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娇

作者: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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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异路(中下)


      李烬之侧过头睨着他,微微一笑,说道:“这话我知道早晚会听到,只未想到这么早,更未想到是自先生口中听到。”

      赵景升也笑了笑,欠身道:“臣有负殿下信任了。只是既然殿下也知早晚会有此议,防患于未燃便是臣的职责。”

      李烬之转过身正色道:“先生当真觉得我是不分轻重、以情害理之人?”

      赵景升微微无奈地摇头道:“殿下,光我知道无用,你得让那些根本不了解你、也不了解秋夫人,却偏觉自己什么都明白的人知道才行,只因他们,才是大多数。”

      李烬之冷哼道:“大多数?世间多数,无非碌碌,却专爱强非常之人就庸常之心,岂不可笑!我若当真任其左右,才真枉坐了这个位子!”

      赵景升心平气和地说道:“我无意阻殿下行动,只是提醒一声,如今不同以往,既站到了台面上,场面功夫总得做足。秋夫人未待殿下复位便匆匆离去,暗处已有言语传出,嘈嘈议论,殿下纵然不怕,想必总也嫌烦。”

      李烬之听他并不咄咄逼人,便也松下语气道:“崇兴帝雪夜苍鹭寻刘知,高启帝六渡琅江截乔举,千里追名将,古不乏其例。今日往事且不论道义情分,单论其功其能其名,难道还不值得我千里一追?她若是男人,想必无人异议,甚至传为佳话,只因是女子,又有夫妻之分,凡事便皆成了私情,这算何道理?”

      赵景升笑道:“殿下且消气,此时想走,倒有个现成借口。刚接到的信,燎邦米狐尝余党东撤至列宿一代,与释卢普日泽余党搭上了线预备自辟势力。此举若成,势必影响融东太平,乃至北境格局,殿下过去看看,倒也说得过去。事涉燎邦,理直气壮,无人会出言反对,只是无论如何,也要待回风都之后再说。”

      李烬之大笑道:“还是先生为我盘算,狐子倒也会挑时候,来得正好。先生放心,往事当日在容府一跑就是半年,些许功夫我还忍得,必会料理妥当再走。”

      赵景升点头道:“这点我倒放心殿下。永安势力本有大半是在卫昭,他最后把路都替我们铺平了,省去许多事;临风公主与皇上又在我们手中,朝廷可说已连根拔起,迁都之事原本也已在筹划,稍事善后便可回风都,倒不必劳殿下等太久。只是,”他有些促狭地笑了笑,“这回追回秋夫人,殿下还得好好同她聊聊,这一跑再跑,以前也便算了,今后做了皇后,可就招人笑话了。劳殿下成日辛辛苦苦满风境追赶,传了出去也不大成个样子。”

      李烬之无奈地摇摇头,诉苦道:“她这修自在法的,通情达理是通情达理得很了,其实不必我劝,自己也能想通。只是跑起来也着实够自在的,说甩就甩,绝无拖泥带水。许多事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理会,我瞧我的苦头还未吃到头呢。”

      赵景升朗然笑道:“秋夫人非常人,自有些常人不好消受之处,好在殿下也非常人,才能魂契枢合。殿下要她安稳,我瞧也不难,赶紧弄个小皇子出来,任她再是自在,总也要被拴住。”

      李烬之仰头大笑道:“先生说的是,我也是如此打算。”

      枢元节的喧嚣在弥漫的碧落叶清香中渐渐淡去。第二日乌云散尽,长空一碧,日头暖洋洋地当空晒着,遏止了冬季悄然逼近的步伐,带来个秋高气爽的大好天气。

      秋往事数日未得好睡,这回一觉醒来已近日中,睁眼见室中一个人也无,倒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跑出门外四下一扫,仍是不见踪影,墙上也未见壁书。一路跑到碧落树下,才见着三个人影,火火沐同米狐兰凑在一起似兴致勃勃地聊着些什么,裴节在一边倚树坐着,侧着头双眼不知望向何处,似在发呆。她忙奔过去叫道:“怎么就你们三个,其他人呢?”

