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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生死茫茫各神伤
朴正洙在金希澈房里坐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嘭”地被推开,金希澈摇晃着进来,边走边嚷嚷:“不就皇帝大婚嘛,用得着都跑去看么,挤死我了!”
朴正洙笑笑:“你这话是说谁呢?有本事你别去啊。”
“嗯?”金希澈一愣,四顾看看:“这是我的房间吧,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能在这儿么?”
金希澈一个白眼儿丢过来:“不请自入,非奸即盗。”
朴正洙斜他一眼,懒得说话,金希澈倒了杯茶,一口气灌了下去,看看朴正洙,笑道:“前两天不还是要死要活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开心要过,伤心也要过,我何必为那个负心人自伤身体?”
金希澈拍拍朴正洙的肩:“这就对了,你要早能这么想,我们也不用为你担心这些天。”
朴正洙看着金希澈真挚的眼,一抹暖意涌上心头,想了想道:“东海来了。”
“谁?李东海?他来这儿干什么?”金希澈瞪大了眼睛。
朴正洙沉思:“今日赫在成亲,他许是伤心不过跑了出来,他久居王府,外面无处可去,只好来这里,好歹我与他也算认识。他暂时安置在我的房里。”
“呵呵……你被李赫在包了那一个月,倒是让他有了个落脚的地儿了。”
“可是……”朴正洙迟疑道。
“怎么了?”
“他中间出去过一次,我寻到他时,他正与崔始源在后墙那里不知说些什么,我见着他的表情总觉得有些奇怪。”
金希澈沉吟片刻,面色骤变:“遭了!”转身冲了出去,朴正洙也想到什么,跟着一起冲出去,几步来到自己房门外,还未推门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将门推开,只见一缕血线已从琉璃插屏下蜿蜒而过,转过插屏,立时被满地的鲜血惊得稳不住身子。
东海仰面躺在床上,面色安详,眼角却带着未干泪痕,左手搭在床边,血珠正滴滴答答向地上滴落,床前地面几被鲜血铺满,无下脚之地,满室腥甜刺鼻,门猛地被推开掀起的气流将案上一张纸卷向空中,落在血泊中浸湿了一角。
金希澈不顾满地血腥,扑至床前,“哧”地撕下一片帐帘,死死地绑在东海手腕伤口上,左右拍打着东海的脸颊,声音急促:“东海!东海!”喊了几声没有动静,焦急地转头欲唤朴正洙,却愣住了。
朴正洙站着未动,脸色煞白,一只手向前伸出,像是想抓住东海,却连指尖都在痉挛,双唇哆嗦着发不出声音,金希澈莫名,却知道他是被魇着了,放开东海,上前狠狠一个巴掌掴在朴正洙面上,才让他的眼睛有了焦距。
“你怎么了?后世里杀过那么多人也没见你这样啊,他还没死呢。”
朴正洙走到床边抬起东海的左手,见伤口被金希澈绑的严实,已暂时阻了流血,又探了探东海鼻息,确实还有微弱呼吸,稍稍放心下来,捡起血中纸张看过后虚弱开口:“我……我方才好怕他已经死了……他若是真的死了……赫在……赫在要怎么办……”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金希澈心下叹息,李赫在如此对你,甚至不惜置你于死地,你却仍然那么疼他,并且爱屋及乌地疼爱东海,值得么?表面冷酷淡漠的朴正洙,心底里却是纤细柔软的,事事先为他人打算,从来考虑不到自己,却因如此受到的伤害更加深重……
金希澈小心接过,是东海的遗书,那纸上写道:“正洙哥见书如晤:请允我如此叫你。东海一生命微福薄,直至与王爷相遇,得王爷爱重,始感世间温暖。我久居王府,并无朋友,而与哥哥相识,一见如故,心中十分欢喜。如今,在哥哥房中,走完人生最后路程,对东海来说也是一种安慰,只是辜负了哥哥诚心待我,东海心中好生愧疚,只能寄望来生结草以报。现下,小海尚有一事放心不下,还望哥哥看在曾疼惜小海,能助小海完成心愿。求正洙哥哥定期替小海为王爷祈福,愿王爷得享隆恩,福泽绵长,与公主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握紧了朴正洙的手,金希澈沉声道:“东海仍有一口气在,若是你还为赫在着想,此刻切不可乱了方寸,我估摸着此事定与始源有关,恐怕赫在已离此不远,我们先将东海藏在密室里,将赫在打发了再说。”
朴正洙点头,与金希澈一起扶起东海,来到金希澈房中。金希澈将架上的白釉刻花提梁壶左右各旋一圈,内墙翻转开来,出现一间暗室。两人将东海扶了进去安置在暗室中的榻上,出来刚将墙壁复原,便听见楼下一声巨响,想必大门已被毁了。
两人出门向下一瞧,果然木门已裂为几块散在地上,李赫在白着脸手提宝剑站在院中。
金希澈靠在栏杆上朝着李赫在道:“王爷好大的火气,不知我‘凤仪阁’何处开罪了王爷,还请王爷明示。”
李赫在抬脚冲上楼来,手腕一翻,剑便架在了金希澈的脖子上:“东海在哪里?”
