的区别,一门心思追击溃兵,却浑不知自己已在他们左右张开的铁钳之中越陷越深。

      李烬之见显军已有半数陷入圈中,阵势也在追击之中渐渐散乱,知道时机已至,当即一声令下。战鼓声骤然响起,突兀地截断了场上种种杂乱的轰鸣,三千铁骑齐声爆喝,再不客气,反守为攻,尖刀般自显军左右两翼直插而入,锐不可当。

      场上气氛骤变。士气正盛的显军便似在兴头上被人当头一棍,一时间懵然不辨东西。前军后军早已在疾奔之中拉开了距离,首尾难顾,一众将领尚未摸清发生何事,大军已被狠狠地拦腰截断。

      中计!这两个字在显军心头一闪而过,高涨得仿佛无坚不摧的士气如此轻易地被瓦解。恐慌自中部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向前后蔓延,无可抑止的混乱应运而生。后队之人眼睁睁瞧着面前仿佛自天而降的敌军,一时不知该进该退。前军则一抬头便发现自己竟已陷入包围,四面的敌军虽仍是穿着黑一块白一块斑驳不堪的可笑铠甲,却似忽然间脱胎换骨,阵线稳固得坚不可摧,借着马匹的冲力轻而易举便将自己压得全无还手之力。

      本在没命奔逃的井天兵忽见形势巨变,一时也茫然不知所措,眼见身后的威胁似已越来越弱,也都渐渐缓下马速回头观望。混在其中的止戈骑趁机齐声发喊,高举着旗帜回头向显军阵中冲去。井天兵缓过一口气来,惊魂略定之下,见身边不断有人转向回跑,耳边又只听“显军中计啦!”、“为皇上报仇”等语,便也稀里糊涂地跟着掉头冲去。跑着跑着,方渐渐明白原来己方不知何时竟已占了上风,方才气势汹汹的显军此时竟是灰头土脸,一片惶恐。这下众人顿时声气一壮,想想先前的狼狈,皆有扬眉吐气之感,齐声高呼着冲杀过去,有仇报仇、有气出气起来。

      显军四处冲撞,寻隙突围,却只找看似人少的东西北三面,全没向人多势众的南方井天兵处打主意。路越走越窄,阵势越压越紧,眼见走投无路,众人也都红了眼,拼了命,不顾一切认准了北方全力冲击起来。被隔在外围的显军趁势伸出援手,两下夹攻之下,北边的敌军阵线终于被一举扯破。好容易抓到一线生机的显军立时全线压上,崩塌一般向北狂涌而去,没命奔逃。几万大军整个乱了套,将领叫不应士兵,士兵寻不到将领,总算人人皆一心向北,虽已是阵势全无,却还未至分崩离析、全线溃散。

      止戈骑并不迫得太紧,策着马不紧不慢地跟在显军左右两侧,打着呼哨随手砍杀,如猫戏鼠。井天兵倒是来了劲,一路穷追猛打,东一拨西一拨地直插入敌阵中去四下乱冲。总算显军一心逃命,也无人有心思同他们纠缠,井天兵肆意冲杀,十几个人便敢在敌阵中呼啸来去。

      显军一路退入大营,立足未定便已被容军轻而易举地攻破。营寨被肆意冲撞焚烧,毁损殆尽,随军粮草也被或是抢夺或是践踏地一扫而空。显军更是绝望,士气彻底崩溃,小半之人便在一片狼藉的营寨中痛哭失声,就地摘下头盔,弃刀投降。剩下的不足两万人仍是没头没脑地继续向北奔逃,却也不知能逃到哪里。追杀一直延续到午后,显军的尸骸自南而北铺了一路,马蹄踏处溅起的尽是鲜血。

      秋往事带着百来号人冲在前头,自左而右、自右而左,随心所欲地也不知将敌阵贯穿了多少回。正自打得兴起,却忽听见身后传来悠长的收兵号角声。她微一怔愣,抬头一看方知竟已追出了数十里。季无恙满面的汗水血污,神情亢奋地几乎有些失控,喘了几口粗气,恨恨地一拍大腿道:“可惜、可惜!再往前就有可能撞上卢烈洲了,不然咱们今日便能打通出云关!”