      三人皆回过头来,火火沐当即迎上前答道:“费将军交待了,因带着有瑕姑娘和小未然,脚程快不了,也没法走后山捷径,仍只得自前山下去,若不赶早,怕天黑前下不了山,于是便先上路了。瞧你睡得沉,想必是累坏了,便没惊动,我们几个也留下等你,待你醒了再一同下山追他们去。

      秋往事暗暗叹气,知费梓桐是怕她耽搁久了又生出别的心思,存心迫她早走。瞧瞧天色,若欲赶在今日下山此时也已该动身,便问:“我下山之后上当门关,再往融洲去,三位有何打算?”

      火火沐道:“我本是来找你的,自是跟着你,李将军不知何时能见到?”

      秋往事吱唔道:“他远着呢,一时怕见不着,你先同我说也是一样,费将军宋将军也已知晓此事,会定个对策。”又望向裴节道,“我本打算送你回去,这下恐怕抽不开身了。我会请费将军交待下去,在融洲境内总没什么问题,剩下的你便自己小心吧。”

      裴节站起身道:“出了融洲境便是显境,更无问题,你不必担心。原本我也就赶早下山了,只是总得留个人看着那个狐女。”

      米狐兰立刻横眉立目道:“谁用你看,我真要跑,你看得住么!”

      裴节淡淡地并不理睬。秋往事问道:“你又打算如何?五哥是不会娶你的了,你不必再躲,可要回燎邦?”

      米狐兰一扭头道:“不回,我哥太过分,若发现我有了孩子,必定又胡乱塞一个嫁了。我生完了再回去,一辈子不嫁人,瞧他怎样!”

      秋往事心下一动,兴致勃勃拉着她道:“不如你同我去见五哥,咱们吓吓他,谁让他要娶你。”

      米狐兰飞快点头道:“好好,男人不老实,就得狠狠收拾!”

      裴节听得哭笑不得,虽与李烬之不是一路,也忍不住道:“往事你跟着瞎起什么哄,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你两个走在一块被人瞧见,什么谣言传不出来?还嫌北境不够乱么。趁着没人知道,赶紧把她弄回去干净。”

      米狐兰大怒道:“姓裴的,我几辈子的账还没同你算呢,你倒嚷嚷个什么!须弥地界两年前便已不姓裴了,你站在这儿,同我也不过一般身份,装什么主人!”

      裴节也来了气,沉着脸道:“这是风境之地,我怎做不得你的主!”

      秋往事忙隔开两人道:“罢了罢了,我也不过说着玩。她到都到了风境,总也不能任她乱跑。这回列宿起事,与燎邦也有牵扯,未必没有需同米狐哲合作之处,我便先带她到融洲寻个妥当地方安顿,瞧瞧情形再说吧。”

      众人也皆不再多说什么,吃了些干粮,略作收拾便即下山。到得山脚天色已黑,本想仍去老樵夫处投宿,却见几个人举着火把牵着几匹马过来,远远叫道:“来的可是秋将军?”

      秋往事见他们不似有恶意,便迎上去道:“正是。几位是哪路兄弟?”

      来人中一名肤色黝黑、双目有神的首领模样之人牵着匹高头大马上前道:“哥儿几个得费老大吩咐,备几匹马供秋将军使用。”

      秋往事顿时醒悟,笑道:“原来是龙帮兄弟,有劳了。”

      那人爽朗笑道:“哪里,能为秋将军效劳,是我兄弟的荣幸才是。费老大本打算在此等候秋将军,却忽然接了封急信,赶回当门关去了。交待了我们几个,还请秋将军也尽快过去。”

      秋往事心下一凛,直觉是李烬之处有了变数,当即跳上马,拢拢手道:“那便先告辞了,日后再谢几位兄弟。”

      其余几名龙帮弟子也分别牵了马请裴节等上马。火火沐瞟了一眼,随口道:“兰姑娘,你这匹虽矮,却能跑远路,让给裴将军吧。”