金希澈睇一眼颈边利剑,不甚在意地笑笑:“请恕希澈不懂王爷的意思。”
李赫在面色一寒,剑就要砍下去,朴正洙急道:“王爷,手下留情!”
李赫在看了朴正洙一眼,手顿了一下,终是没砍下去,却已在金希澈颈边割出一道血痕,剑刃锋利,一缕血丝顺着剑身流了下来。李赫在眸色阴沉,看着朴正洙道:“若是不想他死,告诉本王东海在哪里!”
朴正洙看了看金希澈,咬咬唇道:“王爷请随我来。”
“朴正洙!”金希澈扯住了朴正洙的衣袖,以眼色示意,他若是见了东海那个样子,你我还活得了么?
朴正洙也回以眼色,我若是不带他去,你即刻便要死在他剑下,赌一把吧。
金希澈只得松开手,却见朴正洙带着李赫在去了他自己的房间,忙跟了上去。朴正洙刚推开门,李赫在便冲了进去,两人跟着进去,就见他对着床前满地血腥发呆,眼光发直,手中宝剑不停嗡嗡颤抖。
朴正洙轻叹:“王爷节哀。”
“节哀?”李赫在缓缓抬起头,眼珠竟然血红:“你要本王节哀?本王为何要节哀?”
“今晨东海突然出现在‘凤仪阁’,神色伤痛,正洙将他安置在此房内休息,不想他竟然……”朴正洙从袖中拿出东海遗书递至李赫在眼前。
李赫在看完后身子摇晃一下,将剑杵在地上才勉强支撑未倒,朴正洙欲上前扶持,不防被他甩手揪了领子吼道:“你说海儿死了?尸身呢?”
朴正洙闭了闭眼,直视着赫在的眼睛道:“东海的尸身已送往相国寺火化。今日皇上与王爷同日大婚,此乃红事,自是不可让白事冲了,是以正洙未知会王爷便将东海尸身送往相国寺火化,还请王爷恕罪。”
仿佛晴空霹雳,李赫在脑中一片空白,只得“火化”二字在耳边反复响起,海儿死了?怎么会?昨个夜里还好端端的,怎么会就死了?火化?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火化?以后再也见不着了么?那个温柔似水的人儿再也不会在眼前出现了么?费尽心思还是……留不住么?
李赫在的牙齿咯咯作响,表情扭曲似地狱饿鬼,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朴正洙一动不动,突然举起剑朝朴正洙头顶砍来,金希澈大惊,却不及拦阻,身侧白光闪过,只听“呛啷”一声,李赫在手中利剑已被门外射来的一柄剑弹开,同时落在了地上。
三人一同回头看向门外,却见淮阴翁主金云诺带着一班侍卫进来,只朝李赫在一挥手:“带他回去!”几名侍卫抢身上去,李赫在纵武功不弱,却寡不敌众,被侍卫架了,对金云诺喝道:“你敢对本王无礼?”
金云诺冷笑:“我乃长公主送嫁娘子,职责便是保证公主大婚顺利完成,王爷未成大礼便中途离开,欲置长公主于何地?又欲如何对皇上和太后交代?”
