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记

　　黑。
　　无尽的黑。
　　虽然是无法视物，但是仍可以感知到身体的存在。
　　只是，似乎无法控制，无法控制地、不断地，下落。
　　似乎有光，似乎又没有。
　　黑暗之中，唯一可以确知的是，似乎滑向深渊一般地，身体在不断地下落。
　　这…这便是死亡的感觉吗？
　　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而且也从未读到过关于死亡的文字，此时只能够依赖于自己的逻辑。记得古诺德有位学者如是说道，“常知常存常主于理”，居然在这种时候才顿悟。想想可真是令人着恼，当初便是因为这个问题的失误而错过了优等生的奖学金来着。
　　造化弄人！
　　我试着弯一下唇角，挤出一抹笑意来。虽然是被生活玩弄了不假，但是至少也要让那些同样被玩弄的人觉得我很享受这份玩弄。所谓“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见成败”，其要义便在于此。
　　但是，失败了！
　　……
　　仍旧是无尽的黑。
　　仍旧是在不断地下落。
　　已经身体全然不受控制。
　　所有能够忆起的事情在脑海里已经全部回忆了一遍，我感到有些无聊了。
　　死，可真是一件非常非常无聊的事情。
　　都说松加德是一处十分美好的存在，为什么去往那里的路途这般无趣？！造物的那些圣灵们也真是够差劲的，居然遗下这么大的漏洞，难不成要制作成新的DLC贩卖吗？！嘛嘛，终究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必那么在意呢？！都已经是死掉的人了，还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大家会都想着努力活下去的。这样一来，松加德的生意慢慢就会萧条的。
　　……
　　若是能够换个姿势的话，该有多好啊？！
　　我望着上方的黑暗，这样无聊的想着。
　　那么干脆，睡一觉吧先，养足了精神，方便在松加德占一处漂亮的房子。
　　免得瀞殇殇受罪。
　　……
　　感觉似乎有人在推我。
　　妈蛋，死都已经死了，还让不让好好睡觉了。
　　睁开眼睛，眼前是一黑一白两个家伙。着装超级诡异不说，还特么每人握着一柄巨大的镰刀。除却颜色的不同之外，服装的款式似乎全然一样。甚至，那镰刀也是。是刚收完麦子回来的家伙吗？还是特么在玩Cosplay？
　　没想到死后世界如此前卫，Gay居然这般明目张胆地穿着情侣装秀恩爱。话说，长这么丑还搞基，不觉得恶心吗。
　　因为无法翻出个白眼以表示我的厌恶之感，所以只好在心底吐槽了无数遍。
　　“凡人，报上汝之名姓，”
　　烦人，烦你大爷了我。我可是保持这个姿势一直没有动过的说，招谁惹谁了啊。再说，若真的是因为这个姿势碍着你们的话，也不能全怪我啊。毕竟，我可是被逼无奈来着。还有，我叫什么名字管你们屁事啊，天都已经黑透了，还不早点儿回家滚床单、拼刺刀的说。
　　似乎是见我没有回应，那人不甘心又问了两遍。
　　“神经病！”我心底这样回应道。没看到人家一丁点儿要理睬你们的意思都没有吗，居然还死乞白赖地一路跟来。
　　似乎终于是无奈了，那两人终于停下了。不是我故意要去偷听他们的悄悄话来着，是他们的说话声自己跑到我耳朵里面的。断断续续的音节，似乎可以拼出如下的对白来——
　　“…近日…并无死者…”
　　“对啊对啊！”
　　“…这人应不当亡…”
　　“对啊对啊！”
　　“……”
　　“对啊对啊！”
　　中二病吗都？！我说二位都一把年纪了已经，胡子都好长了啊，而且那位的已然全白了啊。玩Cos的确是没有什么不可以，这么入戏的话，真的会给周围的人添很多麻烦的。
　　拜托了，请让我安静地死去吧！
　　……
　　“兀那凡人，汝命不当绝，便抓着咱的舌头，吾等载你会俗世。“
　　说罢，也不管已经呆掉的我是否愿意，便从嘴里吐出长长的舌头出来。
　　虽然觉得滑腻腻的蛮恶心，但还是想要去抓住。万一，真的回到了俗世呢。
　　我去，双手居然可以动了。
　　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感激他们。
　　毕竟，那舌头真的是太特么滑了，不仅没有上升分毫，反而顺着舌头以更快地速度下滑。
　　妈蛋，一粉顶十黑，诚哉斯言！
　　……
　　睁开眼睛的时候，感知到一阵尖锐的刺痛感。苍白而清冷的光线十分炫目，证明着我还活着这一事实。但是，脑袋之中却是泛着几厘米关于死亡的桥段。莫非——
　　一切都只是梦境而已？！
　　试图举起手遮挡光线的时候，不小心牵动了某块受伤的筋肉，于是连着伤口一起，疼痛感由一点渐次蔓延。宛若溪水一般，一直静默无声地蔓延，终是遇到了瀑布这一处得以宣泄的存在。
　　“啊——“
　　这声音不是我喊的，因为是女声。
　　我循着声音望去，是一个漂亮的裸女。啊，不对，准确地说起来，胸前是有交叉的双手遮挡着的。而且，这风景是氤氲在一片水雾之中。
　　我之前已经见过这人，只是不成想衣物之下居然是这般惹眼。象牙雕就般温软细腻、羊脂白玉般令人炫目的肌肤，大概不成想我会突然间苏醒过来，芙蓉嫩颊显现醉酒一般的红艳欲滴，似乎就是连耳珠及白皙的粉颈都一下子绯红了，隐隐约约散发着诱人的——
