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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灯已经亮了一整晚，漆黑的天幕出现了第一缕曙光，今剑的心跳仍旧很快。
昨晚发生了太多事，森蔚打昏审神者、以破坏性的搜索找出了他们的本体、召回了远征中的骨喰藤四郎、通过狐之助朝时之政府发出举报函、并在最后将所有刀剑手入完毕。这个夜晚说不尽的漫长，一切都在转眼间天翻地覆，他们像完成了一场战役一样等在这里，好似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该打的仗也都已打完，只等时之政府的介入及处理，宣告最后的结局。
今剑早早换上了自己的出阵服，粟田口的短刀们也同样，大家的神色都不是特别开心或放松，而是带了几分惶惑，不知道一切是否真的已经结束。只是相比今剑，粟田口的气氛则更加凝重。
粟田口家的短刀们或站或靠，不着痕迹地围着中间的乱。而乱的身上，带着斑斑血迹——审神者青山的血迹。
在森蔚为药研手入时，乱袭击了昏迷的青山。
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是在清晨时分强行突破结界到达本丸的，他们伴随破开空间的金光降临，迅速地接管了整个本丸。接下来便是救治审神者、监管本丸刀剑、传唤狐之助、提取证词，他们行动迅速、分工明确，处理手段井井有条、滴水不漏。
森蔚录完证词后回到了一楼广间里，被政府军监看的短刀们听到声响，立刻抬起头看向她。森蔚穿过几名政府军坐到短刀们身边，安抚地笑了笑，“没事的。”
一直静默不语的乱也微微抬了抬头，看向了森蔚，森蔚便冲他眯眼一笑。
或许是森蔚在昨晚处理一切时显得太过可靠，让人不由就忽略了她的年龄。于是她的安慰对短刀们来说也有了些效果，短刀们都多多少少地放松了些，不再那么沉重。
广间的四个角落都被政府军监守着，比起拥有人形后也没怎么上过战场的短刀们，他们的注意力更多放在有了些练度的鲶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毕竟他们是被派来盯住这座本丸的刀剑的，自然要最先盯住有能力反抗的刀剑。
其实事态原本不用发展成这幅模样，这座本丸的刀剑们本身是没有过错的，可乱袭击了审神者，就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作为事件中心的乱很平静，他偶尔会抬头看看兄弟们，然后看看坐在一边的森蔚。森蔚要是发现他的目光，也会回看过来，就像在课堂里背着老师偷偷说话的小学生一样。森蔚其实对乱袭击了青山这件事没有太大感觉，比起其他刀剑们的惶惶，她甚至觉得这也许还不错。因为她昨晚为药研手入完，在走廊上看到血迹斑斑的乱时，那个金发的少年对她歪头露出了一个笑。那个笑、那个眼神让他整个人都好像活过来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彷如死去般的少年。
他袭击青山，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
是为了让自己被蹂·躏，被践踏、被摧毁的那部分复活，这没什么不好的。
药研原本也呆在乱身边，他重伤太久，即使现在已经好了，几个弟弟也下意识地把他和乱一起守在了里圈。药研摸摸这个，揉揉那个，然后才从弟弟们形成的堡垒之间走出来，盘坐到森蔚身边去，打开自己的医疗包，“给我看看你的手，森蔚。昨晚只来得及简单处理，趁现在再把伤口重新包扎一遍吧。”
森蔚的脸一木，结巴起来：“我我我我觉得已经处理得很好了，不用麻烦了，药研。”
她昨晚砸花瓶时没想到会把自己划伤，还划得有些深，察觉到血漫得有点多时也不知道怎么止血，只能草草找了一块布强行包起来止血。还是后来为药研手入完之后，药研才用手入室里的药品替她简单处理了一遍。
但即使只是简单处理，森蔚也记得消毒时她痛得想在地上打滚的心情。
