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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conscious World（四）
“自由了！！终于自由了！！”在飞扬的沙尘之中，黑甲的武者毫不在意脸上不断滴血的伤口，身体后仰得像是要折断一般，“那些碍事的家伙，那些自认为在保护‘母亲’的小鬼们，却只会扯我后腿绊脚石，终于一个都不在了！！我自由了！！终于自由了！！哈哈哈哈……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这是多么令人开心……！啊啊……！这是多么令人愉悦……！百万年、千万年之后，我终于自由了！！”眼角余光蓦然瞥到脚边吓得瘫坐在地的白兵棋兽，萨摩纪太好不容易站直的腰板再一次弯曲下来，“哦呀，这不是小小的卒兵嘛？居然能够幸存下来，真是不错的运气呐。那么在我注意到你的时候，你是否还能够如此幸运呢？”
“你……你要做……”
“嗯嗯？你想问我要做什么是吗？”被疯狂和恶意绘成金色的眼瞳就算是折射出来阳光也被它染上了诡计阴谋的暗色，而她正用这双金眸打量着颤抖不止的小兵，用双指摩挲着下巴，就像考虑着该怎么处置到手的俘虏的恶王，“嗯……说的是呢……”
“要怎么……”黑甲的骑士从平台上走了下来，踩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四位囚人面前。
“——处置你们比较好呢。”长发的女孩慢慢转过身，站在骑士身侧，用平淡无波的棕眸看着即便没了牢笼也没有立即转身而逃的聪明人们。
“我倒是有个好主意：把那些悲惨的记忆碎片串成一串，然后捆住他们的手脚丢下去，看他们会在哪个记忆碎片里放弃自我意志，灰飞烟灭——如何？”黑骑士的提议和她的外形一样恶毒，“至于外面的那些家伙们，叽叽喳喳的烦死了，将他们也吞进这个世界，绑成一团丢进哪个碎片好了。”
警惕地将手搭上刀柄，实力最强的策略兽不经意地挡在了其余三人面前，下颌微扬，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将视线投向在骑士身边显得愈发矮小的女孩。注意到他的视线，女孩也不负期待地侧头对骑士开口：“第十五条，‘若非绝对必要，禁止杀害任何数码兽’。即便是策略兽，现在也已经被控制住了。这种仅为取乐的恶劣行为，还是快点停下吧。”
“喂喂喂，既然‘监督者’们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这种只会扫兴的规则也可以不用遵守了吧？”
“不行。制定这些规则的人就是你自己，你自己就是这些规则的监督者。只要你自己还活着，就必须坚持这些原则——此乃第八十七条规定。”
“切！麻烦的规则……”
“‘监督者’？”看着抱胸的黑骑士像是在思考什么一般低声咕哝起来，策略兽对相对冷静理智的红裙女孩问道。对方也一如既往地迅速给出了回答，“是的。在很久以前，曾有五个数码兽将我以保护之名封印，分散了我的力量。而我也因为和他们的约定，努力维持着他们心目中所期待的‘纪’的形象。但是现在……”
“最后一名监督者——斩击天使兽，刚才已经故去了吗。”直接用肯定的语气和词汇的策略家显然不对和冥王一起卷入黑洞的天使的存活抱有希望。
“是的。其他四位监督者，也已经无法用‘活着’这个词来定义了。所以，控制着我行为的最强大的枷锁已然消失。”顿了顿，纪安慰道，“别担心，只要没有正当的理由，我是不会让她对你们……”
“啊，有了有了！”一锤掌心惊叫出声的黑骑士粗鲁地打断女孩的话，“喂喂，我说，咱最终的目标是不让预言中那条双头龙毁灭一切、把数码兽们流放到无尽的灰色空间里一点点被饥饿和杂质折磨吞噬吧？”
“是的。”