      米狐兰也是行家,一看便知,虽瞧裴节不甚顺眼,倒也不至在这些小处计较,便道:“行,你骑这匹。”

      那牵马给裴节的弟子倒不甚服气,说道:“姑娘怕是走眼了,这匹才是最快的。”

      米狐兰笑道:“不明白了吧,这匹快是快,可吃得既多,后劲又不足,莫说两三日后便比不了那匹矮的,中间若不休息,只怕还跑不到广莫。”

      弟子似还不情愿,望向那首领,见他点头,才悻悻将马牵给米狐兰。

      众人道了谢,便即向北驰去,约摸跑出四五十里后分了道,裴节往西北回显境,余者则往东上当门关。

      秋往事心下焦急,不住打马,一溜烟跑在前头。火火沐精于骑术,本也不落后,却见米狐兰越落越远,想她怀有身孕,便缓下速度到她身边并行着问道:“没事吧?”

      米狐兰甩个响鞭,气鼓鼓道:“没事,风人真不会伺候马,好好的青背种,整个被养废了,才跑几十里就喘成这样!”话音未落,座下马匹忽哀鸣一声,四蹄一软倒了下去。

      米狐兰吓了一跳,好在身手甚灵,双脚及时抽出马镫,双手在马背上一撑,翻身跳了下来,就势打了个滚稳住身形,总算未受什么伤。

      火火沐也已跳下马,惊呼道:“怎么回事?”

      米狐兰惊魂未定,拍着灰尘站起来,喘气道:“谁知道!”

      两人走到马边,见那马四蹄抽搐,梗着脖颈,“嗤嗤”喷着白沫,不一刻便不动了。秋往事察觉后头出事,也匆匆回头赶来,见状一惊,讶道:“马死了?你们可有受伤?”

      两人掰着马头上上下下检查了片刻,皆道:“这马不妥。瞧模样是肺不好,可身肌强健,不似有病,大约是受了伤,只是却又寻不到伤口,不知怎一回事。”

      秋往事凑过头来看着,蓦地脸色一变,低呼道:“糟了,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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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火沐两人也立刻紧张起来,按着刀四下张望道:“有埋伏?”

      秋往事顿足道:“咱们没事,有事的是裴节,这匹马原本是给他的!”

      米狐兰松一口气,挥着手道:“那你还好端端的吓人。他这会儿骑的是好马,自然没事了。”

      “什么没事!”秋往事瞪她一眼道,“裴节会来须弥山,便是你哥专门怂恿的,这会儿要动他的自然也是你哥。隔着千里之远如此费尽周折地设局,其后图谋必大!又岂会为一匹马就轻易放弃?至多不过多费些功夫,或延误些时日,迟早必要动手!”

      米狐兰不服气道:“刚才那些可都是风人,我哥哪使唤得动!”

      秋往事道:“自是与人勾结,多半不是容王就是他那妖孽女儿!”

      米狐兰轻哼道:“焉知不是你那妖孽丈夫。”

      秋往事回过头定定望着她,神情沉肃。米狐兰被她瞧得发毛起来,退后一步道:“你看什么,我哥什么也没同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秋往事跨上前一把拉住她,说道:“谁让你摊上个妖孽哥哥,对不住,跟我走一趟吧。你放心,我不把你怎么样,只叫他也紧张紧张。”

      米狐兰心下虽有些怨气,却也知此时身在敌境,只能万事由人,强自镇定地扬头道:“去就去,料你也不敢把我怎样。”

      秋往事又转向火火沐道:“二姑娘,还要借你的马一用,怕得劳烦你走两步了。”

      火火沐立刻把马缰交到米狐兰手里,笑道:“这有什么,倒是你们自己小心。”

      秋往事点点头,道了声谢,想了想又道:“那拨人既不是什么龙帮,当门关有事之言自也是假的,费将军他们多半不会连夜赶路,想来找了地方歇宿,这会儿恐怕倒在咱们后面。你不妨也寻地方歇一晚,明早等等,说不定能与他们碰上头。到时帮带个话,说我追裴节去了,叫他安排照应一把,另外一定要看紧江未然,若见到二嫂,立刻让她废掉。”

      火火沐一一应下,三人便在此分别,秋往事领着米狐兰快马加鞭往西北奔去。

      跑过半个来时辰,秋往事忽叫道:“蹄印,果然追着去了!”

