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故朝旧梦

作者:刺猬多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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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复又来


      十一复又来

      徐嫤推开大门就朝山下跑去,她心里气。
      并不陡峭的山路铺着长年累月的枯叶,还有方才张良走过时留下的足迹。徐嫤无心欣赏周围美景,只看了那足迹便心生怒意:
      张良当初和楠夫情意甚浓之时,还不忘私下想法设法结识自己,可为何自己举家遭难之时他却跑来与自己诉衷肠?如今尚不知他与楠夫是否当真断绝了,她又如何敢接受呢?即使断绝是真,那此人也不可深信,不过朝三暮四之徒耳。都到世间男人薄情,那吴起都能将妻杀死,他张良恐怕也可做出出人意料之事来……就连自己本不喜的长公子对自己百般要好,到头来还不是直接与阿韫姊姊成婚了?
      徐嫤愈想愈气,她步子迈得飞快,而身后的张良紧追不放,一把拉住她的手,徐嫤奋力挣扎却发现面前人的力气比自己想象中大太多。别看张良一副比寻常男子轮廓柔和千万倍,举止温和谦逊模样,真要是发力任凭她徐嫤曾经习武练剑,也敌不过他。
      徐嫤气急,杏眸大睁着,嗔怒道:“狂徒!”张良被徐嫤这一嗔,顿时也没了话,只好松了手站在旁边。徐嫤微喘,她瞥了一眼张良,没好气道:“足下怎知我就在云梦泽?怎知我就在这乞阳山上?”
      张良一听,心想这秦徐方道谨小慎微,此语一出着实是怀疑自己了,他一时不好解释,只好耐心说道:“不过是想往楚地游赏,却受终黎子所托:若是得遇其故交遗孀,便要照拂。不想偶遇……”
      徐嫤闻言神色缓和些许,她垂着眼帘微言道:“倒真是巧了。”她回身见张良长眉微蹙,凤眸焦虑关切地看着自己,一时间倒觉得是自己多事了。
      张良对于徐嫤发火闹脾气,心里其实不怨。往楚地的一路上他思虑来回,自己是否真的要利用秦徐?他还记得当初景予问自己时心中的那份坚定,为了刺秦他可以用尽一切办法,而景予眼中的怀疑却如铜镜一般将自己映照得真切。
      他从未做过如此丧良之事,利诱女子去获取信息他还做不来,无论如何都做不来。所以,他仔细揣摩当时自己究竟是凭何去接近秦徐的,利益驱使那都是骗人的,可以说是能蒙骗楠夫,却蒙骗不了秦徐。他甚至怀疑秦徐有能力看穿自己所思所想,只一眼便可。
      而楠夫则相差甚远,张良与楠夫交好的起初,那份信念还是坚定的,可楠夫此人招摇生事给自己带来的苦恼足可以让张良淡去对她的愧疚。能与她演下去不过是为了接近秦徐,可自从那一望,那个念头便成了他心头一痛。他不是没有懊恼过自己为何会爱慕上一个秦人,他曾想忘记却终不得忘。直至他终于理清头绪,重新开辟刺秦之路,他才明白自己对眼前这个少女的感情究竟是何物。
      徐嫤见张良半晌盯着自己不语,立于那处思索,观他神状至诚不似哄骗,心中早已有所松懈的提防此时有所放下。她并不是多事之人,原本那个黄昏初见张良时,自己就已心生爱慕,不过碍于当时她知道楠夫与张良早已深交,又是情投意合,自己也不好再搅扰。而如今他已与楠夫分离,又跑到自己面前坦言,也许倒可信他。
      她开口道:“足下所言若真,我便信了。”
      张良眼睛一亮,面带笑意,“秦徐谅解,子房甚是欣喜。”
      可张良看得出徐嫤半信半疑的样子,他更加诚恳道:“情不可待,秦徐可信,可不信。”
      徐嫤抬眼看了看他,又想起楠夫近半年只给自己寄来一封书信,还写得含糊不清,说甚曾为姊妹情真,抵不过半日相见,现在想来说得就是她与张良分开之事是因自己而起的。而她清楚自己从未掺和,楠夫与别人勾三搭四,何况又是张良来找的自己。
      闻言,徐嫤低下头,面颊浮上绯云,轻声道:“如何信?”
      这幅美人轻语图画尽收张良眼底,张良见此承诺道:“云梦泽为证!”
      徐嫤看张良郑重其事的模样,广袖半掩着面颊,扑哧一笑道:“这云梦泽如何作证?时移世易,花开花落,万事万物皆变,何人替你作证?”
      张良只笑道:“秦徐伶俐,子房甘拜下风。”
      徐嫤对这些赞美之言并不在意,她一个转身,背朝张良往山上走去,而张良于她身后道:“就凭云梦泽周而复始的规律。”
      徐嫤心中一惊,她驻足转身看向张良。仿佛时间静止,耳边是秋风吹山林,树叶沙沙作响,眼前是满地金绿,唯有眼前人含着笑意,目光盈盈地看着彼此。
      待她回过神来,颇有些尴尬羞涩,立刻转身走去,张良见状疾步上前追赶。两人就这般沉默不语地走在山路上。
      乞阳山不高,山路也并不陡峭崎岖,两人并肩而行,不觉间来到一处巨硕磐石边。望向四周山景,层层秋绿叠送,甚是舒适,楚地美景确实极佳。