“那我们就像把这四个家伙吞进来一样，把其他数码兽都吃掉，让他们的精神来到这个意识空间不就好了嘛！”黑甲骑士嬉笑间说出的话简直是黑魔王标配，“啊，当然当然，作为回报，我是不会再对进来的客人们再做什么了。一切决定权归你——你可以因人而异地在这个地方为他们创造出他们所希望的世界，供他们游乐……”
“否定。为每个数码兽单独创造一个世界的运算量过大……”
“等我在外面吞噬了足够的数码资料，变回真正的神明之后，创造出这点运算量需要的辅助计算机根本不在话下！更何况，你只需要创造出一个数码兽能够直接感知的区域即可，如果他们走动，那你就跟着他造出他能看见范围里的背景和人物嘛——没错，就像单机游戏一样！简单得不得了！”
“……”被双方人马聚焦注视的纪垂下了眼帘，流光快速地在晶体般质感的长发上以垂直的角度东拐西绕、最终却无一例外地汇进棕发之中。
在这沉默中，巫师兽终于忍不住开口：“呃，纪？你不会真的在犹豫……”
“此等生活恕在下拒绝！”
“我、我也不要！在这种虚假的世界里度过一生什么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什么的，简直难以置信！屈从于幻境的世界之中，有违贵族的原则！”
“冷静下来，我们想想别的办法解除激流兽的水精灵吧？”
在压倒性的反对票中，纪抬起了眼：“……此举需要Xros Loader的三位持有者的协助，但目前来看别说让他们同意了，他们随时都可能攻击我们——甚至更糟地，解除现在的合体状态。你对此有何方法吗？你打算怎么做呢？”
“嗯……”白兵棋兽看着面前的武人烦恼似的歪过脑袋，当它再度摆回原位时，插丨在太刀也以被高高举起，“就这么做……！”
砍下的太刀在离切羽的发顶不到三厘米的位置堪堪停下，金眸的武者看着臭着一张脸抱胸站在吓得瘫痪的白兵棋兽面前的金发少年，饶有兴趣地挑高了一边眉头：“真是厉害的勇气啊，蓝军的指挥官。要是我现在手里还掌握着数码世界的控制权的话，一定会给你一枚勇气徽章的。”
“我对那玩意不感兴趣。倒是你，真有种的话就砍下来啊。”用大拇指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切羽挑衅地上前一步，几乎要贴上低头的武人的甲胄，“看看我死了之后，你会不会因为合体解除变成一滩烂泥啊？”
“呵！笑话！你以为我不敢吗？”话虽如此，但萨摩纪太还是放下了刀，将其立于身侧，“你应该再清楚不过我现在的感觉了——那种想吞噬一切的感觉，那种想把一切都啃噬殆尽的感觉。然后，只要我有这个想法，我可以在你们反应过来之前将整个Land的数码兽都化作尘土……”
“但你没这么做。”苍沼切羽说。
“现在还没这么做。”萨摩纪太说，“我要是你，我就会立即解开合体模式，让这个命数已尽的家伙惨叫着融化。”
“可惜，你不是我，我要比你厉害多了。”冷笑一声，强撑着自己的身子板挺立在这个可怕的武人身前的切羽攥紧了手里的蓝色机器，“所以，我来跟你谈判。”
“谈判？”
“没错。我相信我送进去的数码兽的实力，我觉得他们应该会从内部拯救你——或者杀了你，而不脏我的手，所以，”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切羽说，“来赌一把吧：以这片天空彻底恢复澄澈为限，如果你得救了、或者自己死掉了，那就算我赢；如果两者均未发生，那就算我输。若是我输了，不管大器他们怎么说怎么做，我是不会解除我的那份合体的！”
“哼……”萨摩纪太的姿势也闲散下来，“你只说了你输情况下需要付出的赌注，如果你赢了呢？”
“如果我赢了，你死了，那我们至少消灭了一个三元士；你活着，那就是我们重新获得了一张甚至能够炸翻巴古拉兽本人的王牌，”金发少年脸上笑容自信而张狂，“怎么看我都赚翻了！对了，在赌局进行期间，你不许伤害任何人，也不许离开这里半步，这是附加条件，接受吗？”
“你说了算。”耸耸肩，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半趴在插在地里的太刀上的金发武人，“那么赌局就从现在开始吧，自信的年轻人啊。”
