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节妙遇]三年还你一个新世界

　　有句名言是这么说的：有的人活着，但是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总之，美丽的灵魂是不灭的。

　　我的名字叫张小圈，这名儿是外婆取的，象征幸福圆满。我还有个外号，叫肉圈，最开始是谁带头这么叫我我已经忘记了，不过这外号的来由我倒是很清楚，因为我是圆脸、杏目、头发自然卷、个子不高身上虚肉倒不少，这里要特别说明一下，以上，均来自我妈遗传……

　　我今年22岁，不过已经出社会五年，而在这五年里头好象从没发生过半点好事，甚至，我活了二十多年，总觉得幸运一刻也不曾朝我招手。

　　我一出生妈就去了、爸跑了，12岁那年，相依为命的外婆也撒手走了。我有很多亲戚，因此我就变成了皮球，我最擅长的事就是看人眼色、该滚就滚绝不多罗嗦。左边一脚滚向右，右边一脚滚朝左，就这么左右滚转了十多年，17岁那年中专毕业，靠着以前打工零赚得的一点小钱，我在城郊一条破巷子里租下一间30平米的平房，月租50元，总算摆脱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开始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说是新开始，但这五年其实与从前没有什么区别。我依然擅长滚动，这些年来，我在面点店打杂、去过地产公司、医院、学校做过清洁工、到电力局食堂工作过还卖过报纸、扫过大街。我拼了命存钱，可大家都知道，中国什么资源都相对短缺就是不缺人力资源，这年头大学生找工作都困难，我们这种三流中专学历，拿出去也没人要，自然沦为廉价劳动力，每月五百多元工资，偏逢物价狂涨。你知道现在肉多少钱一斤？十三块！是十三块哪！

　　存了五年，借着路灯光，翻翻我那揉得皱巴巴的存折，看着我每周5块、10块……零零星星存入的钱，我自己都心疼，再一看余额，我眼泪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一百二十三块六，这就是五年的储蓄。原本应该更多些，可我这该死的身体不争气，上月我上班时突然昏倒，被人送进了医院，说是低血压。我人一清醒，看着周围那环境，突然放声大哭，因为不值得，不就一低血压吗？还死不了。可就算是小病，医院也不会放过，闭眼睁眼之间，苦苦积攒多年的钱就这么去了七百多。但我不是为钱而流眼泪，我难过伤心的是命。

　　读书的时候，老师教我们读过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曾经我还天真地相信着，只要人还活着、有那么口气在，总能靠自己的双手改变命运。这几年我也一直告诉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劳其筋骨，苦其心志……”

　　认识我、了解我身世经历的人都觉得我可怜，但我却觉得这样的自己是很特别的，我无限同情那些同情我的人。因为他们没有我这样的经历。

　　可是，当我在医院苏醒的那一刻，所有的梦都碎了。就好象我的名字，小圈，无论我怎么奔怎么跑，永远都绕不出那个圈子，那个狭小得宁人窒息的圈子。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人家起点高的就是不一样，永远不一样。名牌小学、名牌高中、名牌大学、名牌公司，香车、洋房、佳婿……那是另一个圈子，而我，三流家世、三流像貌、读三流小学、三流初中、三流的中专、不入流的工作，一辈子滚滚爬爬算来算去，存折里那点钱，似乎永远上不了四位数，长着眼睛看看，不远的未来站着我的三流丈夫三流家庭，或许我可以将希望寄托在我的孩子身上，可谁也无法保证，未来是否能够朝我想象的那样发展，一个小小的意外就完全能摧毁我最后那点期望。这就是命。

　　走在回家的小路上，闻见从远处飘来的纸烛香味，我这才一下子想到，今天似乎是阴历七月十四。明天就是十五。我记得外婆以前说过，十三十四鬼门开，到了十五就是鬼门关闭的日子，那时候，再烧拜亲人也收不到了。

　　想到这里，我转身跑出巷子，跑了一千五百米这才到了街口车站旁的菜场口，卖纸烛的人推着板车刚打算收摊，还好，总算赶了上。

　　我问了价钱，小贩说四毛一斤，我直摇头，连声道：“太贵、太贵了，便宜点，这东西今天以后不好卖，1毛吧。”

　　这年头工资不涨什么都涨，当然公务员例外。我心想着，又觉得这世界不公。

　　小贩歪嘴笑了笑，斜眼打量我一番道：“大姐，就几毛钱的生意，你还和我搅啥，买就买，不买，拉倒。”

　　大姐？我心下一惊，那小贩怎么看也是三十出头的人，竟然叫我大姐。我半低下头，却也无心与他计较。这些年，或许上心的事太多、计较得太多，我虽二十才出头，可模样看上去，已是三十来岁的大婶。这也是命，那些有钱买保养品的姑娘，自然与我们是不同的。大姐也好，小妹也罢，如今我只巴望着买了钱纸，烧写给外婆，也不枉她老人家疼我那么多年，让她在下面不过我这种苦日子。

　　我看着那小贩，脸上不再表现出半分迫切：“那么2毛，一人让一步，不卖也就算了。”