      秋往事也满心不甘,四下一望,隐约见得李烬之便在敌阵对面。她一下跃上马背,远远冲着他做了个手势,也不担心他瞧不见,便一挥手,又带着人向前冲去,一面回头道:“咱们赶到他们头里去,再截他们一回,完了再逆阵杀回来也便算是够本了。”

      沈璨等皆不甘心就此回去,巴不得一声,挥舞着长刀高喊着跟上。显军斗志全无,被他们当头一冲,几乎表要就此崩溃。秋往事在阵中纵横来去,如入无人之境,靠近她身边之人一片一片地倒下,全无还手余地。

      眼见显军四下溃散,秋往事正欲率队返回,却忽听身后响起一阵突兀的马蹄声。她心中一凛,回头一看,只见北边烟尘滚滚,正自气势汹汹冲来的,竟只有一人一骑。那马显是名种,快得异乎寻常,眨眼之间便已奔近。马上之人身披黑甲,高大得铁塔一般,正是卢烈洲。

      秋往事见状大喜,大笑道:“哈!卢烈洲疯了,竟一个人跑回来。咱们上,去捉他个活的!”

      季无恙忙阻拦道:“他单骑而回,必有所恃,咱们已是大胜了,还是先退吧。”

      秋往事回头一望,见李烬之带着人便在不远处,也正加速向这边赶来。她更是定下了心,满面兴奋地道:“你往远处看,可是隐约有些烟尘?显是卢烈洲追上那伙井天兵,发现有诈,便立刻带了些人往回赶。可他的马快,把别人甩下这么远。这会儿他横竖就一个人,能恃什么?李将军也过来了,咱们捉了他再走也尽来得及。”

      沈璨等也正在兴头上,此刻更是亢奋不已。众人发一声喊,便迎着单枪匹马的卢烈洲疾冲而去。

      风又劲又疾,吹得面颊生疼。秋往事微眯着眼,紧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黑影,沉声道:“咱们别靠近他,先拿弓箭同他耗着,待李将军上来了再说。”

      沈璨等应过一声,当下偏转马头,向卢烈洲侧面绕去,一面拧身挽弓,一通乱箭向他射去。

      卢烈洲面色黑沉似铁,眼中一片冰冷,却又偏似随时能喷出火来。上百箭矢自各个角度劈头盖脸地射到,他却冷冷一哼,看也不曾多看一眼,身形一躬,陡地一甩马缰。座下白马昂头一声嘶鸣,猛一发力,四蹄翻腾如飞,竟在疾奔之中又将速度硬生生提高一截,冲着迎面而来的箭矢竟是毫无怯惧之态。卢烈洲一声爆喝,六尺挑月刀一抡,带起的劲风便已刮得漫天箭矢七歪八斜。他舞着刀幕游刃有余地击破箭幕,携着惊人的气势飞快地逼近秋往事众人。

      秋往事早知箭雨奈何他不得,本想保持着距离同他慢慢磨着,却未料到他的马竟如此神骏,越奔越快,顷刻之间便已追近。她率队数度变更方向,双方距离却仍是越来越近,眼见甩他不掉,又瞥见李烬之已跟了上来,便索性一挥手,示意众人散开围住他,自己则带着沈璨一掉马头,当面迎去。尚未转过身来,四枚凤翎已先破风而出,两枚取他双眼,两枚射向马眼。

      卢烈洲来势不减,抡刀便磕。秋往事早有防备,四枚凤翎陡地转向,两枚向下一沉,向马腹下划去,另两枚随着他刀势而转,贴着刀杆直向他十指削去。

      卢烈洲却不松手,直到刃口触及肌肤的刹那,方一个着陆分枪,猛地抬指一扣,疾若闪电般正将两枚凤翎死死扣在刀柄上。秋往事知道不好,忙收回枢力,果然但听“叮叮”两声脆响,精铁打就的凤翎如同薄瓷一般在他指间轻而易举地碎作两截。与此同时,他猛一勒缰绳,拎得座下战马人立而起,长刀顺势在马腹下一扫,磕飞了剩下的两枚凤翎。

      秋往事与沈璨趁机逼到近前,双刀齐出,不让他的马踩回地面。被磕飞的两枚凤翎打了个盘旋,又绕到后方刺向马臀。

      卢烈洲沉喝一声:“来得好!”,双腿猛地一夹。那白马如通灵性,前足犹在半空,后腿便是一蹬,凌空高跃而起,在二人刀势未至之时硬生生自两人之间挤了过去。卢烈洲则头也不回地以刀柄向后一抡,护住马匹,刀尖顺势横扫,已向同他错身而过的秋往事斜劈而去。