      米狐兰怔了怔,此时夜色已深,四下黑漆漆一片,哪里瞧得清地面情形,便问道:“在哪儿?”

      秋往事伸手一指道:“不就在那儿,好几道呢,总有四五匹马。”

      米狐兰更觉奇怪,凝目细看,借着月光隐见她所指方向鳞光闪闪,地面似有凹凸,凭经验可知确是蹄印,却哪里能分辨数量,不由讶道:“你眼睛什么做的?这都瞧得清楚?”

      秋往事经她一提,自己倒也愣了愣,抬头看今晚月色不明,星光黯淡,本该连辨别方向都颇勉强,此时环目四顾确是景物历历,清晰可辨,便当日身怀入微法时似乎也无这等眼力。她心下一动,忽想起杨守一所言以尘入风四字,再思及此前数番异状,蓦地似有所触,猛一收缰,勒马停下步来。一时间思绪纷涌,叶无声所留尘枢心法中的内容一字一句冒出来,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亦渐渐成型。

      米狐兰见她忽然停步,一时收不住脚,冲出一程才又转回头来,问道:“又怎么……”

      才一开口,秋往事忽地大叫一声:“别吵!”反手扯下背上包袱,抽出得自卫昭却一直未及翻看的厚厚一叠书文,正欲撕去外头严严密密裹着的油纸封皮,忽听前方远处一声清越的锐响,铿锵高亢,如凤凰冲霄,撕开旷野的寂静,直上天顶。她心下一震,低呼道:“凤鸣!”

      米狐兰听着这声音格外清亮,不同于普通战地响箭的尖利骇人,知有来路,问道:“这是什么?”

      秋往事道:“枢教召集弟子之用。怎又有枢教掺和,不知是哪一路。”

      米狐兰冷哼道:“看吧,你们风人自己就一团乱,还怨我哥。”

      秋往事满心懊恼,闷哼一声,只得又将书文塞回包袱背好,说道:“就在前头不远,先上去看看。”

      才跑两步,斜刺里忽有劲风袭到,她手一振,腰刀斜扫,“铿”一声将一枚小刀击落在马头前,后头的米狐兰却无这般好运,但听一声惊呼马嘶,跟着便是一阵沉重的倒地声。

      秋往事翻身下马,见米狐兰打个滚站起来,似并未受伤,一把将她拉到身后,顺手挑起落在地上的小刀扫了一眼,见并非凤翎,知不是自在法,此时目力所及尚不见人影,纯以手力而能及如此之远,又能在黑夜之中如此取准,想来只有奇正法可及,心下已知来人是谁,当即扬声道:“楼出云,你是必定要与我过不去了!”

      四下一片静默,过了片刻方有马蹄声响起,渐渐靠近。米狐兰听得马蹄笃悠悠的不紧不慢,不知多少工夫才能到这儿,不免气闷,方才被暗算早积了一肚子火,拉过秋往事的马便想跳上迎过去。秋往事却按住她道:“急什么,他主动找上门,自然该是他过来见我们,岂有我们去凑他的。嫌慢,告诉他便是。”说着忽拉开架势,扬起手中腰刀猛力向前掷去,势子凌厉,但听对面响起一下兵刃交击声,跟着便听来人夸张地惊叫道:“哎哟,要命、要命,秋夫人好大的手劲。莫催莫催,我这就过来便是。”

      马蹄声果然快了起来,不就便见到了人影。那人见了她们,也跳下马走上前,衣袍晃荡,极高极瘦,果然正是楼晓山。

      米狐兰对秋往事甚有信心,见来者只得一人,丝毫不放在心上,上去便拉他的马,大喇喇道:“算你识趣,伤了别人的马知道送上一匹赔礼。”

