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

作者: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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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衣


      长公主进宫例行拜会父皇的时候,冷不丁皇上突然问道:“秦小妹的及笄宴准备得怎样了?”
      长公主没反应得过来,他问这做什么?
      “基本妥当了。”
      “那就好。”和女儿倒是没那么多弯子可绕,“及笄宴上你好好甄选甄选,瞧瞧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长公主明了,这是要做亲了。
      虽是明了,心里还有些怏怏的不快,韫宜也要及笄了呀,怎么没见着对韫宜上心。
      回去对秦福一五一十的交代了皇上的话,亲事看起来都是女人们做主,其实背后拍定板子的还是男人。
      秦福沉吟一下:“你心中可有合意人选?”
      长公主可发了愁,一来,人选不能高了定,到底不是正经世家的姑娘,也不能低了定,因为秦好怎么也是公主府出去的人;二来她也存着私心,韫宜是她的亲女儿,总不能比秦好嫁的差吧?大大的头痛!
      秦福安慰妻子:“无妨,你放心去选,反正也只是让你圈个圈子,最终拍板的还是圣上。”
      长公主更是惊讶,父皇什么时候那么闲了,还要操心小儿女的婚事?但看秦福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便也不再多问。
      连夜里挑了几家合适的世家公子的庚帖,长公主想给秦福把把关,秦福却并不上心的随便翻了翻就放下了:“呈上去吧。”也没说到底行还是不行。
      长公主思前想后,来到秦好的院子里发现她正打算出门,不由得沉了脸:“都是要及笄的姑娘了,还成日里无所事事东奔西跑,女红师傅给你留的作业都绣完了吗?”南姜的女子对嫁娶极为看重,从拿得动针线开始便开始绣自己的凤冠霞帔,北姚这边倒是自由很多,要求不那么严格,秦好又自幼在外奔波,所以凤冠霞帔什么的,是没有的,女红师傅便让她每天都绣一点。
      秦好缩了缩脖子,老实答道:“绣了一点。二哥府上来人说有急事,所以…”可怜巴巴的样子。
      自从上次打了她,大公主也对她心里有些愧疚,叹口气:“算了,去吧。”
      秦好雀跃一声,福个礼。
      大公主复又唤住她,为她整理小皮帽,装作不经意般问道:“小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秦好懵懵懂懂的回答道:“当然是像我三哥一般对我好的男子了。”
      大公主牵着她一道出了门,一个去了二爷府上,一个去了宫中。
      秦好在马车中闭目沉思。
      大公主那句话一问她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谁问的?要做什么?还能有谁?
      大公主呈上她选出的人选,大多是朝中四品或五品的官员们的儿子,或者弟弟,人品口碑都是不错的人,她自诩自己对秦好也还算是尽心尽力。
      可是皇上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和秦福一样。
      “这些人不行。”
      “为何?”大公主不解。
      皇上叹口气,直视着自己结发妻子唯一的女儿,她什么都好,却没有什么长远的头脑,二十年前是这样,二十年后也还是这样,一个秦福已经拿走了她所有的心思,后来又加上韫宜。
      “朕打算在及笄宴上册封秦小妹为县主。”所以这些人身份低了,不够格。
      “…”大公主还是想问为何,却没再问。
      “你回去吧。”皇上摆摆手。
      “父皇心中属意的是谁?”大公主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他一定已经定下了人选,却不肯告诉她。
      “你一早便知道我选的人父皇并不会认可?”大公主有些委屈的质问秦福。
      “我只是猜测。”秦福摇摇头又点点头。
      “那你也不提醒我,害我被父皇一通数落说我不上心。”大公主半真半假。
