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宝娘传

　　“头花哟——头花哟——这是新进的头花，绢制的，仿的是宫里式样哟——姑娘你快来看看——头花哟——只要二十个板——”
　　这是在离山山脚下经常听见的叫唤声，每逢初一十五，离山山脚下就会有次集市。
　　离山山脉是白朝西北部的一片山脉，离山是离山山脉里最高最险的那一座。
　　集市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开的，先不论这处交通方便与否，在这土匪横行的世道下，必须要选个太平的地方，不然莫说是货物，只怕性命也保不住。
　　这处能够开起集市，还是多亏了山城派。
　　山城派坐落于离山山头，因为位于山头就叫山城派，从某个角度看当年的创派祖师爷简直是懒到了骨子里。
　　不过这一带的百姓不会这么想。
　　小摊小贩们在仰望那高耸入云青翠山峰时，总是带着那么一种仰慕的心理。
　　山城派是名符其实的武林正道，曾经有过一段非常辉煌的历史，不过那都是过去时了。
　　经过种种打击之后，山城派一蹶不振，直到上上任掌门的时候才慢慢有了起色。现在处于一个一流门派中的二流门派这个尴尬的位置。
　　山城派的现任掌门姓陈，名叫陈虎荣，不过江湖上的人都喜欢叫他陈二刀。
　　他的武器是两把大刀，刀柄上煅着虎纹，每把重七十五斤，与他那粗犷豪迈的性格十分相衬。
　　陈虎荣走江湖，靠的不是武艺，是他那说一不二、有情有义的性子。
　　佩服陈虎荣武功的人少，喜欢他的为人的人却很多。
　　第一，他能喝酒，不是按碗，是按坛。看着陈虎荣一口闷下一大坛酒的时候，没人不会折服于他的豪气。
　　第二，陈虎荣光明磊落。武林上的人，无论黑白道，说白了都是在灰色地带游走的人，正是三教九流混杂。陈虎荣带的山城派虽说也不是完全干干净净，但起码不出阴招损招，是以让人足够信任。
　　第三，陈虎荣实在是个讲情义的人。他当年不顾自身安危救下自己的好兄弟关东金马胡大华的事情直到现在还为人所津津乐道。走江湖不像混官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是对情义二字分外看中。没有情义的，那是祸害，是邪道。
　　陈虎荣用他的个性征服了许多人，现在的山城派蒸蒸日上，令不少武林中人羡慕。
　　不过他最让人羡慕的地方不是在于这些，而是在于他有几位好弟子。
　　门派最怕的就是断了传承。
　　大弟子楚容玉人如其名，面如冠玉，貌比潘安，不像江湖上人，反而像官员家的公子。楚容玉年纪轻轻就把山城剑法练至五成，堪称年少有为。
　　二弟子陈玄玉是陈虎荣的儿子，长相天赋虽然平凡，但为人沉稳牢靠，武学上又肯下苦工，日后接任长老之位绰绰有余。
　　三弟子陆水玉和四弟子焦华玉太年轻，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声，可也是可造之材。
　　山城派内门弟子一百三十，外门弟子七百余人，掌门的亲传弟子也就那么四位。
　　若说还有谁算得上掌门的半个亲传弟子，当属林宝娘。
　　林宝娘大概是山城派自创派以来的弟子中武功最好的一个，要说山城派掌门对于这位武学天赋高到爆表的徒弟唯一一个不满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她是个女的。
　　在陈虎荣内心里，这个天赋极高的女弟子用处不在振兴门派，而在于日后应当找个好夫婿，最好是和他儿子陈玄玉婚配，为他生个根骨奇佳的孙子。