      直到后来,徐嫤每每想起当时,都嘲笑自己太年轻,太不知轻重。那么突然地爱慕上了一个人,不管不顾,甚至忽略了自己心中最为理智的告诫。

      几日后,张良又来找徐嫤了。
      本来张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再来看望徐嫤,可心底里一阵一阵泛起相思实在叫人难熬。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出了村子,手里捧着一路上摘下的野花野草,直奔乞阳山而去。走至半山腰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唐突,幸而天空突降大雨,他疾步跑到徐嫤屋檐下,暗自庆幸,叩响了大门。
      蜷在榻角阅读书简的徐嫤,本来因为这阴雨天色有些困倦,正迷迷糊糊之时,突然听见叩门声,她一个激灵抬起头来,就听婢子噔噔跑去开门了。
      雨下得大,屋外的动静听不真。徐嫤从榻上起来,正准备走到厅里看看,究竟是何人冒雨前来。只见徐琢从走廊跑来,他掀开帘子,隔着屏风探出小脑袋,
      “阿姊,你猜来者何人?”
      徐嫤听罢,没有好脸色,她撂下书简,支起身子,
      “你见到谁就是谁,你跑来问我作甚?”
      徐嫤站起身,抖了抖衣袖。徐琢吐了吐舌头,抱怨道:
      “真无趣……”
      徐嫤一听,心里已猜了大半,眼珠一转,催促道:
      “还不快讲!”
      徐琢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一手抓起徐嫤的胡垂袖就往外跑,徐嫤来不及反应,几步就被徐琢拽到了厅里。
      她还未站定,目光就瞧见张良正站于厅中,他外衫都湿透了,脸色因为湿风冷雨吹得有些苍白。
      “你……怎么……”
      徐嫤既欣喜又尴尬,她站在原地想迈开步子走到他身边,又退回来。小炉旁烧水的尹玹见此,含笑道:
      “阿琢,还不快帮先生把衣衫弄干了。”
      正打量姊姊和张良的徐琢得令,立刻示意张良随自己离开,而张良行过一礼后,又看了一眼徐嫤才跟着徐琢去换衣。
      徐嫤似乎是如释重负,而她一壁双眼一个劲地往外看,一壁走到案前坐下。阿婈眨巴着眼睛,摆弄着手里还粘着雨珠的山野菊花,
      “阿姊,这花甚至好看呐,是你的!”
      徐嫤心思还都在张良身上,妹妹这奶声奶气地一句,让她摸不清状况,
      “甚?我的?”
      徐婈认真地点头,小手捧着野花举到姊姊面前,眨着大眼睛,
      “先生送给你的。”
      徐嫤立刻红了脸,她缓缓地接过妹妹手中的野花。尹玹见了,捂嘴笑道:“把这花养起来罢。怪好看的。”
      徐嫤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说甚,而后起身将野花放到阿芦找来的竹筒里,又抱着竹筒走到回廊边上。正巧披了布巾的张良迎面走来,徐嫤慌忙将野花放到可以淋到雨水的地方,转身就往屋子里走。
      “这花……你可喜欢?”
      停下脚步,徐嫤背对着张良颔首,随后便消失在了回廊尽头。