　　……
　　感到后背似乎有冷汗流出。
　　不妙！
　　这情境可是十分不妙啊。
　　还是…还是尽快一些闪人吧。残存的理性确是如此地告诫着我，可是身体却是动不了了。说实话，或许是被太过于缺乏现实感的风景惊呆了，然而问题的关键是，我现在身受重伤，变换一下姿势尚属困难，更不要说什么迅速逃离犯罪现场了。
　　虽然是已经扭转了头，但是脑袋里仍旧是充斥着方才那白花花炫目的景色。
　　滴答。
　　从岩洞顶部滴落，抑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发梢什么的。
　　滴水的声音，异常清脆。意识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可以很分明地听见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神啊，快点儿让我想起一些什么有趣的话题啊，否则按照这个进程下去，我肯定会十分痛苦地死去的。
　　”咳——那个，这完全是一场意外对吧，意外哈……话说，我可是什么…什么都没有看见……“
　　“……“
　　”我觉得，下次洗澡之前，你应该告诉我一下的……“
　　”……“
　　”要不…要不下次换你看我一次，咱们扯平……“
　　平字的音节还没有完全吐出来，就很分明地感觉到脖间一阵冷意。
　　又是那一柄细剑。
　　真的是很想抽自己一巴掌来着，都已经死到临头来着，居然脑袋里面还在想着是否要回头确认一下她是否有穿好衣服。
　　“……”
　　毕竟才只是初见而已，就把人家女孩子最引为傲的裸体给看去了，换作是我的话，定然也是绝对无法原谅那人了。已然是认清了自己的处境，我现在唯一想在最后恳求的便是，能够给一个较为痛快的死法。
　　轰——
　　轰——
　　正在我犹豫着措辞的时候，棺椁的附近又传来不祥的声音。因为上一次它有动静的时候，从中蹦出了一只尸鬼来。而且，拜它所赐，我现在处在这般受制于人的境地。这次，真的不希望再有什么意外来。毕竟，纵使它搞定了西尔维娅，我也是没有办法从这里逃出去的。
　　棺椁的左边，本来是一处石阶，蜿蜒而上。石阶的尽头是一堵石墙，浑然天成的一堵石墙。我曾经上去确认过是否存在机关什么的，结果是一无所获。按照正常人的逻辑而言，既然有石阶，那么必然是有路相通的。所以，那个时候我还在心底把古诺德人狠狠地吐槽了一番。
　　乌鸦嘴的意思，大概是凡是不好的事情都会言中，而好事却从来都不会出现的那种。
　　现在，伴随着沿石阶滚落的石块，有尸鬼正向着我们的所在走来。而且，不止一只。
　　虽然从我的这个角度，现在即便是尽最大努力侧身望去，也是无法看见，但是“咯咯吱吱“那种枯骨相互碰撞的声音却是不断地传来。
　　西尔维娅似乎也没有料想到这种情况，因为架在脖间的细剑有抽了抽的感觉。一阵尖锐的刺痛感，皮肤应该已经被割裂了。
　　“给我好好忏悔吧！”
　　居然这个时候都不忘记先收拾我吗，听到这诀别一样的言语，虽然知道早晚必是一死，但是仍然有一些失落的伤感。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再次降临。
　　耳中却是不时地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
　　这家伙，我就知道，肯定不会如此绝情的。她肯定是原谅我了，毕竟那只是我的无心之过。而且，唤作任何正常的男性的话，都会忍不住去看的。
　　没过多久，周遭几乎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除却脚步踏在青石板上的脆响之外。
　　毕竟是女孩子啊，虽然心里面已经原谅我了，但是终究不会好意思亲口说出来的。作为一个男人，我应该找出一些有趣的话题来破解这份尴尬。
　　若无其事地谈论海尔根的巨龙，装作什么的都没有发生；
　　抑或，询问一下关于她的事情，毕竟可能之后的一段时间都要一起度过的说；
　　抑或，干脆谈论一下今天的天气吧：
　　……
　　我在脑海里演绎着各种方案，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地传来，心却是愈发无以按捺地躁动不安，仿佛那脚步是一记一记地踩踏着我的心脏一样。
　　“哈啊，今天应该是个晴天呢。”
　　“……”
　　“话说，今天你要去哪里啊？”
　　“……”
　　“没关系的，虽然不是特别情愿，但是我会好好做你的剑奴的。”
　　终极奥义！
　　虽然说出这些词句有些羞耻，我还是决定以牺牲男人最引以为傲的自尊为代价将其祭出。
　　可是，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终究是…绝对…无法原谅吗？！
　　事已至此，作为一个诺德勇士，当然要坦然面对。
　　再见了，我的梦想！
　　再见了，我的瀞殇殇！
　　滴答。
　　岩洞顶部的水滴滴了下来。滴水的声音，空旷而寂寥。
　　仔细去听的话，似乎那脚步声是愈发地远了。
　　果然是，绝对，无法原谅了啊！
　　虽然是苟活了下来，但是这份凄楚感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倒不如死在那柄泛着青光的细剑之下来得干脆。