　　这是个就算是江湖上的女儿也会被性别歧视的年代。

　　山城派占据了离山山头的向阳面，向阴面就是山城派弟子口中的后山了。据说是由于后山有凶猛的野兽的原因，那里弟子禁入。
　　不过再凶猛的野兽在武力值爆表的林宝娘看来也只是一顿可口的大餐，这后山就是她的小食堂。
　　叫化鸡是江南著名的汉族菜肴，原产于中国江苏常熟。
　　正宗的叫花鸡怎么做的林宝娘不知道，她只是把刚打下来的鸡处理掉毛发内脏，再用从厨房偷来的盐往鸡上一抹，扯几片树叶包着，往泥巴里一滚再一烤，没多久，那只被包在泥团团里的鸡就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林宝娘和她的小师弟趴在那个用砖头块搭起来的简易的灶边，饥渴的眼光仿佛两只饿鬼。
　　过了许久，小师弟眼巴巴地望向林宝娘，问道：
　　“师姐，熟了吧？”
　　“应该是熟了。”
　　林宝娘回道，她一把打开小师弟的手。
　　“你别乱动，烫着，我来。”
　　说着，林宝娘灭了火，从土坑里刨出鸡，娴熟的动作表明她干这事干得非常熟练。
　　刚开始做这鸡时并不成功，但现在林宝娘已经掌握了技巧。
　　从泥巴壳壳里剥出来的鸡肉被烤得鲜嫩无比，雪白的肉块带着树叶那股特殊的辛辣清香。
　　林宝娘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叹道：
　　“这鸡肉烤的不错，就是可惜没有酒。”
　　一边满嘴肉的小师弟，也就是焦华玉不顾形象直接开口说：
　　“师姐你这个大酒鬼。师父是酒鬼没错，你个女孩子怎么也这么爱酒。”
　　说着这话的时候，焦华玉嘴里的肉渣喷得到处都是，胜在年纪小，看着不让人觉得恶心，反而说不出的可爱，就和个在啃玉米棒子的仓鼠一样。
　　林宝娘假装恶心，向旁边移了移，说：
　　“你不知道，有肉就应该有酒，有酒就应该有肉，等你大了些就知道了。酒和肉就和鸳鸯一样，少了一个，另一个就少了滋味。”
　　“你个大姑娘开口就是鸳鸯也不害臊。”
　　林宝娘白了小师弟一眼，立马反击:
　　“你个小鬼头，这么小就管着你师姐，也不嫌自己婆妈。”
　　林宝娘和焦华玉是山城派上两只有名的吃货，两人向来关系极好，这样斗嘴是常有的事。
　　焦华玉的嘴无论是在说话上还是吃饭上都是停不下来的，没过多久他又问：
　　“师姐，你说，我们离开了这么久，该怎么向师傅解释？”
　　林宝娘啃了口鸡大腿，把肉咽下去之后回道：
　　“怕啥，门派里人那么多，谁能发现我们不见了？反正每次跑到后山找吃的就是装作下集市逛去了，顶多受受小罚罢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焦华玉顿时嘟起嘴反驳道：
　　“师姐你上上上次这么说的时候，我们被关了三天禁闭，上上次这么说的时候，我们被六天禁闭，上次这么说的时候，我们被关了十二天禁闭，你今天这么说，我们今天岂不是要被关上二十四——哎痛！”
　　不顾焦华玉的呼痛声，林宝娘毫无欺负小孩的愧疚感在他头上连敲三下才收回手，扔掉手上的鸡骨头，很不雅地用袖子摸了把嘴巴，说：
　　“我是看你还小怕你饿着才带你一起出来打野食的，你倒是说起我来了，下次别指望我带你。再说了，关禁闭哪里有吃肉重要？”
　　焦华玉一双大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可是碍于林宝娘平时的淫威不敢发作，默默地开始啃剩下的鸡肉。