李赫在张口结舌,被金云诺指挥着侍卫架了出去,刚到门前便听身后一个细幼声音低低叫道:“东海少爷他……”,只叫出半句便被金希澈喝止,没了声息。金云诺交代侍卫们将李赫在带回王府,独自留下来掩了身形窥视着内里动静。
果然不到盏茶时间,“凤仪阁”中便抬出一顶蓝绒小轿,金希澈和朴正洙一左一右跟在旁边,沿着小路向城南而去。
京城南部是平民区,市井小民杂居之地,房屋低矮破旧,偶尔有几幢稍显光鲜的,混在杂乱街区里也丝毫不会显眼。小轿沿着一条小巷走了片刻,停在一扇门前,朴正洙上前扣了几下,一个面容可爱稚气却神色冷淡的少年开了门,朝他们看了看,点点头,轿子便直接抬了进去。
门再度关闭,金云诺从暗处走出,仔细记下了地点,返身回了恩亲王府。
金钟云立在院中看金希澈和朴正洙进门,面上一抹洞察天机的莫测笑意:“你们果然是来了。”
朴正洙深深福下身子,言辞恳切:“请先生务必救舍弟一命,无论先生要价几何,在下必定筹给先生。”
金钟云伸手扶起正洙,笑道:“公子无须多礼,在下与公子有缘,令弟有难,在下自当尽力,但结果如何,在下却是不敢保证,还望公子明白。”
朴正洙忧心道:“在下明白,有劳先生。”
朴正洙将东海抱进房中后回到院中,金钟云扭头唤到:“丽旭,你跟我进来。”
那名少年只从鼻中冷冷哼出一声算作回答,看也不看院中几人,自顾进了房里,金钟云无奈地笑笑,对金希澈和朴正洙道:“丽旭年纪尚小,不懂规矩,请二位不要见怪。”
金希澈点点头:“不会。”金钟云上下打量他一眼,有奇异神色自眼中掠过,却未说什么,转身进了房中。
金希澈看看紧闭的房门,对朴正洙道:“以前你不是老笑他只会装神弄鬼么?如今怎的对他如此客气?”
“东海此刻命悬一线,除了现在还不知所踪的韩庚外,只钟云有力回天,我能不来求他么?”
金希澈神色一暗,却接着道:“那你是承认他有些本事了?——不过话说回來……钟云素来行踪飘忽,你是如何寻到此地的?”
“自上次給赫在卜过一卦后,因担心东海,在市集里再次遇见他,我便尾随他到此。如今想来,他定是知道我在后跟踪了。”
“呵呵……你倒是早有准备。”
朴正洙撇撇嘴,没有接话,眼睛始终盯在房门上,眉头紧紧地皱着。金希澈不耐看他这样,半拉半拽着他进了客厅,倒了两盏茶,边喝边等。
这一等便直等到了日头西沉,金钟云才从房中出来,额头处竟蒙着薄薄一层细汗,那金丽旭虽极力装着没看见,但瞧见他有些虚浮的脚步,仍是去厨房用水浸了帕子,冷着脸递给金钟云,对他的笑脸视而不见,扭头走了。
金希澈瞥见朴正洙看着金丽旭的背影时有一瞬的失神,却顾不得这许多,焦急问金钟云到:“如何,可是无恙了?”
金钟云面上的浅笑渐渐隐没了,朴正洙顿时紧张地咬紧了唇,欲问又不敢问,金钟云见他模样,又笑笑:“公子暂且无须紧张,令弟已无性命之忧。”
朴正洙和金希澈同时长舒一口气,但念及金钟云神情,朴正洙疑惑道:“那为何先生方才面色不豫?”
金钟云看着朴正洙,慢慢道:“在下虽能救得令弟性命,却无法救得他的心,令弟自尽之时想必所受打击甚重,如今虽一息尚存,却已是……”
朴正洙只觉心口揪紧,看了看金希澈,复又问道:“如何?”
“令弟如今已思想全无,形同行尸走肉,至于能否醒转,只能看他的机缘了……”
朴正洙呼吸一窒,握紧了双手朝房里冲去。金希澈也欲跟着进去,刚抬了脚却又放下,低低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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