      楼晓山初时笑呵呵的似是无甚脾气,在她手沾缰绳的一刻,忽疾若闪电地一伸手,一把扣住她手腕,面上仍挂着笑,说道:“姑娘远来是客,既然开了口,我做主人的原本不该拒绝。只是这马又瘦又老,不济事了,实在送不出手,待过两日必定挑一匹宝马奉上,姑娘且担待些。”嘴里同米狐兰说着话,双眼却是紧紧锁着秋往事。

      米狐兰又惊又怒,甩了甩手却挣之不开,当即探手去摸腰间匕首,却抖觉被扣住的右腕一阵剧痛,几欲折断,她惨叫一声,站立不稳,顿时软了下去,整个人全凭楼晓山提着,毫无办法,只得怒叫道:“秋往事,你就这么看着!”

      楼晓山忽地大笑起来,松开手任她瘫在地上,洋洋得意地说道:“姑娘这倒错怪了秋夫人,她并非无心,只怕是无力。”

      秋往事冷冷注视着他,说道:“哦?楼出云莫不是忘了当日须弥山上如何狼狈逃窜?”

      楼晓山抄着手晃悠悠地踱上前,一派有恃无恐之态,说道:“秋夫人的自在法天下自是无人不服,可惜枢力既失,凤凰折翼,实是枢界大憾,只能让人徒叹奈何啊。”

      米狐兰吓了一跳,瞪着秋往事惊呼道:“啥?你的妖法没了?!”

      秋往事倒是泰然自若,淡淡笑道:“楼出云一直不肯说主子是谁,如今我终于知道了,想不到堂堂三品高士,也甘心听命于一个十来岁的丫头。”

      楼晓山仰头笑道:“这些且不必计较,秋夫人是明白人,想来也不必我多说,今日你是过不了此处了,我亦无意为难,便请回吧。”

      秋往事点着头道:“未然这小鬼,我终究还是小瞧了。裴节也非弱手,你已来此应付我,其余尚有足可拿下他的人手,此等班底,已足可有所作为。我本以为她就是仗着头脑,并无实力,显然是错了。她昨日哭哭啼啼认错求情,看来也没几分真心。更连燎邦都有所勾结,图谋之大,果然是个祸患。”

      楼晓山不置可否,径自笑眯眯地扶起米狐兰,又将马缰交到她手里,说道:“先前得罪了,姑娘莫怪,实是秋夫人叫人忌惮,只得一试。这马且作赔礼,两位走吧。”

      说着背转身便欲离去,却听秋往事道:“楼出云自认试到底了?”

      楼晓山挥挥手道:“秋夫人何必纠缠,先前我射向米狐姑娘那刀,夫人不曾以自在法拦下,其后那把腰刀,夫人是掷出来,非用自在法,最后我对米狐姑娘施重手,夫人自在法若在,本可轻易相救,却也未动。一而再,再而三,若说是故意使诈,未免也太瞧得起我这手下败将。”

      秋往事好整以暇地笑道:“未然告诉你我枢术被废,可曾告诉你是如何被废?”

      楼晓山转回身颇有些同情地望着她,说道:“夫人何必自揭伤疤,事已至此,其中经过又有何紧要。”

      秋往事笑盈盈地摇头道:“紧要,紧要得很,连如何废去都未编出个说法,楼出云也敢轻易相信?”

      楼晓山无奈地摇头叹道:“夫人真要迫我动手才肯承认么?”

      秋往事点头道:“正有此意。”语毕忽地抬起手,神色郑重,似召唤某物般用力向后一挥手,大叫一声:“来!”