眼见森蔚把手往身后藏，视线移开不敢看他，一眼看破对方小心思的药研从容开口：“不可以因为怕痛就逃避治疗哦。”
今剑也在旁边点头，轻声说：“要好好治疗啦，森蔚。”
有了今剑带头，其他粟田口的小短刀们也都小声劝说了几句，让森蔚只有哭唧唧地伸出了手。
药研解开他昨晚缠上的绷带，遇上与伤口黏在一起的地方，也只是先剪开那部分。女孩的手很小，所以对比起那来，那伤口显得更加狰狞。他不知道森蔚用了怎样的力气抓住花瓶并砸下，才会使碎瓷片横贯整个掌心并深到这种程度。他想，那大概已经是那个拿刀自保也会被自己划伤的女孩、所能使出的所有力气了吧。
药研手速稳且快，清洗完伤口后慢慢剔除了黏上的绷带，随后再次清洗，才上药，把伤口重新包扎好。
他刚完成，广间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盖着白布的打刀青年带着一只陌生的狐之助快步冲进来。还没人反应过来，就只见青年肩膀上的狐之助飞快跳下，泪奔向了森蔚。“审神者大人！”
“狐之助！”森蔚接住狐之助。
“审神者大人，您受伤了吗？严重吗？嘤嘤嘤我实在太失职了，居然让年幼的审神者大人一个人到了危险的地方……”狐之助看着森蔚的手就开始悲痛欲绝地碎碎念，从对不起审神者的信任到对不起时之政府的嘱托，说得似乎下一秒就要自绝经脉切腹谢罪，森蔚赶紧把对方抱在怀里，强行把对方打断。
在狐之助碎碎念时，山姥切已经在森蔚面前半蹲下来，他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森蔚，看上去也非常的担心。森蔚抱着狐之助，看向山姥切，她急忙笑起来，佐证自己很好“我没事啦，大哥哥，你们不用担心。”
山姥切没听森蔚说，自从他回到本丸发现森蔚不见，再到报告时政等待消息到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他是一振刀剑，却没保护好自己的主人，这样的认知对本性自卑却又骄傲的他来说简直是个可怕的打击。在确定森蔚只有手上已被处理好的伤后，山姥切才缓了缓脸上的神色，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正这时，广间外再次走进几人，为首的便是来处理这次事件的政府工作人员及政府军的一位小队长。这是政府向来的外调阵容，文负责调查并安抚，武负责镇压并执行。
“森蔚小姐还好吧？”手臂上有着时政徽章的黑发男人首先问候了森蔚。
森蔚抱着狐之助站起来，山姥切退到森蔚身后。黑发的女孩子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黑发男人点了点头，简直介绍了一下自己，才明说这次的事件他大致已经了解，他会严肃处理并给予无辜被卷入的森蔚一定补偿。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即使打着官腔，也让人觉得信赖。可同时，政府军小队长却走到了短刀们前面，要求这座本丸里的刀剑们交出本体。
“然后呢？”时刻关注着那边的森蔚紧接着出声：“交出本体，然后呢？”
文系处理员早就注意到了小女孩没在听他说话，见女孩不打算置身之外，他只好和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并出声说道：“是这样的，森蔚小姐，这座本丸的审神者我们会照规定处理，所以刀剑们也需要按规定进行回收。”说着，他微微笑了笑，继续说：“我听说森蔚小姐目前就只有一振初始刀。您要是喜欢短刀，可以在自己的本丸里进行锻造，粟田口短刀的锻出机率都很高，您可以去锻出完全属于您的刀剑。”
“不，我有山姥切了。”森蔚毫不犹豫地拒绝，随后继续问：“你说你们会照规定，规定是怎么规定的？你们会怎么处理青山，回收又是什么，大家接下来会怎么样？”
听到森蔚丝毫不动摇的拒绝了继续锻刀，狐之助再次泪流满脸。
山姥切也有点不自然，他努力止住了自己出声辩解的冲动，扯了扯头上的白布，隔绝短刀们羡慕的目光。
