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料不及

　　沈佳佳赶忙侧过身，换上笑意盈盈的表情，迎两个人进门。一前一后地进了屋，老爷子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怎么的，拐杖敲的地面梆梆响。反观裴胜，四处打量着大厅的布置，脸上的表情严肃得有些过分。

　　沈佳佳听着那拐杖的响声，像是敲在了自己心上似的，整个人七上八下的。

　　徐嫣然的祖父徐贵，人如其名，整个人骨子里都透着股清贵气息。沈佳佳听说他年轻的时候接手徐氏珠宝、整顿上下，很是经历过一番大起大落跟腥风血雨。这是个见惯了商海浮沉的厉害人物，可以算得上是阅人、阅事无数了。沈佳佳陪着走在其身边，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站在裴染身侧的徐嫣然，心里一阵没底。

　　她跟徐嫣然的演技都不高，万一瞒不过这个老爷子可怎么办。

　　老爷子进门时候，有意无意地瞧了瞧裴染，目光锐利之中透着温和。当下拐杖抬了抬，微微笑着对身旁的裴胜笑道，“你们家老幺看来是遇到了个好姑娘啊！”

　　裴胜当下眉头皱得更紧，瞥了裴染几眼，勉强笑着对老爷子说，“还真别说，哪家的姑娘比得过您家的。”

　　沈佳佳抬起头瞧了瞧裴胜，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对徐嫣然这个人很满意？

　　“裴叔叔您过奖了，我哪受得起啊。”她赶忙陪着笑。

　　一句话出来，两个人都有些诧异地看她。

　　沈佳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以徐嫣然那种嚣张性子，怎么可能表现得这么温婉得体？又抬头一看，裴染跟徐嫣然都紧着给自己使眼色。想了想，赶忙换上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使劲咧开嘴笑得夸张，接了句，“当然您要是非要夸我呢，我就只好给您的眼光点赞啦。”

　　老爷子哈哈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孙女。”

　　裴染不失时机地走上前去，开始给两人介绍起了店内的构造跟设想。店不大不小，裴染介绍的也很仔细，包括吧台的设计，桌椅的拜访，以及经营产品的想法等等，都有很多独到的地方。沈佳佳听的也有些入了迷，裴染这家伙，还真是很有才。并不像电视剧小说里常常形容的某些富贵子弟，成日不学无术，吃喝玩乐。

　　话说回来，人生是自己的，那些生而拥有的比较多的人，并不一定就浪费掉了自己的人生。反而有更多的机会和资源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单看各人是否能够把握，这一点倒是真的。

　　一行人在一楼转了一圈，快要上楼了，徐老爷子好似才看见谢衍似的，忽然开口问沈佳佳，“爷爷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这位是……”

　　沈佳佳一时有一丝尴尬，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谢衍站在一旁，神色也有一丝不对劲。沈佳佳望着谢衍，咬咬牙，狠下心来，在徐老爷子耳边，刻意带上一点撒娇的意味，悄声道，“爷爷，这是孙女新交的男朋友，帅不帅？”

　　谢衍的脸色有一瞬的错愕，略尴尬地咳了一声，不卑不亢地冲老爷子点了点头，“徐老您好。”

　　徐老爷子淡淡地瞧了瞧他，面上不动声色，拍了拍沈佳佳的手，笑了笑，“我认识他，小伙子，没怎么变嘛。”

　　这就是身处高位之人的表达不认同的方式，明明在你面前，却并不同你讲话，好像交谈会拉低自身的身份似的。

　　沈佳佳赔着笑，心里七上八下的，转头担忧地去瞧谢衍的脸色。

　　也不知是不是久处职场，摸爬滚打惯了，谢衍神色如常，对着沈佳佳淡淡地弯起嘴角。

　　沈佳佳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转过了头。

　　那头裴胜同裴染之间，就没有这么融洽了。

　　“你说什么？”裴胜忽然停下了脚步，低吼道，“不肖子！你疯了不成?你是什么身份？！这么多年我是纵容你太过了？！”

　　裴染并不相让，柔和的脸庞变得坚定，抿紧了嘴角，“我有选择我想要的生活的权利，也有选择我爱的人的权利。她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裴胜严重讥讽之色更重，“哪好？”说着，他朝徐嫣然抬了抬下巴，“你说说，你在哪工作？”

