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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公元81年深秋
皇宫花园黄昏
“米罗……一猜你就在这儿……”费依拿了件披风走向枫树下的米罗,小心为他披上,“天气凉了,小心身体……你的伤才好……”
“费依……”米罗出神的望着漫天飞舞的火红的枫叶,在桔金色的夕阳中更是红的让人心动,“我好想他……”
“唉……”费依叹口气,扶着米罗坐在石椅上,“他……”
“不!不要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不要告诉我!”米罗突然激动起来,面色绯红的咳嗽着,费依吓得站了起来,轻拍米罗的背,安慰着:
“好好好,我不告诉你,不告诉你……”费依心痛的克制住眼泪,看着米罗紧紧闭上双眼,不再看这个火红的世界。
撒加终于还是从角斗场活着回来,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要对米罗说声对不起。自己的仇恨……不应由他承担。那天在牢房里粗鲁的对待他……是自己不冷静……撒加甚至自嘲的想,米罗救了自己两次,自己欠他两条命,如果用一条抵去加隆,自己还是欠他一条命,所以……我的命,为你留着。
然而无论是米罗还是帝王都没有再出现在竞技场中,只由几个元老轮流主持着比赛。撒加开始猜测,难道米罗真的……不,不应该,民众的反应告诉撒加米罗还活着,那么帝王是怎么回事,既没有来找自己麻烦,也没有来主持比赛,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怎样的猜测都无法填补撒加日渐空虚的心,他渴望看到米罗,哪怕只在场上远远的透过刀光剑影看看他,撒加觉得那都是一件让他高兴的事,可是那个过分舒适的看台上,再没有紫罗兰色的身影。
皇宫深处的一间装潢奢侈的房间里,冷艳的帝王颓然的半卧在床榻上轻轻的咳,米罗在一旁小心的递过药,看着他用颤抖的手端着碗把药喝完,这才收了碗离去。不久前帝王由于连日赶路外加急火攻心,回来后又片刻不离照顾米罗,在米罗痊愈后身体不支病倒了。原本就白皙的皮肤现在接近透明,而且总是咳个不停,时不时又发起低烧。现在换由米罗照顾帝王了,每次米罗在他身边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要问父王究竟对撒加做了什么。可是一看到他虚弱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罢罢罢……问了又有什么用?他的事……我已经不想再过问了,就当那是我年少无知犯下的错……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交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帝王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虚弱。米罗不再过问其他事情,专心致志的整日陪在父王身旁,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就像在听一个遥远的传说。有时候半夜醒来,想到父王可能会离开自己,米罗的心恐惧的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不住浮木,可是日月轮回,该来的总要来。米罗小心的把自己的情绪整理好,每天带着醉人的微笑给父王讲小知更鸟长大了,学会了飞翔;讲花园绿色的草地上落了厚厚一层火红的枫叶;讲小喷泉边依然有麻雀来嬉水。
秋天脚步匆匆,很快把世界交给了冬天。看着天上开始飘落的雪花,撒加的心却宛如在烈火上煎熬。过去多少场角斗赛撒加已经记不清了,只是一次也没有见过米罗。撒加有时候甚至想,哪怕帝王再来折磨自己也好,因为撒加知道,帝王那样做,全是为了米罗。米罗不在看台,撒加的世界仿佛变成了灰色,好像去年冬天的乌云。一次次入场时的期待,一次次离开时的沮丧,撒加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怒海航行的小船,一会儿抛上浪峰,一会儿又跌入谷底。后来撒加开始希冀费依能再次出现在牢房里,然而夜夜平静,平静的撒加听得到自己心脏规律的跳动。
米罗……为什么不见我……还是说……你不再……在乎我了……
我也想……忘记他……但是……
望着天上的繁星,米罗站在窗口,思绪随风去向远方。自从伤口痊愈后,米罗就经常失眠,每一个漫漫长夜,他都站在窗口对着星星诉说着内心深处的痛苦,一些他连费依都不愿告诉的感受。
整个冬天,帝王都在病榻上度过,他的神智越来越不清醒楚,只有米罗在的时候,眼里才会闪过一丝温柔。当来年的第一只燕子飞进罗马皇宫的时候,帝王恋恋不舍的永远闭上了剔透如紫水晶的眼眸。
公元82年初春
罗马皇宫
“米罗……”费依轻轻呼唤着坐在摇椅里凝望着教堂尖顶的米罗,这似乎已成为他的习惯,“童虎元老已经拟定了你加冕的日子,等你的答复呢。”
“告诉他,让他安排好了再来告诉我。”米罗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他已不再是那个脸上挂着纯真笑容的少年,现在的他,学会了冷酷,学会了伪装,学会了使用手段。没有人教他,但他的血管里留着和帝王一样的血液,那些埋在骨子里的东西,全都迸发出来。不同的是,在他内心深处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残存着一抹忧郁的海蓝色。