森蔚的一连串发问使文系处理员停顿下来，想了想，才告诉她：“我们已经查清了情况，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会剥夺青山先生的审神者身份。而这座本丸的刀剑，则需要带回政府安置。”
只是剥夺身份啊。
森蔚看了看短刀们的表情，那些孩子并不意外，似乎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负责执行的小队长已经等得有些不耐了，见森蔚暂时安静下来，他便朝队员们示意了一下，继续收缴这座本丸的刀剑。
“等等！”森蔚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她飞快跑过去，挡到正在解下本体的短刀们面前，“安置？政府会怎么安置？会给大家重新找个负责的主人吗？”
武系处理员没有同事那么耐心，见眼前的小女孩不停妨碍公务，他压下烦躁生硬地低声说道：“森蔚小姐，我们会尽力处理一切，也感谢您的举报，所以请不要再妨碍我们处理公务了。”
“审神者大人……”狐之助从森蔚怀里跳到肩膀上，小声跟森蔚说：“原本来说应该是这样的。”
森蔚不解，“原本？”
“嗯，原本来说，政府会给回收的刀剑们寻找愿意接收的审神者。可是这座本丸的刀剑练度太低了，也都不是稀有的刀剑，所以比起接收这样的刀剑，审神者们会更倾向于自己锻造出的、更忠诚无害的刀剑，所以像这些短刀和胁差，要再找到主人是很困难的，更大的可能是被永远搁置在政府的安置室。”狐之助说着，眼神一闪，“这样真的太残忍了对不对？审神者大人也一定不忍心吧。不如这样吧，反正审神者大人也很喜欢他们，本丸里又一直只有一振刀，我们可以把他们带回本丸，这样就好了呀！”
狐之助的话一落，广间里的刀剑们皆看向了森蔚，似有期许。
森蔚微微皱起眉来，看向了身边的山姥切，犹豫地开口：“可是，我已经答应了……”
“我说过很多次了。”山姥切压低声音迅速说道：“从来就没要求过你只要我一振。”
森蔚陷入仍旧犹豫：“可是，我都答应了……”
文系处理员温和地笑起来：“这么做没问题吗，狐之助？”
“拜托了，请通融一下吧！”狐之助弯腰行正礼，一副我已经为小主人操碎了心的表情。“审神者大人实在太固执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到我卸任时本丸仍旧只有一振刀，到时候我就真的要以死谢罪了！”
森蔚自我挣扎着，忽然不经意扫见几步外的今剑正忐忑地望着她，那种眼神，好像她就是决定他命运走向的人。森蔚一怔，下意识去看了看其他短刀们，粟田口的短刀们也几乎都是这样的眼神。好像都把接下来的命运交给了她，等着她决定他们的未来。
森蔚抿起唇来，“好，我知道了。”
她看向文系处理员，轻声说：“我可以接收下大家吗？”
“如果您愿意的话，当然是没有问题的。”文系处理员顿了顿，看向了露出庆幸神情的短刀们，继续说：“其他刀您可以带回您的本丸，但是，试图弑主的乱藤四郎，必须跟我们回时政接受处理。”
短刀们刚露出的喜色瞬间凝固，森蔚也皱起眉头，“青山不是还活着吗？”
“是的。”文系处理员点头，想到了虽然失去了某个重要地方，但还存活的青山。他停了一下，继续说：“但是，刀剑弑主这件事，不管有没有成功，一旦有了伤害行为，便会被判定弑主。对于弑主的刀剑，时政有明确的处理规定，所以还请您不要再插手了。”
森蔚追问什么处理规定，对方似乎顾虑到什么，没有说话。狐之助便小心地伏在了森蔚耳边，告知森蔚，弑主的刀剑都会作碎刀处理。
“哦。”森蔚点头，然后看向处理员们，轻声说：“不可能。”
森蔚的眼神坚定明亮，似乎从未有过动摇，“乱是我好不容易救下来的，我不可能让你们把他碎了。”
森蔚的话一出，广间里的政府军们好似意识到什么，将手按在了刀柄上。站在森蔚身后山姥切和短刀们也按住了自己的刀，鲶尾和骨喰甚至已经抽出部分，锐利的刀锋反射出一片寒芒。
气氛瞬间紧绷起来，乱却从兄弟中走了出来。
“不用这样。”他这么轻声说，打断了兄弟们叫住他的声音。从袭击青木起他就猜想到了自己的下场，但怎么说呢，乱并不后悔，也没什么值得后悔的。黑发的女孩子目光灼灼地站在了他的记忆里，只要他一回想那个画面，就能从那里得到许多勇气，所以他才会站起来、才会去袭击青木、才会面对碎刀也能如此平静。