　　待林宝娘和焦华玉绕路赶回山城派门口，距他们离开已近过了两个时辰了。
　　一看到站在大门左侧迎风而立的二师兄，焦华玉立马躲到林宝娘的身后。
　　……其实这样根本只是掩耳盗铃吧。
　　林宝娘心想着，没有立马把焦华玉揪出来。她笑得一脸谄笑，一路小跑到二师兄面前，企图蒙混过关。
　　如果可以被林宝娘这一脸谄笑蒙混过去，那陈玄玉也不是整个山城派最严厉的二师兄了。
　　出乎林宝娘意料的是，陈玄玉没有马上教训他，只是神色非常严厉，他狠狠地刮了林宝娘一眼，道：
　　“今天师父找你有事，你快换身衣服去。”
　　语调中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格外明显。
　　“有什么事？”林宝娘对二师兄突然来上这么一句颇为诧异，她其实都做好准备迎接自家师兄的训斥了，“师父不是在和那个老——方丈论武道么？”
　　听到林宝娘差点蹦出来的那个词语，陈玄玉不悦地皱了皱眉。
　　“今天慈恒方丈本来是与师父来讨论武者之道义的，不知为何又说到了——”
　　“师兄，请说重点。”深知二师兄话唠本性的林宝娘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陈玄玉的话，换来了又一记眼刀。
　　“慈恒方丈身边带了个天赋异禀的小弟子，我们派里能够和他切磋的同岁弟子只怕只有你。”
　　……就知道是这种事。
　　陈玄玉向来不放心林宝娘，虽说知道这师妹武学天分极高，还是忍不住嘱咐道：
　　“你记着，千万别给我们山城派丢脸，师父最是好面子，如果输了，丢的就不仅仅是你的面子，更是师父的面子，还有我们山城派大伙的面子，我们走江湖的人，能掉的东西多着，就是不能掉面子。”
　　林宝娘被陈玄玉这一段话说得头疼，口中只得连连称是。
　　陈玄玉又说：“你以后不准再用那个词称呼慈恒方丈了。”
　　“那个词？那个词又是哪个词？”
　　林宝娘笑得狡黠，明知故问。
　　“那个词……那个词自然就是……”
　　“就是什么？师兄你不说清楚，我也不明白啊。”
　　陈玄玉脸涨得通红，林宝娘心中暗笑，她就是在欺负师兄不善言辞。
　　“那个词……那个词……自然就是老秃驴了。”
　　陈玄玉虽说是出生于武林世家，但是他的父亲陈虎荣自觉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粗人，不想让自己的弟子也当粗糙人，所以不仅在给弟子们取名字的时候用的字文雅到娘，平时管教他们时也会生搬硬套些大家族的规矩，是以木讷的陈玄玉每当说出这些带有侮辱意义的词的时候，都会结结巴巴。
　　林宝娘可不打算就这么认输，她笑道：
　　“师兄，这都怪你内心把我想得太不堪。我既然是师父的半个亲传弟子，自然也会谨记师父教诲的‘做知恩识礼人’。我本来想说的是那位老是潜心于武道的方丈，师兄你倒是好，把我想成啥了？”
　　这话中带着怒气，可是林宝娘说的时候笑得特别灿烂。
　　陈玄玉知道自己斗嘴斗不过她，索性衣袖一挥，冷哼一声，走到前头去了。
　　林宝娘也不再继续刺激陈玄玉，直接回房间换衣服。她才不想真的被二师兄关二十四天禁闭呢。
　　不过说起来，每次看到刻板到讨厌的二师兄那一脸想打人又不能打的表情真的让她非、常、愉、悦。

　　在今天有人提出，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可事实上，爱哪行干哪行基本上是在扯。
　　人不一定会爱哪行干哪行，但是干了哪行，多半会生出一种不一样的情愫来，倘若还干出了成就，自然就是干哪行爱哪行了。