      秋往事被刀风逼得几乎睁不开眼,却也浑然不惧,不闪不避,迎着铮铮锋刃猱身而上,凤翎随心而动,卢烈洲露于盔甲之外的面门咽喉顿时尽在银光笼罩之下。另一侧的沈璨也已欺到身前,猛力向他后背劈去。同时又听铮然弦响,一支白羽黑箭仿佛凭空冒出的一般,尖啸着自秋往事腋下穿出,直射他胸前。

      卢烈洲对着数道致命攻势,嘴角却泛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只听他爆喝一声,挺直身形,左臂在身前一拂,护住面门,右手挺刀,劲力不减半分,仍是斜劈秋往事侧肋,对于当胸射到的箭与背后劈来的刀竟全然不管不顾。

      秋往事本欲趁他被迫回防之际逼上前去进攻,岂料他竟毫不退避,直似欲同归于尽一般。她心中陡地一凛,似是想到什么,尚未分辨明白,浑身已警觉大起,想也不想便猛一勒马缰,同时左脚一蹬,翻离马背,整个人抓着马鞍挂在战马一侧。

      沈璨见卢烈洲竟只顾盯着秋往事,全未防着身后,只道他自觉走投无路,情急拼命。眼见天大的功勋唾手可得,他只觉一阵激荡,连手中的刀都微微颤抖起来,忙深吸一口气,也不管留不留活口,大喝一声:“纳命来吧!”,倾尽全力的一刀便重重劈在卢烈洲背后。

      狂喜之意方在沈璨心中冒出头来,却听“铛”一声巨响,他陡觉右臂一麻,那一刀竟似砍在铁墙之上,巨大的反冲之力撞得他浑身一震,几乎跌下马去。他又惊又骇,慌忙稳住势子,抬头看时,正见李烬之射来的箭也在触及铠甲的瞬间歪歪斜斜地弹了开去,秋往事正翻至马侧,堪堪避过横扫而来的一刀,而卢烈洲则毫发未损,那一刀一箭竟只在他铠甲上留下两道浅浅的划痕。

      沈璨低头看着翻卷的刀口,一时愕然不知所措。秋往事逃过一命,坐回马背,立时掉转方向便走,一面控着四枚凤翎自各个角度射向卢烈洲座下白马,以阻挡他的追击,一面冲周围正欲围上来的飞隼队猛挥着手高喊道:“快退!我们退!”

      众人尚在犹豫,场上战局又已陡变。秋往事的凤翎专挑那白马下腹或四腿内侧等刀势难及之处下手,卢烈洲疲于应付,大觉气闷,忽然陡地纵身一跃,竟自马上跳下,一拍马背令它自行逃远,同时右臂一振,将手中挑月长刀猛地向前掷去,却并非取向秋往事,而是冲着她座下战马的四足。

      秋往事见他忽出怪招,忙一扯马缰向旁避去,同时射出两枚凤翎自疾飞而来的挑月刀上擦过,顺势将枢力注入刀内,勉力控着长刀向旁偏去。可长刀来势太快,劲力太猛,虽略改了方向,自马侧斜飞而过,刀柄却仍是重重地掠过马后腿,疼得它连声嘶鸣,又癫又跳。秋往事死拽着马缰,好容易稳下它,但听身后重重的脚步声,卢烈洲已飞快地逼近。

      李烬之见情形不妙,连射了几箭,除了射向面门的几箭被卢烈洲以佩刀格开,其余的箭箭中的,却皆“铛铛”地弹了开去,全然射不穿他身上浑不起眼的银黑色铠甲。此时本已溃散的显军眼见主帅回扑,士气大振,已渐渐开始重新集结,北方远处骑兵踏起的滚滚烟尘也已越来越近。李烬之脑中飞快地转着念,挥手唤过随在身后的一名副将吩咐道:“你立刻收拾人马带回去,要快!井天兵能叫得应便叫,叫不应便随他们去了,别为他们耽搁!”

      那副将先应了声“是”,又急问道:“那将军你呢?”

      李烬之眉心一凝,沉声道:“我随后便来。”语毕便挥鞭策马,疾速向秋往事奔去。

      卢烈洲已趁着秋往事马匹受惊的当儿赶到近前,伸手抓住一条马腿,爆喝一声,振臂一甩,竟硬是将秋往事连人带马地凌空甩了出去。秋往事只来得及将双脚抽出马镫,马已重重地摔在地上,震得她远远摔跌出去,方一触地,顾不得筋骨欲散,便先和身一滚。果然只听身后砰然巨响,卢烈洲开山裂石的一刀正在她方才着地之处劈出深深一道坑。