　　身下是层层叠叠的碎步。
　　身上有很好地缠着绷带。
　　缠着…绷带…
　　绷带！！！
　　妈蛋，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而且我刚好有那份气力的话，我一定在那意外发生的时候自戳双目，或者是立马自戕当场。
　　滴答。
　　滴答。
　　滴答。
　　不时地，有水滴滴落。丧钟一般地，一声一声，合着周围岩壁折射的回响，在耳畔低吟。
　　岩洞的顶部有光透过，所以可以大致分得出昼夜变换。
　　我在岩洞里躺着三个昼夜，期间换了五个姿势，翻了六十八次身。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感觉可以走路的时候，我便决定离开这个充斥着不堪回忆的地方。
　　石阶的尽头果然是一条密道，直通往外面的世界。
　　朝着光亮的地方前行，随着与亮光的不断接近，那份混杂着泥土与青草芳香的味道愈发浓郁。终于，在踏出密道的那一刻，扑面而来。
　　密道的出口是在山腰间，可以依稀看得到不远处的村落的轮廓，甚至袅袅升起的炊烟。
　　那么，一切便重新来过吧！
　　我这样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已经是连续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那晚的狼肉早已经滚落入五谷轮回之所。刚好不远处有个村落，或许可以过去碰碰运气。

　　身上的衣服本来便已经有些残破了，因为爬下山的缘故，更加残破不堪了。一条一条的布带，随着走动的动作，抖动着：真是像极了一名乞讨者。
　　或许，我正是一名乞讨者！

　　途中有遇见几具尸体，是风暴斗篷的士兵。虽然打扰死者是不太礼貌的行为，但还是从中选择了一件较为干净的扒了下来。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从这家伙的衣服里居然掉落几枚金币出来。
　　这意外之财来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去捡了。

　　沉睡巨人。
　　这就是现在我入住的这家旅馆的名字。
　　将身上的风暴斗篷军服脱下来叠好放置在床边的矮榻上之后，我再一次仔细地清点了一下钱包里剩余金币的数量，一共四十三枚。然后，才很小心地藏掖到枕头之下。话说，自从大学肄业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比这更多的巨款。
　　虽然刚刚的热水澡已经洗去了多日的疲乏，而且岩洞之中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休息，但还是希望能够好好地睡一觉。
　　或许，身体真的是太过疲乏，需要好好休息。
　　或许，我还幻想着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我正趴在瀞殇殇的酒馆里，看夕阳的余晖一点点儿消散。
　　或许，或许什么呢，可能我自己也不清楚。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是被乱糟糟的声音吵醒的！
　　透过床边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连一点儿星光也没。
　　无梦！
　　难不成我有在期待着梦见什么吗？

　　“砰——砰——砰！“
　　很是急促厚重的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有谁过来找我吗？
　　难不成会是…她？
　　不可能那么凑巧吧，这个想法刚刚泛起，因为方才的希冀而漾在脸上的欢喜瞬间便被失落淹没了。
　　对啊，已经是，绝对无法原谅了啊！
　　“砰——砰——砰！”
　　依旧很是急促厚重的敲门声。
　　该说这人很有耐心呢，还是很没有耐心呢？！
　　果然是亟不可待了啊，我正要下床去开门的时候，门已经被踢开了。
　　伴随着“突击检查”这样的喊声。

　　闯进来的是三名帝国士兵，从他们穿着的军服来看，为首的应该是一名士官。
　　周遭此起彼伏地响起敲门声、喊叫声，帝国士兵可真是折腾啊。
　　“突击检查！”
　　为首的士官再一次这样喊道。
　　这间旅馆的房间不甚宽敞，我侧过身，站到床边，方便随后的两名士兵进来搜查。
　　”有民众举报说，今早这间旅馆有叛军士兵出现。“他这样说道。
　　这算是解释吗？
　　话说，举报说的时间是今早，现在都已经是夜间了，你们这帮家伙的行动可真是够迅捷啊！
　　懒得理睬这帮翻箱倒柜的家伙，我侧过头，向门外望去。
　　依稀是，同样的情形。
　　“报告！发现一套叛军军装！“
　　刚刚说叛军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这件风暴斗篷军服来着。
　　”这军服是我捡来的！“
　　我急忙辩解道。
　　“哈啊，那么为什么我便捡不到呢？！”
　　那名士官操着阴阳怪气的声调这么回应道。
　　“真的是捡……”
　　“混蛋，我有让你说话了吗！”
　　话未说完，背后便挨了一记军棍。
　　可真是疼得厉害，扑倒的时候我这样想着。
　　教训是什么来着，横财什么的，真的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发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