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

　　次日里，云往为她梳妆。
　　秦好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是小脸巴掌大，眼梢眉角都带着稚气的小女孩。
　　“云生可起了？”
　　云往答道：“一早便起了，在逗马呢。”
　　秦好笑一笑，云生是最喜马的，二爷府上的马最多，云生最是欢喜。
　　“让他准备套车吧，等下我们去趟青阙玉楼。”
　　云往奇道：“小姐好些年没去过青阙玉楼了，怎么今日…”
　　秦好想想就瞪了她一眼：“昨日里不知野哪儿去了，害我吃碗甜酒还要费口舌赊账让人家到青阙玉楼去讨，也不知该怪谁？”
　　云往嘿嘿笑。

　　站在鹤立鸡群的青阙玉楼前，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震撼。
　　上京城内多是两层一层的土木砖石结构小楼，连上京制高点的祭天台也不过是台基堆得高，本身还是两层的。可青阙玉楼却是四层的，秦好完全想不明白在没有钢筋混凝土的年代如何能够做到这一点。据说这还是她娘亲设计的，真乃女中豪杰金手指在世。
　　从外面看，青阙玉楼好像是个金字塔般的结构，下大上小，以砖石为主体，辅以青漆，门口立着高高的黑白旗，旌旗飘扬，大大的“青”字，底下略小的“阙玉楼”三字。
　　在门口并没人迎接，与普通的酒楼并不相似，走到内里才有衣着整洁的小二恭敬的问道：“贵客几位？”
　　秦好抬头。
　　中空的中庭式结构用数根一人粗的柱子撑起，中间是个舞台，楼梯在两侧，二楼三楼都能俯瞰中庭。
　　“一位。”
　　“上雅间吧？”小二礼貌的询问，从衣饰来看这是位不差钱的小姐，肯定不会留在一楼的大厅。
　　秦好点点头。
　　小二一边引路一边颇有些自豪的介绍道：“小姐是第一次来吧？咱们青阙玉楼可是城中最有名的酒楼，单是这份装潢就是独一份…”
　　秦好正欲再上，小二却拦住她，有些窘迫：“小姐，四楼是咱东家的专座儿京城里头人都晓得的…"意思是你怎的这生不识趣？
　　秦好笑了笑，就立在原地没有动。
　　“嗳，您挑个间儿坐好，我这就去给您拿单子。”
　　秦好依言选了个隔间，就着小二报的特色菜点了几个，小二便退出去了。
　　云往问道：“小姐怎么不上去？”
　　秦好懒洋洋道：“来都来了咱们也就入乡随俗吃点吧，反正也好久没吃了。”
　　云往抽抽嘴角：“二爷府上的厨子教的徒弟全在这儿…"意思是你还不如回家吃去。
　　秦好用象牙筷子敲了敲精致的玉碗，眨了眨眼睛：“氛围嘛。”

　　秦好挑了个好位置，窗边就可把楼中光景尽收眼底。
　　大厅的人并不太多，但二楼三楼隔间的竹帘大多放下了，放下的便是有人的，如此看来生意倒是不错。
　　正看着，隔壁又进来一桌大约四五个公子哥，和秦好隔帘而坐。
　　公子哥们道一句老规矩，便聊开了，看来是常客。
　　“则雨还是第一次来这吧？让你姐知道了你来对头的店里肯定又得责骂你了。”当下一个公子哥便笑道。
　　对头？秦好竖起了耳朵，可没有听二哥提过。
　　“什么对头，两家的生意又不一样。”一个公子哥平和回答，想来便是“则雨”。
　　“话是如此，可京城里头谁不觉得你们家和秦家是大大的对头？长公主为秦小妹办及笄宴，请了半个京城也没请你姐姐呢。”
　　“家姐并非命妇，以何身份受邀？”说得很是在理。
　　公子哥挑不出错来，便岔开别的话题：“可你们听说了吗，听说辅国公沈家的沈嘉明大概要提亲秦小妹了！”
　　“哪里来的消息？”
　　“都在传呢。”有人兴奋道，“那日里沈嘉明过生辰，沈大夫人亲口对大公主说的！我娘说，大公主那个脸色啊可就别提了！”
　　“可不是嘛！大公主的韫宜郡主和沈嘉明青梅竹马门当户对都以为是一对儿，嘿嘿嘿，现在…”
　　“姑侄共事一夫也不知有没有这个先例…"最先说话的公子哥猥琐地提议。
　　云往啪的放下杯子，柳眉倒竖。秦好摇摇头，示意她继续听。
　　“什么声音？”
　　“不知道。”
　　也没人在意。
　　“你们别瞎说了，昌平侯和秦小妹身份上倒很是般配。”则雨说道。
　　另一公子哥也说道：“没错，我也觉得他倒是有福气，秦小妹那是谁？是鼎鼎大名的秦二爷唯一的妹妹，难道还会亏待了她去不成？单是想想她日后的嫁妆，啧啧…"
　　顿时隔间内充满了吸口水的声音。
　　秦小妹拧了拧眉头。
　　“也不尽然，要我说秦小妹哥哥太多，娶进门来那得供着，倒是不如我们则雨的姐姐，自身便是家主，论银钱也绝不输秦家。”
　　则雨也不生气：“家姐立志独身，各位怕是没有本事让她委身下嫁。”
　　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菜也上来了。
　　秦好没有八卦可听，也只能安心吃饭。

