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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Bamboo Zone（五）
说实话，纪太其实并不想让金角兽加入特别机动小队的，只不过对方极力要求，加上不让一个本地反抗军成员加入这重要的一环也不太好，所以纪太还是加上了她，只是……
【“等一下！你小子……你小子都干了些什么？！你抛下了你的老公……我知道那是假冒的我知道！但你也不能……你小子居然抛下了他！让他一个人对着那一堆不知道怎么会守在那里的巴古拉军！！把老子放出去，快点！！”】
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想带上金角兽，或是其他任何一位情感丰富道德底线高有自己的行事原则的数码兽。
他们太情绪化了，对于这一部分计划的应急行动方案的实行不利。
“冷静一点，金角兽。”躲入排水系统的一个支道的纪太拿出了控制器，“仔细想一想，为什么如此数量巴古拉军会守在安杜鲁兽说过的‘不会有任何戒备’的那个出入口？如果是为了通水管，人数和装备未免也太多了，就好像是料到了今天此时我们会登门造访一般。而且当我说全员进入数码机撤退的时候，行动最为迟缓的他却执意留在其外——”
【“你是说……”】
“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纪太按下了遥控器按钮，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万马奔腾的水流声中轻眯双眼，“一种计划被敌人得知的可能——值得庆幸的是，我也为这种可能做了二手准备。”
沿途被纪太和冰巫师兽悄悄放下的手制□□一一引爆，引起的建筑坍塌情况和水势流向均在纪太的计算之中，偏差度在可接受范围之中，而对追兵产生的阻碍伤害效果……也令纪太颇为满意。
她从数码机中抽出长枪，转身准备破坏自己所在的支道的过滤网：在炸弹破坏了如此之多支道的水阀结构——当然也包括带有警报功能的过滤网后，她不认为敌人能够从繁多的警报中认出自己出入的那一个。
一只金属的手臂在汹涌的激流中巴住了这个支道的墙壁，艰难地将自己的上半丨身从的水流中拔丨出，却无法继续，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听到响动回身的人类孩子身上。
“——啊，”纪太笑着看着在水流中坚持的机器人——他身上原来的污渍如今已被这水流洗涤，显现出盔甲原本的闪亮光泽，而她的语气轻盈像是在花田中偶遇了一位熟人一般，“安杜鲁兽。”
“……”安杜鲁兽看着她的笑颜，莫名觉得自己如果就这么继续沉默，对方也会就这么沉默着站在原地注视着自己被激流冲走绞碎，绝不会伸出援手。
但就算求救，看样子对方有很大的可能性也会置之不理。可也不能完全否定对象会施予援手的可能性。
所以自己的下一次开口，或许就是决定生死的发言。
安杜鲁兽想了一下，毕竟激涌的水流也不允许他多想了，这么说了——
“我想看日出。”
纪太背过了身，燃起黑白色的数码之魂劈开了阻碍她前进的过滤网，安杜鲁兽重新被水流拖了了回去，仅剩手指还艰难地勾牵着支道边缘。
下一秒，棕发的孩子旋身一剑劈下——剑气让奔流的浪涌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断层，而就趁着这一瞬间，她有力地抓住安杜鲁兽的手臂，将他从水流的断层中扯了出来，落在支道里。
“抱歉，我刚才以为你是那些巴古拉军的一员呢——他们里面也有不少安杜鲁兽嘛。”纪太说，“那么，让我们继续吧。先救出人质，然后和其中有反抗能力的一起内外夹击。”
但是计划被敌人知道之后总是会进行得不顺利呀。纪太笑眯眯地看着挡通往俘虏所在的车间也是这个基地中心的莉莉斯兽和其身后满头是汗的激流兽，语气平和地说：“哎呀呀，我可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见到你，这可真是偶遇啊——我以为会是策略兽呢。”
“哼，哀家偶然听见一只可爱的夜莺的歌唱，说你在这里……”莉莉斯兽捋着鬓发的动作骤然停止，愤愤地瞪着对面的男孩，“哀家可没忘记在上一个Zone受到的奇耻大辱！”
“哎呀呀……”纪太苦恼地偏偏脑袋，“这可真是有点令人困扰呢，因为……我这边好像也有一位对你们巴古拉军颇有成见的人士，啊，抱歉，好像是很多位呢——全员实体化！数码之魂，充入！”
“莉莉斯兽！”
“皇家骑士团的芳香兽？！怎么会在在这个偏远的山间小Zone里？！”
“看来那边谈论地正欢呢，还是不要打扰他们比较好——就让我们两个在这边谈谈如何？”
“哼、哼！正有此意！我也想问问你是怎么弄到我的‘水精灵’（drippin）到你手下的呢！”