乱看了一眼森蔚，微微对她笑。
他实在很感谢对方，给了他自救的勇气，他才能从自我嫌恶的沼泽中挣脱出来。
但森蔚接收不到乱的信息，她迅速伸手夺下乱想交出去的本体，认真地说道：“我说过了吧？”
“我会保护你这件事，我说过了吧？”比乱还矮一些的小女孩平静地说着。说完话，她又转过头去，平静命令：“不许拔刀，山姥切。”
山姥切闻言，松开了手，于是跟着准备想拔刀的短刀们也松了松。
狐之助见状，跳到了山姥切身上。
看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文系处理员刚想开口缓和一下，武系处理员却不客气地笑道：“森蔚小姐打算怎么保护这振乱藤四郎呢？”
“不知道。”森蔚老实地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答应了会保护他，那么就谁都不可以在我面前动他。我知道我很弱小，我的山姥切练度也不高，我没有胜算，但我要保护他。”
武系处理员忍不住继续笑：“那您觉得您能保护得住吗？”
“面对青木我都没什么胜算，面对你们当然就更没有了。但是我还是把青木打倒了，虽然付出了一点代价。”森蔚看了看自己包扎好的手，一边思索一边问：“那我要再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打倒你们呢？”
“森蔚小姐觉得，只要您付出一点代价，您就能打倒我们吗？”武系审神者的笑容带了几分嘲讽。
“我可以。”森蔚平静地说：“因为你们不敢杀我。”
森蔚的话说完，武系处理员就一愣，随后指着森蔚大笑起来：“哎呀你这小孩，看不出来，真有意思。”
对森蔚来说，这些政府人员其实比青木更好对付。她面对青木时，考虑的是要如何自保，而面对这些人，她不需要有会危及自身的顾忌。
“喂，小鬼，你真打算要那振乱藤四郎？”武系处理员看起来对森蔚多了几分欣赏，他不再叫森蔚小姐，而是蹲下来直接叫对方小鬼，继续说道：“这振刀可试图弑主了，你知道弑主的刀有多危险吗？”
“不知道。”森蔚诚恳回答：“但我已经决定了，所以我也会承担相应后果。”
“你这小鬼！”武系处理员拍了拍森蔚瘦弱的肩膀，一副森蔚很得他心意的样子。“果然很有意思啊！”
“喂喂，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啊。”文系处理员在后面踢了踢同事，让对方正经一点。
“有什么关系嘛，她要就让她拿去好了，反正弑主的刀是因为肯定不会有人要，还需要碎来让其他审神者安心的把式而已。这小鬼这么有意思，就让她拿去嘛。”武系处理员反而帮着森蔚说起话来：“而且她万一真的跟你拼命了怎么办。这么小的审神者，能入职是因为灵力强盛吧，要是真出什么事，职业生涯估计就要到头了啊。”
文系处理员看起来很想把叛变的同事拖出去揍一顿，他单手按着太阳穴深呼吸了一下，才睁开眼。
“这次的报告你写，有什么问题你担，老子不管了。”
森蔚看了看两人，然后才确定了什么，回头把乱的本体还给了乱。这个一旦认真起来就显得十分强势且独断的女孩笑得山明水秀，好似所有阳光都穿破乌云照射下来，把世间的一切映得洁净明亮。
“走吧，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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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诶嘿嘿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1-20 21:38:51
回家去，重新进入种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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