　　那小贩呵呵笑了笑，无奈点头，好象给了我天大的恩惠，“算了，看时间也晚，给你给你，几斤？”

　　原本1毛一斤的纸钱，如今两毛也是便宜他了。我一心只想给外婆烧点钱用，咬咬牙摸出两元纸币。那可以买两天的菜。

　　“十斤！”我说。

　　“好好……”

　　拎着打包冥钱，我起步向家走去。香烛也就免了，那照路的东西就算没有，我想外婆也能找到。
　　我走进深巷，没有路灯，伸手不见五指，这破巷子原本就没有多少住户，如今正逢七月半，夜里也无人出门。今天天气原本就阴潮，这会，竟下起小雨来了。

　　我找了块空地，摸出火柴，划了几下，趁雨将地全部打湿前将纸钱一张张点燃。

　　在漆黑之中，我所蹲之似乎是唯一有光的地方。

　　“外婆，孙女给您送钱了，您要是听见了，就过来，拿点钱去花。在那边好好过日子……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那么个世界……”

　　“外婆，您要是看见了，就过来。”

　　青烟徐徐升上天空，巷内不时吹过几阵风，拂乱了燃着的钱纸，满地的纸灰更是得了势一样乱飞。

　　我伸手，将钱纸三张三张地叠好，送进火里。这是外婆教我的，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烧着烧着，我心里越发难过。你说这人活着吧，究竟图的是个什么呢，倒不如死了的干净，有人惦记着，还能给烧点钱花。但我如果死了，将来还有没有人惦记着我？或许，我也跟那些孤魂野鬼一样……

　　我就这么想着，淡淡开口：“还有谁在？要是谁看见了，听见了，也过来取些钱去用吧。但是别抢，你们都来取些用，我买得多。要是外婆没来，你们帮我拿去，送些到她老人家手里……”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我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也有些人能这样对我说。

　　不知不觉，十斤纸钱全然化尽，火苗越来越小，终，在细雨之下熄灭。我轻叹一声，起身，打算继续向前走，回家去。可起身之后，却觉后背一阵凉风吹过，什么东西正在我后头。我也希望是自己疑神疑鬼，但那感觉太清晰了，我感觉到了有人在我身后，甚至在摇动，在靠近。

　　心下突然慌了，怪自己没事乱叫，引来了东西……但或许，是外婆？

　　我迟疑半秒，咬牙转了身去，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完全无法出声。

　　眼前分明有个黑影，甚至，它正笼罩在我身上。一时间，我惊恐万分，却丝毫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那黑影越来越近了，就贴在我每一寸皮肤的表面。可恐惧又如何……或许我是该庆幸的，如果真的有这些东西……

　　“钱……已经化了……你……要用……就拿去用……”

　　我听见我自己的颤抖的声音，在冰冷的雨中散开。

　　“给我外婆带些去……”

　　然而，我话音未落，一股东西已经灌入我的大脑。那不是声音，绝对不是。可我能够读懂它的意思。

　　[给我三年，我还你一个新的世界。]

　　我摇头，即便是明白，却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恐惧似乎已经散去，我不怕了，因为我好象明白，那东西似乎要和我说什么。

　　“你……有什么要我帮你的……只要我能做，我一定帮你……”

　　那东西好象一点也不明白我说了什么，可它似乎能读到更多其他的东西。

　　[给我三年，我还你一个新的世界。]

　　依旧是那样的意识在我大脑深处徘徊。我觉得那是我自己的声音，那是我的思维在动。可那些思维与意识是完全陌生的，于是我觉得，那黑影似乎已经进入我的大脑，直接与我的思维对话。

　　[你的日子也不好过，你这么过也没意思。我知道，你想过另一种生活，你做梦都想。但是你跳不出你现在的这个圈子。]

　　我开始点头，突然觉得疲惫。那东西了解我的思想。这么多年，从来遇上一点好事的我，突然发现，或许我真的不平凡、我之前所受的一切苦只是为了现在，为了遇见这个黑影，它能改变我的生活，它……

　　[是的我能满足你。你也能满足我。]那声音在我大脑里扩散。

　　[给我三年时间，我能给你一切你想要的，钱、美貌、学历、房子、车、爱情……所有最好的东西，所有上流的东西。你可以出国旅游，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什么也不缺……]

　　我睁大了眼睛，我开始害怕，这是个梦。一定是梦，如果不是……不，天上掉馅饼的事不会落在我身上。

　　[你在怀疑？]

　　我点头，“不可能，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没错，世界上这么多人，还有更多比我更倒霉，经历更坎坷的人，为什么不是它们，是我？

　　[因为你碰巧遇上了我，这是巧合，也是机遇。你很聪明，我也告诉过你，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你也能给我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你什么？”是的，果然，要付出代价。如果要我的命，我绝对不给，要我的胳膊腿，我也绝对不给……

　　[我只需要三年，给我三年，我还你一个新的世界。]