　　比如江湖中人多半是武痴，就是如慈恒方丈一样的出家人也不例外。
　　慈恒方丈于武艺上造诣极高，就是在高手如云的南华寺也是首屈一指，这次屈尊来到山城派是为了向陈虎荣讨教一下山城剑法。
　　山城剑法由山城派创派祖师所创，分三十六招，合天罡之数，看着简单实则变幻无穷,靠的是个人悟性。说是剑法，使出来却不一定得用剑，如陈虎荣用的就是两把大刀。
　　慈恒方丈在这几天里已经与陈虎荣过过招了，不过山城派武学重的是天分，现任掌门陈虎荣资质平平，自然难以领悟到其中最最精妙之处，要说这不让慈恒方丈略微失望自然是假的，好在他来访的目的不止讨教剑法这唯一一个，还有就是为了让他自己唯一的徒弟见见世面。
　　翰仪是慈恒方丈的爱徒，年仅十三，不仅是个习武的好苗子，更有一片慈悲之心，待人接物也是极有规矩。非要找什么茬子，就是作为个和尚他的长相精致得有些过分。若要仔细看这少年，就发现他眼角稍微向上挑，是一双很典型的桃花眼，不过现在年纪小，而且生在佛门之中，所以没有轻浮风流之气，只是觉得这少年长得俊。
　　一边的山城派掌门看着翰仪，心中是各种羡慕。
　　要是这孩子是自己的弟子，一定会当成宝贝疙瘩。宝娘虽说根骨和长相不比他差，可惜是个女娃娃……
　　山城派掌门正想着，林宝娘已经踏入了室内，朝着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林宝娘一看师父猥琐的笑容就知道自家师父究竟在想什么。
　　那小和尚的确长得粉雕玉琢，但是她也不差；那小和尚的听说是根骨奇佳，可是她也是。
　　只怕在可惜我是个女的，林宝娘想。，心里多了几分战意。
　　她自小被当成男儿教养，直到拜入山城派门下，才知外边重男轻女得厉害，因此对性别一事多有忌讳，平时也喜欢穿男装，今日是因为要见外人，才换了身浅粉色的外套。
　　山城派掌门见着翰仪如同见了宝，殊不知一旁的慈恒方丈见着林宝娘时也是眼前一亮,知道这是块璞玉。
　　“这位想必就是林宝娘林小友了。”
　　说着，慈恒方丈从凳子上占了起来，他摸了摸林宝娘的脑后骨和背部，又让她摆了几个最基础的姿势，说道：
　　“果然根骨奇佳！洒家当初刚见到洒家这弟子的时候，就想，能得这么一个天赋万里挑一的弟子，定是佛祖垂恩。没想到你这徒儿也是个万里挑一的，陈老儿倒是好福气！”
　　慈恒方丈素来也是以豪放大气出名，十几天下来与陈虎荣相处极其合拍，现在私下已经叫起他“陈老儿”这样的诨名了。
　　听着慈恒方丈这么说，陈虎荣面上禁不住一喜，可没过多久，脸就垮了下来。
　　“还是慈恒老儿你有福气，我这徒弟虽说根骨好，可惜是个女娃娃，也只能指盼着寻觅个好夫婿了。”
　　听到这话，慈恒方丈哈哈一笑，回道：
　　“洒家是出家人，心头只有佛门，没有俗礼。陈老儿你看你这弟子是个女娃娃不好，洒家倒是不觉得。就是看着这和菩萨面前的侍女一样的娃娃就喜欢。”
　　慈恒方丈转过头，对着林宝娘说：
　　“娃娃，你过来。”
　　他解下了自己手上的一串佛珠，递到林宝娘手中。
　　“我看娃娃你根骨虽好，就是眉间稍有戾气。你拿着这串佛珠，每当生了心魔就读上几段经文。心无旁骛，方得武学大乘。”
　　林宝娘接过佛珠，连忙称谢，心里难得为了自己因为吃不上肉腹诽过慈恒方丈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情。却又不知道应该再说点什么,一下子呆立在了原地。
　　林宝娘其实有点怕生。她对着熟人可以笑闹，对着生人却不行。