纪太轻瞥了一眼下方向自己对面的激流兽发动攻击，却连对方边都没挨着就被激流兽的“水压炮”击碎腰间轴承，裂成上下两半的安杜鲁兽，提枪向激流兽冲了上去。
这是一场看似胶着，实则强弱优劣分明的决斗。虽说莉莉斯兽是三元士中力量最弱的一个，但同时芳香兽也因之前与巴古拉军的交战元气大伤，至今未能恢复；而纪太虽然体力充足攻势凌厉，却也因激流兽那可自由液化的特性颇为苦恼——她的主要武器是那把长丨枪，而劈斩对于可液化的对象而言并无实际效果。
这样一来，虽然敌方的攻击纪太和芳香兽也能应付，但一旦时间拉长，这场一对一的决斗他们必输无疑。
如果那真是一场一对一的决斗的话。
被激流兽压制的纪太嘴角忽然流露出一丝笑意。
下一刻，地震山摇。
“什……这是怎么回事，激流兽？！”被天花板上震落的粉尘迷了眼，差点被芳香兽抓住这一空隙击中的莉莉斯兽颇为震怒。
“这、我……”明显对和自己直属上司策略兽是两种类型的莉莉斯兽不善应对的激流兽一时竟放松了对纪太的压制，被对方挣脱反握。
“这不是他的错，还请莉莉斯兽大人不要对他如此苛责。”纪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因为这是您的错——明明知道我们的计划，还跟我和芳香兽玩得那么开心，您忘记我们原本的目的了吗？”
“难道是……！”
“没错，看来在我们拖住你们两个最难对付的对象之后，我的同伴们已经很好地完成了特遣队的任务了。”纪太松开激流兽的手腕，后退半步，以脚跟为支点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那么，对手交换——”
“‘潘多拉的对话’！！”紧贴着纪太后背的贤者兽被呈现出来。他没有给激流兽多一秒的反应时间，高速连放了就在刚才储存进去的、来自被救出的金角兽和银角兽姐弟的联合技——“金银雷鸣击”。
眼见几乎要被这无限的高速连放蒸发殆尽的地方指挥官，莉莉斯兽愈发急躁起来：“激流兽！——可恶，真是没用的废……”
“哎呀呀？还请不要这般因他而怒比较好。”来到莉莉斯兽身后高举起双头枪的纪太说，“因为您现在要多一位舞伴了……呢？”
“萨摩！！”
最后一刻被芳香兽揽着逃开的纪太堪堪躲过了来自对方“娜扎尔之爪”的出其不意的一击，看着刚才自己身后的墙壁上不断腐蚀消融的巨大空洞，纪太额上滑下一丝冷汗。
“真是……令人烦躁……这个Zone又湿又潮的，指挥官还如此无能……而且居然在这种地方还有皇家骑士来捣乱……简直……哀家简直要……爆发了啊！！”
再一次地，时空的裂缝在莉莉斯兽身后展开，扭曲地开始吞噬周遭的一切。
“什……？？！！”芳香兽瞪大了眼睛。
“又来？！”纪太惊呼出声。
就连半死不活的激流兽也慌张起来：“莉、莉莉斯兽大人！！请不要动怒！！我们还没有找到这个Zone的Code Crown，如果这样下去的话……”
“找不到的话，就把这个Zone拧成渣滓再从废渣里找就好了！真是无聊！皇家骑士，人类小鬼，你们就和这个Zone一起被压成废渣吧！哀家可是要去补充一点美女的鲜血了，恕不奉陪！”
看着黑发妖娆女性在高笑声中化为一群黑色的蝙蝠离去，抱着纪太的芳香兽狠狠“啧”了一声：“女人就是无毅而多变！”
“如果你把这个结论推及到所有女人身上，我就要揍你了。”纪太拍拍屁股从芳香兽怀里站起来，向担忧地来到自己的身边的贤者兽确认对方的身体情况以及任务执行度后，将装载着被俘的本地居民们的数码机从他手里拿回，叉腰望向空中不断加速吸入着周遭的建筑或是生物的空间黑洞，“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激流兽刚刚也逃跑了，而他的‘水精灵’们——也就是这些机械型数码兽造型的空壳里的操纵者——果然都停止活动了。坏消息：我们有一个或许会吞噬整个Zone的空间裂缝要处理。”
“哼，吾也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芳香兽的半张脸被面甲遮盖，纪太却能看到他面甲下的微笑，“好消息：吾知道如何关闭那个空间裂缝的法术；坏消息，吾找到了Code Crown，而它马上被空间裂缝吸进去了。不过也没什么，Code Crown是不会被摧毁的，就算……汝在干什么？！”
一把抓住对方风衣下摆，芳香兽牢牢扯住将数码机扔给贤者兽、想要独自冲过去抓住那已经被吸入黑洞的Code Crown的反抗军领袖，不让对方前进分毫：“汝疯了吗？！吾已经说过就算让Code Crown暂时进入亚空间也没什么大碍了吧？！”
“芳香兽，放开我！我必须、我必须拿到那个Code Crown，哪怕就一瞬间……！否则的话……！否则的话……！！”
