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无心GL

　　康妃缓缓地走进正殿。淡绿色的宫衣为这隆冬季节添了一抹亮色。精致的飞仙髻，斜簪珠花，八宝步摇繁而不乱，丹凤吐珠的样式显得康妃雍容贵气，仪态端方。

　　柳淑妃见到康妃进来，急忙站起身，笑道：“妹妹为公事前来，打扰姐姐休息了。”

　　康妃与她各自施礼后，落了座。这才道：“淑妃妹妹说哪里的话，你是奉旨前来。本宫哪里敢休息？”

　　柳淑妃自然听出康妃话里的刺儿，笑道：“姐姐说得是。妹妹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彻查霍婕妤小产一事，得罪之处，还请姐姐原谅。”

　　康妃掩口轻笑，一派娇羞。“妹妹说得倒像是本宫害了霍婕妤小产一样。这么大的罪名，本宫可是不敢担的。”

　　柳淑妃道：“姐姐说的是。兹事体大，妹妹不得不秉公执法，带人搜宫。”

　　康妃敛起笑容道：“妹妹既然奉了旨，本宫自然不敢阻拦。那么就请妹妹将圣旨请出来吧。”

　　柳淑妃一愣，道：“康妃姐姐，妹妹是奉了皇后娘娘懿旨，并非皇上的圣旨。”

　　康妃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皇后娘娘的懿旨，是姐姐我弄错了。那么就请妹妹将皇后娘娘的懿旨请出来吧。”

　　柳淑妃当然明白康妃是故意刁难。“康妃姐姐，本宫奉的是皇后娘娘口谕，当日你也在场，怎么装起了糊涂？”

　　康妃眸光微闪，叹气道：“本宫确实糊涂。不知道皇后娘娘何时准许妹妹搜查珑华宫了？”

　　柳淑妃理直气壮道：“皇后娘娘命我彻查此事，自然可以随意搜查后宫。否则如何彻查？”

　　“如何彻查是妹妹你的事。姐姐我多嘴问一句，妹妹你可曾先去搜查了凤慈宫？”康妃微笑，笑得不怀好意。

　　康妃身后的杨琼看着这笑容，觉得这就是一个优秀的猎人在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步一步接近陷阱，马上就要掉进去的感觉。

　　“你……”柳淑妃忍不住要发作。她的宫女枫儿从旁边拉了她的袖子一下。柳淑妃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又恢复了笑脸。“姐姐真是说笑话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怎么可能是这件事的主使？”

　　康妃听了正色道：“这么说，淑妃妹妹来搜本宫的珑华宫，是怀疑本宫是这件事的主使了？”

　　柳淑妃突然发现自己掉进了康妃的陷阱里。如今这话要怎么回答？是的话一定会被康妃反咬一口，告自己一个诬陷无辜的罪名。不是的话自己就没有理由继续搜宫了。这个康妃，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柳淑妃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姐姐又说笑了。妹妹这只是例行搜查。姐姐怎么会是主使？不过是搜过之后，大家心里都清楚了，也能维持姐姐的清白。”

　　康妃冷笑道：“妹妹这话倒叫本宫听不懂了。为何一定要搜宫才能维持本宫的清白？本宫一向清白，只怕是有些人无中生有，随意造谣，才弄得这宫里人人自危。”

　　这一番话毫不留情，让柳淑妃愣在当场，下不来台。康妃似乎觉得还不够，继续道：“既然是搜宫，本宫也当配合。不过自古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妹妹既然要搜，就请先从皇后娘娘那里搜起。本宫一向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妹妹搜了皇后娘娘的凤慈宫，本宫的珑华宫随妹妹搜几遍都成。淑妃妹妹，你觉得这样可好？”

　　淑妃已经气得脸色涨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样子妹妹还没有想清楚，那就回去想想。反正这珑华宫又不会跑了，妹妹还怕没机会搜吗？”康妃绝美的面孔上带着嘲讽的笑。

　　淑妃最后几乎是被枫儿拉着出了珑华宫。康妃坐在正殿里，连眼皮都没抬。如娟在一旁赞道：“娘娘好厉害！”

　　康妃看了元香一眼，“如果你们更得力一些，也无需本宫亲自与她理论了。”

　　元香听了，知道康妃是在说她无法应付淑妃，脸一下子红了，惭愧地低下了头。“奴婢无能，请娘娘责罚。”

　　康妃道：“本宫多说无益，你是管事宫女，自己想想应该怎么做吧。”

　　元香道：“是，谢娘娘提点。”