      楼晓山只道是叫他动手,正待出招,却忽觉背后劲风疾袭,心下一惊,忙侧身避开,目瞪口呆地瞧着秋往事先前掷出的腰刀自他腰侧飞掠而过,稳稳回到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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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往事虽一直装作底气十足,实则心下也并无多少把握,此时一试得手,欣喜若狂,只觉数月积郁之块垒霎时尽消,通体畅快,浑身皆是劲力,不由纵声长笑,随手挥刀斜劈楼晓山胸前。

      楼晓山一见她执刀在手,情知脚力再快也难及自在法,当机立断,手腕一翻,右掌中已扣了一柄短小锋利的钩状爪刃,不退反进,欺身上前,见她一刀劈来,当即调上身枢力于腰腿,疾步一错,上身虚软无力地跟着一晃,已闪过刀锋到了她侧面,瞬间又尽聚枢力于臂腕,爪尖划出一线寒光,直往她咽喉抹去。

      这一击势子极猛,如坠鹰探爪,甫一出手便在要害,更挟着千钧之力,长不盈寸的轻薄小刃却被挥出了厚背大刀之威,仿佛劈山裂石亦不在话下,连双脚亦被带得离了地,整个人向前扑压而去。这一击出手,楼晓山心中倒闪过一丝叹息,如此攻势之下,几乎已无生路可言,他与秋往事终究无甚恩怨,亦惜其才,本不欲下杀手,只是他以爪刃为兵,本就是贴身奇险的路子,再兼奇正法之机变,更是诡谲凶狠,无比凌厉,每每瞬息之间取人性命。此时对着秋往事,情知自在法攻势防不胜防,一招不胜只怕便永失先机,更不敢有半分留情,奇正法发挥到极处,浑身劲力瞬间贯注于一点,其一往无回之势几乎不下不二法。

      秋往事面上亦带着近乎决绝的激狂,一刀落空,势却未尽,仍在往下斜挥,眼看变招不及,咽喉尽曝于爪尖锋锐之下,她却视若无睹,毫不收力,反而手腕一振,顺势将刀向下掷去。

      楼晓山浑身枢力几乎尽在手上,耳目亦受影响,仅余勉强可视可听之力,隐约扫见她长刀脱手,只道是欲以自在法控御,此时他爪尖几已触到她肌肤,稍一用力便可破喉,且贴身极近,正面要害皆无空隙,自在法势灵而力弱,背后便挨上一刀也不致命,因此也不以为意,只略匀出些枢力至背心处将肉绷得坚若铁板,余力依然尽聚指掌,冲着咽喉一割而下。

      哪知甫一接触,秋往事颈部却诡异地起了变化,竟顺着利爪划过的弧线向内凹陷进去,正配合着爪势开了一到槽,爪至槽开,爪过槽平,如过流沙,未留半点痕迹。楼晓山目力正弱,并未瞧见她颈上一闪而过的异象,一挥而过,满拟胜负已分,正暗自叹息,却陡听她笑声未断,亦未见点滴鲜血,心下一震,知道不好,来不及恢复耳目之力瞧个明白,先聚力双腿,欲向外纵跃。

      恰在此时,变化又起,秋往事掷出的腰刀正坠了地,却似裹挟着巨大的力量,轰然一响,竟是土石飞溅,生生将两人站立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腰刀亦是铿然碎裂,几成粉末。

      楼晓山正欲发力,哪知脚下忽生塌陷,无处着力,猝不及防,加之上身绵软,更是失了平衡,顿时向前栽去。秋往事却是早有准备,提前向后跃开,见他倒来,顺势抬腿一踢,“砰”一声正中胸口,直踢得他远远飞跌开去,总算他及时聚力胸口,因此虽摔得狼狈,却未受什么大伤,滚了几个筋头便站了起来。

      秋往事越打越是兴奋,跃到米狐兰马边抽出插在鞍边的马刀,大喝一声:“再来!”甩手又掷了出去,直取楼晓山。人亦向前一纵,迅捷至极,却又轻若无物,仿佛是被飞掠的马刀牵引而动。

      楼晓山站立方定,又见利刃劈面而至,枢力一动,左臂疾探而出,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马刀之柄,眼见秋往事随形而至,顺势便挥刀砍去。秋往事脚不沾地,也不管砍来的马刀,凌空一掌朝他颈项劈去。顺着她手掌的斜劈之势,楼晓山手中的刀却也忽地往外撇去,又疾又猛,一下便脱了掌控坠在地上,又是轰然巨响,尘土飞扬,威力虽不及上回,也颇惊人。

      楼晓山虽仍大出意料,却不似上回般失措,颈上正挨着秋往事一劈,一面运力抵御,一面借势往外倒纵出去,踉跄几步便即站稳,惊骇莫名地瞪着她,叫道:“这不是自在法,这是什么?!”