　　那声音又响开了……在我大脑里激起层层波澜。

　　三年，只是三年？

　　我已经过了五年，不，二十二年滚来滚去的日子，而在多三年，不会有多少改变。我开始明白，只是三年，这东西要的只有三年……或许，它要的是我三年的生命？

　　我正思索着，大脑里，那个与我交谈的意识又传了来。

　　[不是生命，我只要三年，你的□□。]

　　三年、三年……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读过书，我知道，有太多类似的故事，不劳而获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

　　我摇头，我犹豫着是否该拒绝，但那声音继续诱惑着。

　　[三年，意识沉睡三年，对于你来说，只是睁眼闭眼而已，而对于我来说，三年足够让我快乐，我已经沉睡了太久，而你太累了。你渴望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而你只需要沉睡一会。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怀疑，我们从来不说谎，我不会要得更多。]

　　睁眼闭眼之间？

　　我突然想起在医院睁眼时的感受，那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东西，那样的感觉还在我记忆之中。

　　[是的，就是那样。不过不是一天，而是三年，只是这样。]它承诺。

　　睁眼闭眼之间，可以让我堕入绝望的谷底，也可以让我拥有全新的生活？

　　[是的，就是如此。你知道，这就是机缘。]

　　我，张小圈，给你三年时间，可以拥有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我能彻底摆脱现在的日子，可能吗？钱、高档住房、学历、车子，甚至我这样丑陋的相貌，可以找到一个爱我的美貌男人？我可以过上流人士的生活，而我的后代也拥有最好的条件？这是人可以做到的？我不相信魔法，我不相信童话……

　　[哈哈哈……你很聪明，没错，那些都是人骗人的东西……]那意识这么回答我。

　　“那我要做什么？你又会怎么做？你要我的□□，我做不到的事你能做到？”

　　[为什么做不到？我飘荡了多久？我已经忘记了，太久太久……我经历了太多，看到了太多……我知道该怎么运用你的□□、利用我的经历，我能将它的作用发挥到及至。我会拥有钱，有了钱，我能给你学历、最好的生活，而我知道什么是最好的教养、什么是魅力……我可以利用这些，让你交好运、让你的到你想要的一切……什么？美貌？那很简单，只要有了钱，我可以让你去做整容手术……]

　　此时此刻，我已经不想拒绝这样的机会，它给了我最好的答案，有足够说服力的答案。

　　我点头，或许我还来不及点头……

　　果然是睁眼闭眼之间。世界已经不同。

　　没人知道我有多兴奋，当意识回来的那一刹那，什么都回来了，可那些不入流的东西，包括不入流的我，都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所有我梦想之中的东西。

　　我坐在飞机上，身边是我英俊的丈夫，品格、相貌、学历……一切的一切都无可挑剔。而我也不是张小圈。我有了新名字，是它取的，张怡然，怡然自乐。不过更多人叫我张总。三年前，我白手起家，如今已是一家跨国集团的老板。

　　三年，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过着无比充实的日子。它遵守了承诺，将一切连本带利还给了我，我拥有这副身体的记忆，那些记忆让我咋舌，让我无比崇拜它。

　　一切只在一瞬间，睁眼的刹那，我变成了一位传奇人物，我幸福地微笑着睁眼，它给我了全世界！

　　“亲爱的，你醒了，要再睡会吗？”

　　身边，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可我根本无心去在意他。我只想知道，它是否还在，或者，它已经走了。

　　我开始转动我的意识，[你还在？你还在吗？我的天，你真的没骗我，你太厉害了，真的无法想象，你竟然做到了，用我当时的地位，用我那具三流的身体，得到了现在的成就！等等，你还在吗，你别走，我以后要怎么去做？如果你不在，我要怎么支撑起在的局面，你教我点什么好不好？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可以吃苦……]

　　[不必了，你不用吃苦……]

　　突然，那个意识回复了我，我知道它还在，它就在我的身体里！

　　[那你还要继续帮我？是这个意思吗？你太好了……]

　　我不顾丈夫的呼唤，拼命集中精力感受它的波动，我在与它交谈，而它无疑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恩，最伟大的“它”……

　　[哈哈哈，谢谢赞美。]

　　它回答道。

　　[你不用太感激我，我只是履行了我的承诺。]

　　它笑，我感觉得到它在笑。

　　突然，我似乎无法在顾及与它交流。因为我四周开始剧烈的晃动。我的丈夫抱着我大叫，所有人都在大叫。

　　“飞机出故障了！”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真的，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唯一明白的就是，一切都在睁眼和闭眼之间。

　　[我说过，你什么都不用做。给我三年，还你一个新世界。我们从不说谎。]

　　意识沉睡前的那一刹它说。

　　[不过我们游荡得太久了，有时候，通常会忘记一些事，比如……你只有三年可活。我还得告诉你，我们不要生命，我们本身就是生命，我们只需要□□，能于灵魂契合的□□。你知道，有了□□，有了知觉，那才能算真的活着，毕竟，拼搏是件有意思的事，被打击、爬起来，再被打击，再爬起来，虽然看上去它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圈子，但我们要做的就是跳出这个圈子然后居高临下，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了。]

　　它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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