      走回厅堂时,不大的屋子里已是一片欢乐的气氛了。徐嫤掀开帘子走进去,徐琢眼尖,识趣地往徐婈旁边挪了身子,将张良身边空出一大片地方来给徐嫤坐。
      徐嫤十分尴尬,她看了眼尹玹,见娘含笑允首才僵硬地坐下,而张良投来的温和目光更是让她真是如坐针毡。
      “方才张先生给我等讲了不少路上的奇闻异事,你没来听太可惜了。”徐琢抓起小桌上的山果子递给徐嫤,徐嫤一手接过,瞪了他一眼。
      “先生说他接下来还要去齐地,听闻那里可是稷下学宫所在,文治韬略得了。”尹玹抱着小女儿,笑吟吟道。
      张良颔首,“华夏之大,子房一生都学不完。”

      待到雨过天晴,山间湖上的水雾纷纷消散升华。山中曲径的两侧都是参天高的古树,适逢秋日的枝叶已有些微的黄色。山路上铺满了落叶,各色相间,缓缓延伸而入远处尚存的雾气之中。头顶的树上还有雀鸟莺莺,扑棱着翅膀穿梭林间。
      张良与徐嫤并肩而行,他见徐嫤低首沉默,神色紧张,便开口道:
      “席间沉默寡言,你不必紧张。”
      徐嫤满腹心事,立刻反驳道:
      “何来紧张?我只是不想说话罢了……”
      张良淡淡一笑,之后伸手向山下指去,道:
      “我就寄住在山下那个村子里,沿着河走地五户便是了。”
      徐嫤抬头望去,心里纠结极了。张良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想她必是有话想对自己说可却不好意思开口。
      “怎了?”
      徐嫤心思烦乱,被她这般一问,倒是终于找到了话机,索性开口说道:
      “你说你要去齐地,此话当真?”
      张良认真颔首,
      “当真。”
      徐嫤听罢立刻窜了火,她生气道:
      “才说了不少甜言蜜语,然后又说要离开,真是薄情……”
      她一副生气模样,眼神中又是埋怨又是生气,张良见了心知是自己说话不整,让人多有误会,见她此番情景实在是哭笑不得,连忙劝道:
      “秦徐莫慌,我还要在此地待上一阵子才会离开。”
      徐嫤瞥了他一眼,依旧没好气道:
      “还不都是走,早走晚走都一样,省得我烦心。”
      张良听罢心里更是乐坏了,
      “那我明日就收拾离开!”
      说着他便朝山下走去,徐嫤回过神来,立刻拽住张良广袖,怒斥道:
      “你!故意恼我!”
      张良看着徐嫤拽住自己衣袖,他趁机握住她的手,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松开,
      “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恼你。”
      “狂徒!”
      徐嫤气不过便欲伸手推开他,却反而被他完全束缚动弹不得,
      “居心叵测!卑鄙小人!”
      徐嫤气急都要哭出泪来,张良见了立刻轻缓动作,顺势搂住徐嫤连连安抚道:
      “还当真生气了?我就算说是故意的,也不过是唬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温柔话语流淌入心,徐嫤消了不少火气,她靠在他怀中,良久才道:
      “你何日离开?我与你一同罢……”
      张良一听,心里顿觉兴奋无比,他抓住徐嫤双肩,高兴地道:
      “大善!大善!秦徐若能我若能一同前往定是再好不过了!”
      “甚个‘秦徐’‘秦徐’的!我单名一个嫤字。”
      徐嫤抿嘴笑着,张良见了,长舒一口气,确定怀中人儿心绪稳定后,听她诚恳之言,心中宽慰不少。
      “张良。字子房。那我以后就叫你阿嫤好了。”
      “嗯……子房”
      两人这般相互靠着,欣赏着秋日的山间美景,良久才继续往山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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