      秋往事其势未绝,脚尖勾着剩下的半柄残刀向前一踢,大笑道:“你看好,这是自在法!”

      楼晓山已无心再战,果然睁大眼睛看着,但见她一脚踢出并不冲着自己,残刀自也向外斜飞,紧跟着腿势向内划出一个弧度,半空的刀便也随之而动,方向一转冲他划来,且势大力沉,殊非自在法可比。他本能地举起右手爪刃一格,只觉如击巨石,爪刃与残刀双双碎裂,震得半臂皆麻,更被大力撞得直跌出去,耳听得秋往事叫道:“这是不二法!”

      他满心震骇,几已无力抵挡,也无力去想她所言之语的意思,只浑浑噩噩地纯凭本能而动,见她飞扑而来,随手一甩,一枚飞刀激射而出,眼见正中颈际,自侧缘一划而过,却如过无物,未留片痕,秋往事又叫道:“这是方圆法!”说着随手抄过空中的飞刀又甩了回去。

      楼晓山见刀飞回,料得又如先前几次般劲力惊人,不敢硬挡,向侧疾跃。刚一发力,脚尚未离地秋往事便一挥手,飞刀随之偏转,正冲着他跃出的方向。楼晓山避之不及,一面听秋往事叫道:“这是入微法!”一面倒似主动迎上刀锋,右肋上挨个正着,耳边隐约听到一句:“这是十二法之上,第十三法!”语音未落,利刃似在体内爆裂,碎片夹着鲜血破体而出,一阵剧痛淹没神智,顿时颓然摔倒。

      秋往事犹自亢奋,本正飞纵而至,一件鲜血四溅,倒陡然醒了神,势子一收,停了下来,这才觉自己也是浑身酸软,几乎站立不定,知道损耗过甚,勉强拖了两步走到楼晓山身边便“扑”地跪坐下来,低头检视,见他双目无神,气息微弱,嘴角溢着血,右侧衣袍更是鲜血尽染,袍上碎碎密密足有十几个裂口,虽皆细小,却也骇人。

      秋往事也看得咋舌,此时冷静下来,想想先前势不可挡之力,连自己也觉心悸,不免也有些愧疚。瞧他呼吸尚稳,出血也不算甚疾,知他还有余力抑制伤口血流,应当未伤要害,只是到底也颇严重,不及时医治怕仍有性命之忧,不由歉然道:“我打顺了手,失了分寸,对不住。”

      楼晓山缓缓转过眼珠定定望着她,喘息着道:“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法?”

      秋往事微微苦笑,说道:“这不是十二法,这是天命。”说着冲米狐兰招招手,唤道,“来帮个忙。”

      米狐兰跑过来,神情亦有些怔忡,愣愣地看着满身是血的楼晓山叹道:“天哪,你刚才真厉害,阿汀也不过如此了。”

      秋往事不屑道:“他不过蛮力而已,连尘枢都没练过,如何能比。”

      米狐兰嗤道:“当日也不知是谁被人打得满地滚。”

      秋往事扭头哼道:“那是我不稀罕和他玩真的。”

      米狐兰撇撇嘴,瞧她开始动手替楼晓山包扎伤口,微讶道:“你理他做什么,还不快去追人?”

      秋往事情知气力已竭,纵然追上也无力再战,摇头道:“耽搁这么久,追不上了。他也不能就这么扔着,会死的。反正已知主使是谁,倒还是直接收拾的好。咱们回当门关。”

      米狐兰本就事不关己,自也不反对,帮着包好了伤口,寻了些木枝,又脱三人外袍结了张担架,挂在两马之间,抬起他放在架上,与秋往事一同上了马,两人齐头缓行,往当门关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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