      卢烈洲转眼攻势又到。数枚凤翎在他周身雨点般接连不断地撞出“叮叮咚咚”一串连响,却就是找不着一丝可以攻入的破绽。秋往事在地上连翻带滚,勉力格挡躲避,全无喘息之机,更是没机会站起身来。

      正在危及之时,忽又听箭矢破空之声。卢烈洲浑不在意,以左臂护住面门,右臂去势不变,狠狠一刀劈下,一心一意要将秋往事毙于刀下。谁知但听“夺”一声响,来箭不曾射中卢烈洲,却正不深不浅地嵌入秋往事左肩皮甲内,紧跟着她整个人便“嗤”地一声,擦着卢烈洲的刀锋向后飞快地斜滑开去。卢烈洲微一怔愣,抬头看时,方见那支箭后又系着绳索,正由李烬之拽着猛向南退去。

      秋往事身形甫动,立刻伸手缠住箭后绳索,尚未透过一口气来,只觉头顶劲风掠过,紧跟着左臂一松,整个人陡然被震得打了几个翻滚,远远向旁跌了开去。她心知定是卢烈洲掷出长刀切断了绳索,抬头一看,果见长刀斜飞而过,插在右前方远处,卢烈洲已疾奔过去,显是要捡它回来。

      李烬之立刻又射出一箭,继续拖着秋往事南退,可也知道若让卢烈洲拿到了刀再拖多远也是白搭,一时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大声叫道:“快抢刀!”
      秋往事又如何不想快,人尚未定下,枢力已注入土地直向长刀渗去,眼看便要够到,卢烈洲却已奔到近前,探手抓向刀柄。

      沈璨等已在李烬之喝令之下收队向南退去,见形势危急,一时皆大惊失色,箭矢纷纷向卢烈洲射去,却又哪里伤得了他分毫。季无恙勉强跟在队后,眼见前方的显军已渐渐稳了下来,后头的骑兵又已近在里许之外,情知再纠缠下去只怕麻烦,正自着急,忽一眼瞥见卢烈洲的白马正在不远处来回小步跑着,似是在等候主人。季无恙心中一动,立时想起卢烈洲方才为怕它受伤宁愿弃马,当下灵光一闪,大声叫道:“射那马!快射那马!”

      众人虽不明所以,可听他叫得急切,当下纷纷掉转箭头向那白马射去。白马虽是神驹,却如何躲得过乱箭齐发,惨嘶一声,已被数箭射中,歪歪斜斜地跑了几步,便轰然倒地。

      卢烈洲因这马神骏非凡,多年来与他出生入死,平素极是爱惜,待如手足。方才令它自去,满以为它已跑远,谁知它竟一直等在主人侧近。此时卢烈洲手指几已触及刀柄,猛听得它惨嘶之声,顿时心头一震,虽忍住了不曾回头,手下却终不免慢了一慢。便是这一慢,长刀已凌空而起,电一般远远飞了出去。

      卢烈洲眼看着秋往事被李烬之拖着越跑越远,回头又见爱马已倒在血泊中不再动弹,满腔怒火无从宣泄,只得对着已勉强稳住队伍,正远远赶过来的显军将领大吼道:“给我杀!有一个杀一个!哪个也别留!”

      众将领应了一声,奔过来接他上马,又会合了气喘吁吁赶上来的后援骑兵,一同擂响了反攻战鼓。

      李烬之见卢烈洲已被甩掉,便略缓马速,慢慢收回绳索,将秋往事拉上马来。见她虽是盔残甲破,一身狼狈,所幸不曾受什么大伤,总算松下一口气,与她互看一眼,没工夫多说什么,便领着会拢过来的沈璨等人向前追赶已在撤退的大部队。

      显军毕竟新败,虽勉强重整阵势,到底无力追击止戈骑,只得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向南撤走。井天兵却并无这分好运气。他们方才在显军溃败之时也跟着乱了阵型,三三两两地插在敌军阵中肆意驰骋。如今显军重新振作,他们立刻成了深陷敌阵,首尾不应的孤兵,被奋起反击的显军各个击破,全无抵挡之力。五千骑兵如同身陷火海,在四处碰壁,走投无路的绝望中被一点一点吞噬。除了一千多人突围而出,其余的皆被淹没滚滚人流之中,就此消失无踪。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下回礼拜五啊礼拜五~
    ---------------------------------
    唉唉,继续超标啊超标,下回礼拜一~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237921/34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
    手榴弹(×5)
    火箭炮(×10)
    浅水炸弹(×50)
    深水鱼雷(×100)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瓶)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