　　饭毕，秦好下楼正欲与掌柜的叙话，身后跟着下楼的公子哥们却已经把她认了出来：“这不是那个秦小妹么？”
　　秦好不曾见礼，她如今亦是县主之尊，寻常人等也受不得她的礼。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那公子看看楼上，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在我们隔壁！”随即嗤道，“好好的小姑娘却学人家听壁角，真是不知羞耻。”
　　这话可不好听了。
　　秦好还未反击，云往已经反唇相讥道：“好好的公子哥成日里不事生产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学丫鬟婆子碎嘴子讲闲话，哪家姑娘头发长，哪家女儿陪嫁多，就凭你们也配和我家小姐说话？我呸！”一番话儿连珠炮一般，既快且辣，堵得对面儿面红耳赤，说不出个三四五来。
　　秦好微微拢着手看着他们，没有制止云往。
　　当下一人脸色赤红，便捋着袖子想冲上来打人：“哪里来的野丫头嘴里不干不净的，瞧爷今儿不给你点教训眼见着是没法儿在京城里边儿混了！”其余三人连忙拉着他，劝解的劝解，打女人这才是真的没法儿混了。
　　云往更混：“你们可别拉着他！我到要看看是哪家的公子如此不知羞，被我戳着要害反驳不得还要动手打人，可有脸了！”
　　那人果然更加激动，当下三个人拉他不住眼看就呀冲上来，打外间儿里进来个剑眉星目年轻俊秀的公子，正是沈嘉明。
　　“什么状况？”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侯爷，今儿小姐来吃饭隔壁坐了几个嘴碎的吃个饭叨叨个没完，咱们不计较把饭吃完了，出来还嘴里不干不净地说咱们偷听他们讲话，咱们犯得着嘛？”云往翻着大大的白眼率先告状。
　　沈嘉明点点头，示意自己晓得了，径直对对面一直站在一旁并未开口也未拉架的年轻文静公子抱拳：“则雨兄。”
　　则雨亦回礼，先赔礼道：“是刘兄今日失礼了，改日我会与他上公主府赔礼道歉的。”
　　沈嘉明点点头，看向秦好。
　　秦好一直在一边也未说话，此时拍拍手准备将此事了了，一旁的掌柜突然谨慎的问道：“可是六小姐？”
　　秦好点点头。
　　掌柜连忙弯腰，“请小姐恕罪，孙某眼拙。”
　　秦好甜笑道：“不碍事的。”
　　孙掌柜道：“那此事便交由小的处置吧。”
　　秦好点头，退到一边。
　　孙掌柜走前几步，谦卑笑道：“刘公子，宁公子。”
　　起初想打人的刘公子抖抖衣襟站好，以为他要赔礼道歉了，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宁则雨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孙掌柜接过伙计递上的菜单：“今日餐食水酒共二十二两银。”
　　刘公子不解的接过：“不是都是府里月结？”
　　孙掌柜又递过一样：“这是本月的账，二百一十七两银，零头俱是抹了的。”
　　刘公子狐疑的接过，宁则雨已经知道了。
　　孙掌柜恭敬道：“一共两百三十九两银，还请刘公子付款吧。”
　　刘公子莫名其妙。
　　孙掌柜继续道：“往后刘公子再来，便恕本店不再接待了。”
　　云往扑哧笑了。刘公子大怒：“什么狗东西！送钱来还有不要的！”
　　孙掌柜毕恭毕敬：“小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本店十五年前东家便定下了一条规矩，凡不敬小姐者不得入内，所以还请刘公子结账吧。”
　　刘公子简直想骂娘，磨蹭了半天还是说道：“我没带这么多银子。”
　　这次不仅云往笑了，秦好也忍俊不禁，连宁则雨都不忍的抚额。刘公子面红耳赤：“难道你们带了这么多钱吗，那倒是拿出来呀，饭你们也有份吃的！”踢打着另外三人。
　　宁则雨摇摇头呼出一口气，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孙掌柜，孙掌柜看看，弯腰道：“稍等，我给您找零。”
　　宁则雨摇头：“算了，剩下的便当作我给秦小姐赔不是吧，今日我与几位朋友唐突了秦小姐，还望秦小姐不要见怪，万望海涵才是。”
　　秦好提提裙子见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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