一个只有费依了解的秘密。
米罗的变化费依都看在眼里,他替他难过。费依本以为米罗会对他怎么样,毕竟帝王是不同于王子的,但是很快费依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在外面冷若冰霜的米罗,把自己所有的无助与孤寂毫无保留的展露在费依面前,他甚至有时候会抱着费依整夜整夜的啜泣,费依那个时候就暗暗发誓,
我要守护他一生一世……我的陛下……米罗……
撒加再也按捺不住,他开始主动打听皇宫的消息,凭借着自己曾经的将军身份,一些看守牢房的小卒乐此不疲的为他传递消息。得知帝王离去的那刻,撒加心里居然没有丝毫快感,他仍然恨着那个帝王,只是理由有所不同。一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自己因为他夺走了自己的孪生弟弟,夺走了自己的自由而仇恨,可是现在,他有些恨帝王让他见到了米罗,一个他永远无法达到的梦,然而自己无可救药的陷入梦的旋涡,在里面沉溺不思挣扎。
“将军!”没有外人的时候,看守牢房的小卒愿意这样称呼撒加,“明天是新皇帝的继位大典呢,全国放假一天,我们都想出去看呢,听说那个皇储可是俊美赛过厄洛斯……”
撒加心里一阵惊喜,脱口而出:
“把我也带去吧!”看到小卒惊讶的表情,撒加急忙解释:“我不会乱走的,就跟着你们,我只想看看他……”
开始小卒不同意,耐不住撒加软磨硬泡,终于答应把撒加乔装成他们的一员混出去。
这天晚上撒加兴奋的睡不着,想着明天就可以见到米罗,已经被仇恨扭曲的心,渗出一缕甜蜜。
在那个柳絮纷飞的日子,童虎元老在皇宫前铺着大红地毯的最高一层石阶上,给米罗戴上了象征皇权的王冠。王冠是金制的橄榄枝环,每片橄榄叶的经脉用白银描成,每片叶子的尖端镶嵌着一粒璀璨的钻石,使得整个王冠在阳光下光芒四射。米罗身穿传统的皇袍,头戴王冠,乘着金制的马车在罗马城内游行。两匹一尘不染的白马拉着马车,连挽具都是镀金的。
撒加挤在人群中,看着马车缓缓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紧张得手心里湿漉漉的。马车走近的时候,撒加不禁的屏住了呼吸。
米罗比他第一次见的时候还要美,白色的柳絮纷纷围绕在他身边,仿佛小天使在为他吹响胜利的乐章,春天的阳光照耀在别致的王冠上,反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光芒笼罩下的米罗仿佛奥林帕斯山上走下的神祇,让所有人痴迷。
撒加舍不得眨眼似的盯着米罗,他希望米罗能注意到自己,然而他失望的发现,米罗的神情像他父亲一样冷漠,冷漠的就像没有生命,他那惑人的蓝紫色眼眸也只是不屑的望着前方,从不瞥向道路两旁。
马车继续向前走着,走过了撒加,撒加急得想要去追,却被看守自己的小卒拽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米罗消失在道路尽头。
深夜,撒加躺在牢房里,闭上眼睛回想着今天看到的米罗,他用意念的目光描绘着米罗的轮廓,然后坠入又一个迤逦的梦。
梦醒的时候,撒加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赢取自由!这是以前他想也不敢想的,但是现在端坐在王位上的是米罗,这就不同了。他也听说过以前有角斗士为自己赢取自由的例子,撒加在心里盘算着,凭自己的能力,只要没有人刻意阻挠,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撒加越想越激动,越想心跳得越快,好像自由已近在咫尺。
自由了,我才能无所畏惧的去追求你,米罗……
撒加偷偷告诉阿鲁迪巴,让他帮自己这个忙。善良的阿鲁迪巴告诉他先帝曾经说过,他要想获得自由必须经过先帝的同意,现在最多也只有去请求米罗了。撒加说不管怎样他都要试试,阿鲁迪巴只好硬着头皮去见米罗。
皇宫书房
米罗坐在红木桌前一动不动的望着面前积压的公文,风吹过,掀起几页公文漫无目的的飞着,
“米罗,阿鲁迪巴求见。”费依捡起地上的公文,重新按页码放好,
“他来见我干什么?”米罗皱皱眉头,似乎有些厌烦,“让他进来吧。”
费依出去领着阿鲁迪巴进屋,米罗头也不抬,
“什么事?”
“是这样,”阿鲁迪巴深吸一口气,“那个名叫撒加的角斗士请求陛下赐予他自由。”
“……”米罗慢慢抬头,一个动作仿佛做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让阿鲁迪巴有一种压迫感,
他……还活着……可是为什么提这种要求,是不是自由了,就可以离开我远走高飞……
“告诉他,如果他能活到明年夏天,我就答应他的要求。”米罗的话没有温度,
“是,陛下。”阿鲁迪巴倒退着离开,
“米罗……”费依犹豫了一下,“你想怎么做?……他,肯定能坚持到明年夏天。”
“我也不知道……费依……”
明年夏天吗?撒加又激动又紧张,他突然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不过,只要能活到明年夏天,一切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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