　　徐嫣然脸色有些发白，轻轻摇了摇头，“我现在没有工作。”

　　裴胜点了点头，“那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或者爱好吗？”

　　“……”继续摇头，“暂时没有。”

　　“你能为他做什么？会做家务吗？”

　　“不会。”

　　“你父母能带给他什么助益？”

　　“我……没有父母……”

　　“你性格很好，能知冷知热吗？”

　　“……我不太会。”

　　“那你觉得自己够美吗？”

　　“好像……也不够。”

　　两个人就这样一问一答着，裴胜每抛出一个问题，徐嫣然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裴胜脸上的表情，从轻视到不屑再到了然，没用上十分钟。

　　“最后一个问题，你何德何能？凭什么妄想跟他在一起？你爱他吗？”

　　“我……”徐嫣然咬了咬嘴唇。

　　裴胜摆了摆手，“你不必说了，我也不用问了。你这种女孩子我见得多了，仗着自己年轻，连自己想过的日子是什么都没考虑明白，就成天想着遇到一个完美的白马王子，就能解救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可解救的？我也不跟你们费嘴皮子讲什么门当户对这种老掉牙的大道理，”说着，他指了指裴染，“他是我儿子，他年轻，还不懂怎么看女人，但他以后会懂的。等他懂了什么样的女人才适合他之后，他随时可以换。你呢？你承受得起吗？”

　　说着，他背过手，看都不看目瞪口呆的几个人。沈佳佳恍惚间觉得，他的那股不屑简直是刻在了骨子里。

　　让她没想到的是，徐嫣然并没有受到任何打击，反而将腰板挺得更直了，小脸一绷，侃侃而谈，“裴先生，您也说过了您儿子还年轻。我也很年轻。我还不懂生活，没有方向，但我以后会懂的。等我懂了以后那一天，我跟你儿子也未必会在一起，因为我现在也并没有考虑好要不要跟他一直在一起。年轻人谈恋爱，本来就是要一起成长，看看是否适合。能一起成长为适合走下去的人当然最好，如果不适合也很正常，这才是对自己跟对方负责的态度，您觉得呢？”

　　一番话下来，说得裴胜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瞪着眼睛看着徐嫣然半天，半晌才没好气地道，“你有本事，就成长了以后再说吧！”说罢，沉下脸，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徐老爷子笑了笑，“你啊，这急躁脾气总是改不了。我看着女娃不错，不卑不亢，你儿子的眼光很好。”

　　“徐老，”裴胜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睛瞧着站在一侧的沈佳佳，“我的心思，你不是不明白……”

　　他说着，拍了拍沈佳佳的手，“他们孩子们的心事，咱们说不得什么喽。”顿了顿，他又对沈佳佳低声道，“等你爸来了，你也免不了。”

　　沈佳佳点了点头，徐老的意思她都懂，徐父对谢衍的态度，只会比裴胜对沈佳佳外表的徐嫣然更为强硬。只怕这一关，很难能过了。

　　徐老爷子转头望着裴染，“这楼上你想要怎么设计来着？”

　　裴染明白这是老爷子再给自己台阶下，当下继续殷勤地讲解起来。

　　终于送走了这两尊大佛，中午都过去一大半了。

　　四个人瘫坐在椅子上，都好似被拔了层皮一般虚脱。

　　裴染预约早上来店内装修的工人也没办法再过来，只能再等明天了。

　　谢衍二话不说，直接要拉沈佳佳回他的公寓。沈佳佳还想挣扎一下，被谢衍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反正我们的事情已经被你闹大了，还在这装什么开咖啡店，已经这样了，你就别在这里当电灯泡了。”

　　沈佳佳无奈，只得随便收拾了些东西，跟着谢衍离开了咖啡店。

　　两个人朝谢衍的房子走着，一路无话，各怀心事。

　　沈佳佳浑身不自在，他在想什么？会不会因为今天的事而萌生悔意？

　　沈佳佳最后还是没忍住打破了沉默，问出了一个埋在心里多年的问题。

　　“你当初跟她……是为什么会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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