      秦福安慰她道:“我倒是觉得你选的人极好的,你这个嫂嫂对小姑很好,我知道。”没错,她选的人非王非侯,人品才学也个个都不错,完全符合秦家人对秦好夫婿的要求,可是皇上要的不是这样——想要把秦谦逼出来,那就要将秦好的婚事昭告天下,要昭告天下,那秦好夫婿的身份就必须只能高不能低——意料之中。
      秦好落马二哥府邸,刚下马车就看见绿柚摆动着细腰飞也似的迎过来,脸上神情又是焦急又是委屈,秦好还没说话,她就一通竹筒倒豆子一样倒下来:“府里来了位小姐,问她找谁也不说,问她干什么也不说,只说等人,想赶她走,她的护卫却好凶,二爷又不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呀…”
      秦好一边安抚着她一边走进秦府。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站着位高挑修长的姑娘,看穿着也是大家闺秀,护卫齐整的两排站着,她正伸手去碰了碰包金的屋柱。
      “不知小姐是?”秦好先福了礼。
      “沈莲衣。”女子转过身,带着一道雪白剔透的面纱,牢牢的遮住了眼睛以下的部位,只留下一双如梦似幻波光粼粼的眼睛。
      秋水翦瞳真是形容得再贴切不过了。
      “不知沈小姐所为何来。”秦好见她并未还礼也没有不悦,依然客客气气的问道,美女总是有更多特权的。
      “我来找秦府主事人。”沈莲衣打量着秦好,“你便是秦府主事人么?年纪也太小了一点。”
      “我二哥不在,秦府里管事的便是我身后的绿柚姑娘。”
      “她?不过是个奴婢。”沈莲衣的眼锋只留了个边角轻轻刮了一刮绿柚,显然不把她放眼里,复又打量秦好,“原来是秦小姐,莲衣失礼了。”这才见了个礼。
      沈莲衣起身摇了摇头:“不妥不妥,岂有妹妹管哥哥的婚事的,看来我今日是白来了。”
      婚事两个字听的绿柚和秦好两个人都是一炸,秦好是这两天对这个词敏感,绿柚是被话中的意思惊到了。
      绿柚干巴巴的问:“什么…什么意思?”
      沈莲衣摇摇头,准备离去:“既然今日没有能做主的人,我便改日再来。”
      绿柚看向秦好,秦好出言阻拦:“既然来都来了,沈小姐还是把话说明白的好。”
      沈莲衣的护卫想将秦好推开,沈莲衣制止了他,看向秦好:“也好,我既来了,不好空跑一趟,你且告诉你二哥,莲衣来过了,可以准备提亲了,想来秦小姐的话秦佑还是会听见的。”
      秦好想也不想的否认:“你说我二哥要娶你?不…”可能两个字咽进了口里,因为沈莲衣手上出现了一枚绿玉的令牌,篆体的秦字。
      这是二哥从不离身的令牌,她也有同样的。
      “秦小姐,我可以走了吗?”
      绿柚含着眼泪,不可置信的跌坐在地,喃喃道:“不…不…不可能的…”
      秦好看一眼绿柚,咬牙否认:“不…不可能…二哥怎么…!这令牌一定是你偷来的,一定是…你勾引…”
      沈莲衣修长的手指放在面纱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温声道:“秦小姐,世人皆厚待男子而薄待女子,你身为女子也要如此吗?令牌之事只消问一问令兄长便可以得到答案,何苦来污蔑我呢?”
      秦好愣住。是啊,世人皆薄待女子,男子负心却羞说女子放浪,她一直不齿此种行为,没想打今日却变成了此种人。
      秦好深吸一口气,福下个大礼:“是秦好失礼了,望沈小姐切莫见怪。”
      沈莲衣并不介意:“无妨,日后便是一家人,无需介怀恁多。”
      沈莲衣准备离去,秦好看着伤痛欲绝的绿柚,鼓起勇气追出去:“倘若二哥娶了你,你会赶走绿柚吗?”
      沈莲衣看了一眼绿柚,似乎轻笑了一下:“秦小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会。”沈莲衣温和柔软的声音,却充满残酷,“一山尚且不能容下二虎,一座秦府当然也不能容下两位夫人。”
      “可是别的人也有妾室…”秦好无力的辩解。
      “他们是他们,沈莲衣是沈莲衣。”留下这句话,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美丽女子飘然而走,正如她飘然而至。
      这是个智慧的女子,超出时代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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