“已经来不及了！！”扯着对方风衣不放的芳香兽单手绘制出了繁复的法阵，并念出了一连串诘屈聱牙的咒语，直接关闭了那如黑洞一般的空间裂缝，拎住失去来自裂缝的引力而落下的领袖的后衣领，“汝到底是在发什么疯？！汝……喂？！”
纪太挣脱芳香兽的钳制，不发一言地来到了分成了上下两部分的“夫君”身边，如他之前对激流兽手下的“水精灵”大军的描述一样，从截断面可看到的本应是“安杜鲁兽”这种数码兽数码核心所在的部位只有一团粘稠的黑色粘液。
她的“安杜鲁兽”并不是数码兽，而是一种人工精灵。
如果对方是普通的安杜鲁兽就好了，无论怎样的机械故障她都知道该如何维修，但是……
这是一个人工精灵，他的本体是一滩腐臭的粘液，纪太能想到唯一能够维修他的方法只有用Code Crown的权限直接查看对方的数码资料，找到病源以及处理之法。
可如今这个方法也行不通了。
伴随着机器转轴生涩的摩擦声，倒在地上的安杜鲁兽的头在金角兽的惊叫中扭了过来，用那只红色的光学镜头盯着在自己身边蹲下的棕发女孩。
“你攻击了激流兽，你的制造者。”纪太将双手放在膝盖上问，“为什么？”
没有丝毫迟疑，安杜鲁兽说：“‘保护妻子，是丈夫的责任’。”
“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你……等等，或许是激流兽一开始就在空壳上……不，难道说……”捂嘴想了想的纪太很快以摇头结束了这犯人检索的行为，因为自己对面的“夫君”时间已经不多了，“无论如何——你快死了。”
“我知道。”
“很抱歉。我不知道‘水精灵’的结构，也不知道你病变的原因，所以我没法救你。”
“没关系。”
一缕亮光在天际出现，吸引了处于这已经被莉莉斯兽的时空裂缝折腾得连四壁都没有的工厂里的诸位的注意。
激流兽的工厂位于最东方的丘陵之上，这让他们成为了这个Zone第一批接受今天的阳光的数码兽。
“太阳升起来了。”纪太看着远处海平面上逐渐升起的、还没达到耀眼的程度的红色球体，话语中带上了一丝心虚，“看，很漂亮吧。”
紧盯着那轮朝日的安杜鲁兽迟迟不回话的态度愈发催生了纪太的心虚和内疚，让她在阳光从玫瑰红染上金色的那一刻终究忍不住开口：“我……”
“真的很美丽。”安杜鲁兽终于扭回了头，用那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说，“露卡说的没错，日出跟她的笑容一样美丽。谢谢你，萨摩纪太。”
“……我没有什么值得你感谢的。”纪太微微阖了阖眼帘，脸上如刀刻一般精致的笑容与她冷淡的语气形成极大的反差。
安杜鲁兽定定地看着纪太的脸，用生硬的声线道：“还有，一点。”
“什么？”
“你能对我笑一下吗？”
“我就在笑啊？”纪太有些莫名。
然而安杜鲁兽却一口否决：“我不想看面具上的笑。我想看你的笑。”
这句让后方偷听的众人莫名其妙的话似乎被纪太理解了，因为她在略微的迟疑后没有询问，而是给出了一种回答：“我不确定面具下能有漂亮的笑容。”
“没关系。”
“会非常难看也说不定哦？”
“没关系。”
“……可能甚至连笑都算不上。”
“没关系。”
三句“没关系”，每一句都让纪太的头愈来愈低，身体越来越颤抖，稍长的碎发从脸边滑下，如一道门帘遮住了其他数码兽好奇的目光，仅让这脱去面具的笑容呈现给了她面前地上的一个数码兽。
然后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安杜鲁兽总是笔直如一条丁字尺画出的直线的嘴唇开始浮现出一丝弧度，慢慢地，几不可见的弧度上扬成了微笑：“谢谢。我的妻子的笑容果然比日出更漂亮。”
“……”一向能说会道的纪太此时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安杜鲁兽也沉默地看着她，然后他的聚焦游移了一下。待他重新聚焦在纪太的脸上后，他用恢复了一百八十度的嘴唇说：“纪太，你能扶我起来一点吗？我这个角度有点看不太清。”
“当然。”
就在纪太扶起再一次浑身油污——或者说是那“病变”的人工精灵分裂的粘液——的安杜鲁兽的上半身时，从那将死的躯体中爆发出了生命最后的力量：他用力甩手将毫无准备的纪太压倒在地，整个身躯覆盖其上，却以手肘为支撑与对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然后——
挡下了那来自佯攻部队方向的迫击炮的致命一击。
啊啊。
在思维能力从安杜鲁兽——“水精灵”之一——身上消退的前一刻，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即将沦为完全的黑暗的思维之海里。
太阳，好温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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