　　陈虎荣素知自己徒弟的秉性，连忙打破沉默说：
　　“宝娘，这位南华寺慈恒方丈你当是认得。旁边这位就是他的爱徒翰仪，你快来和他打个招呼。”
　　林宝娘将双手握拳，行了个礼，翰仪也是站了起来，问候道：
　　“小施主好。”
　　陈虎荣又笑道：“这次慈恒方丈正好带来了他这徒儿。翰仪平时在南华寺没有年龄相当的对手，你在我们山城派，也只有你的二师兄、大师兄是你对手了。今个儿你俩既然碰到了，索性切磋切磋，看看到底谁厉害。”
　　切磋的话自然不能在室内。
　　陈虎荣带着慈恒方丈、翰仪和林宝娘来到了那房间前的一片院子里，他用碳棒在地上画了四条线，正好是个方形，说：
　　“今天你两人是切磋，既然是切磋就应当点到为止，切莫伤人。谁出了这块地方，”陈宝荣用脚尖点了点地面示意，“谁就输了”。
　　“开始——”
　　陈宝荣说完，林宝娘和翰仪都没有轻举妄动。
　　林宝娘沉下身，想找出翰仪身上的破绽。
　　先发起攻击的是林宝娘，在翰仪露出个破绽的时候，她直接冲了过去，右手化拳为掌攻向翰仪左臂处的空档。
　　翰仪本来就是故意露出了破绽，又怎会会真的中招他向后抽身，一把抓住林宝娘的右手,刚想要借力打力，哪知突然手上一轻，林宝娘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眼前消失。
　　一旁的陈虎荣看得分明，林宝娘是趁着翰仪要借力变化招式的一瞬间用左手点了翰仪的穴道造成一瞬间的麻痹，再使出轻功滑到翰仪身后去了。
　　林宝娘想从身后偷袭翰仪，翰仪却也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打败的。他脚尖向前点了点，人已近滑到了疏密之外，让林宝娘一掌落了个空。
　　两人年岁都小，用的还都是较为基础的功夫，但是一拳一脚都是用得极为巧妙到位，两位师父看了，内心止不住一阵欣慰。
　　几十个回合下来，林宝娘已经有些不支，翰仪也是气喘连连。
　　眼见再拖下去只怕会更难分出胜负，翰仪和林宝娘仿佛约定好了般，直接放弃了那些花花架势，直接提掌向对方冲过去，打算靠着内力直接对抗。
　　陈虎荣双手握拳。
　　慈恒方丈的眼睛微微张大。
　　“砰”地一声，翰仪直接飞了出去，激起一地的尘土。
　　林宝娘后退了数十步，好不容易在边界旁稳了下来。
　　是她赢了。
　　按理来说，她的内力顶多把翰仪打退几步才对，南华寺弟子内力向来深厚，论内力，翰仪在她之上。
　　是在双掌分开后的那一瞬，她不顾自己的平衡，孤注一掷直接把翰仪给扔了出去。
　　很多人并不理解根骨好指的是什么。
　　根骨是个很宽泛的概念，包括了筋脉宽啊，柔韧性强之类的一系列标准。
　　不过蛮力不在这个范畴里边。
　　她，林宝娘，根骨奇佳，是个怪力女。
　　比试过后稍作休息，四人又谈了谈武学上的道理，然后林宝娘和翰仪就按照自己师父的意思离开了。
　　林宝娘没走多远就听见了陈虎荣的声音。
　　“你觉得我这徒儿如何？”
　　“你这徒儿于武学上悟性极高，好好培养一定是一代高手。可是她年纪小小，身上竟然有那么重的戾气，洒家看——”
　　陈虎荣打断了慈恒方丈的话。
　　“这个你请放心，宝娘绝非大奸大恶之人，说起来也是可怜——”
　　林宝娘没有偷听的兴趣。
　　她脚步都未放慢，直接走了。
　　今天她得去见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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