　　康妃听了点点头。喝了一口茶，这才起身在如娟的搀扶下回到寝殿。

　　“如娟，去叫嫣巧过来。”康妃吩咐道。

　　如娟应声离去。康妃伸手摘了头上的八宝步摇。“这东西好是好，就是太重。若不是为了给淑妃一个下马威，本宫是不会带它的。”康妃自言自语着。

　　“娘娘天生丽质，原本就不需要那些东西装扮。”杨琼站在康妃身后，透过梳妆台上的黄铜镜，看着康妃的脸。

　　康妃忍不住又脸红了。“本宫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这般的油嘴滑舌？”

　　那是因为没机会发挥。杨琼心里如此想，嘴上却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在我心里，最美的娘娘反倒是当日落难之时，身着素衣，不施粉黛的样子。”那是杨琼记忆里最美的一道风景。

　　康妃低垂着头不说话。杨琼觉得这时的康妃极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她是一个柔弱如水的女子。可是她刚才设陷阱让柳淑妃跳的时候，是如何的飞扬生动。这皇宫太拘着人，将一个生动的灵魂一点点毁灭，变成麻木的行尸走肉。这是康妃的悲哀，也是这个时代所有女子的悲哀。杨琼知道自己救不了什么人，连康妃她都救不了，只能看着她一点点年华逝去，老死深宫。

　　想到这里杨琼打了个哆嗦，看着眼前的佳人，眉目如画，她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带她走。带她离开皇宫。

　　“你怎么了？”康妃觉察到杨琼有些晃神，回头问道。

　　杨琼摇摇头，“在回忆娘娘方才气走淑妃娘娘的情景。”

　　康妃笑道：“本宫不过是就事论事，可没有故意气她走。”

　　杨琼暗道：被你那样夹枪带棒地说了一顿，不走才怪呢。“娘娘，您不怕淑妃娘娘去皇后娘娘那里告状吗？”

　　“本宫若是怕，就不会与淑妃那般针锋相对了。”康妃起身，回到湘妃榻上坐下。“淑妃这盘棋，快要下到终盘了。”

　　且说柳淑妃回到玉宸宫。一进门就砸了一个花瓶，吓得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出。

　　“娘娘不要生气。咱们本来就是要去搜宫的，这次没搜成，下次也一样。”枫儿劝道。

　　“本宫这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最好的？可是去了珑华宫，本宫才发现，这些东西竟然没有一样能和那里的相比！凭什么？她沈秋华凭什么？本宫比她年轻，比她有心计，比她得宠，却还是比不过她。当初姐姐比不过她，本宫也比不过她，你说她是不是会妖法，迷住了皇上的心神？”柳淑妃有些歇斯底里。

　　枫儿道：“娘娘何必在乎这些个死物呢？如今皇上对您的宠爱哪宫的娘娘主子们不羡慕？康妃娘娘那里的东西不过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最近这段时间，皇上大多留宿在咱们这，康妃娘娘的宠爱已经大不如前。今天这架势，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娘娘您若是真的生气了，反倒是不值得。那些个东西，凭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早晚不都是您的。”

　　枫儿的一番话让柳淑妃舒服一些。细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毕竟还年轻，又正得宠。康妃却是已经进过冷宫的人。皇上是念旧之人，不过就是念在多年的情分上，才对她这般礼遇。可是想到今日被康妃几句话噎得哑口无言，她还是感到忿忿不平。沈秋华，咱们走着瞧！

　　凤慈宫。

　　皇后正在画一幅牡丹图。彩绢已经将珑华宫发生的事情如实禀告。皇后听了叹了口气。“淑妃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本宫抬举她了。”

　　彩绢看了一眼身旁的彩绫，后者也用目光示意自己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娘娘不打算替淑妃娘娘做主？”彩绢问道。

　　“做主？”皇后嗤笑。“怎么做主？淑妃样样没有道理，本宫就算想帮也无从帮起。那康妃岂是她一个小丫头斗得过的？本宫和康妃相处了八年，都没有摸清楚她的习惯，何况是淑妃？”皇后勾了一笔墨线，换了一只更细的笔继续作画。“本宫帮她，是不想康妃一人独大。如今康妃聪明的避了锋芒，怎能让本宫对她放心呢？”

　　“那……如果淑妃娘娘来向您告状呢？”彩绢觉得以淑妃的行事作风，这个可能性很大。

　　皇后道：“本宫要淑妃彻查此事，不过就是做给大家看。她如今弄得后宫里乌烟瘴气，还打着本宫的旗号去搜检后宫，简直是岂有此理。本宫生辰之前，不想再横生枝节，她若聪明，就该老老实实的等着本宫的命令。若是不够聪明，本宫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的。”皇后最后一笔画完，一副牡丹图完成。画中一朵硕大的牡丹开得正艳，反衬得其他的花暗淡无光。

　　“娘娘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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