“咕哇————啊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个愚蠢而没脑子的白痴啊！！”捂着肚子狂笑不止的黑骑士弓着身用另一只手拍着膝盖，“反正只要到时间摆出一副挣扎痛苦的样子，说啥‘保持合体是唯一能够让我活下去的方法’，他们就会心软地将我放任下去了吧。”
“之后再欺骗芳香兽，改良他的‘征服’或者将‘彼得兽症候群’加以改进到能够操纵人类意识的程度，就可以利用他们的Xors Loader进行更多的合体了吗。”捏着下巴的女孩即便在策略兽突发的攻击之中，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看凭空而生、挡住策略兽太刀的白色水晶一眼，“原来如此，这个计划真的可行。”
“玩笑请到此为止，我们……”
“巫师兽，冰巫师兽，你们是我的搭档对吧？”从虚空中抬起视线，纪打断了冰巫师兽的话，“根据我所拥有的资料，历代孩子们的搭档应该都会绝对服从孩子们的命令。哪怕是背叛同伴也好、统治世界也好，所以现在，你们也会站在我这边吧？”
本打算加入攻势，却被这话惊住的两位巫师同时看了对方一眼，又将视线投向冲女孩和黑骑士交叉发动着攻击、却无一例外地被时隐时现的白色水晶挡在其外的策略兽和妖女兽：“不，这个……”
“不用担心。以旧世界的创丨世神之名，我保证你们不会察觉到你们之后生活的世界是虚伪的。”
“问题不是这个……”
“我们是搭档，不是吗？”纪再一次说，“搭档数码兽总会站在他的人类搭档这边的，不是吗？”
“怎样都无所谓。”一直都没出手的黑骑士终究在愈发密集的晶体碰撞中不耐烦起来，“就算加上他们俩，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这种弱小的家伙，无论是两个还是四个都没差别。可笑切羽居然将希望寄托于这四个弱鸡身上，真是愚……”
黑骑士手中向策略兽射出的绿色光球和她的发言都被另一发自黑暗深处射出的同色光弹击碎。看着自黑暗中走出的数码兽，别说怒形于色的黑骑士，就连总是面无表情的长发女孩都惊愕地瞪大了眼。
“怎……怎么可能……！”
一直垂头如进入假憩状态的武士突然抬起了头，咬牙切齿地瞪向面前的少年：“你这家伙……！！居然把他也送进来了吗！！”
“哼，”已经被冷汗浸湿后背的切羽表面还是万事在握的欠揍冷笑，只是握着屏幕空白的数码机的手稍微放松了一点，“真正的赌局，可都是会出千的！赌局可就是尔虞我诈的舞台啊！只能说没猜到对方回以怎样方式出千的对手太愚蠢！”
“这个混账啊啊啊啊啊！！！”发出怒嚎的黑甲骑士在身边女孩的提醒下勉强拾捡回了一点点冷静，磨着牙齿看着在其他数码兽面前站定、显然已经挑好边的另一位黑甲骑士，“阿尔法兽……你这家伙，又要再一次背叛我吗？”
“……”沉默寡言的第十三位皇骑没有回话，只是用金色的眼眸注视着紧张的骑士和已经恢复平静的女孩。
“放弃吧。我们都知道他如果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是谁都无法阻止的——哪怕这会将他的‘母亲’害死。”纪平静的话在对面数码兽中激起了不小的风浪。
“‘母亲’？！”妖女兽在这惊天八卦下终于不顾贵族身份惊呼起来，而策略兽也对身边突然出现的同伴投去了更多探量的目光。
“明明……唯有你，我不想……”低喃的黑骑士注意到身边女孩瞥来的视线，赶忙再次摆出了张狂的姿态，“算了，我们都知道对不听话的小孩该做什么——只要打一顿就好了！狠狠的，一顿！”
两个铠甲同样漆黑的骑士同时消失在了原地，爆炸和金属碰撞的巨响几乎是没有任何间隔地在远方和近处迸发，意识到己方中大概只有策略兽能够与之一战的几位Sunrise成员们在这连视线都无法跟上的战斗中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就像为了从这战斗的风暴中照顾他们似的，红裙女孩用白色的水晶生成了一座简单的小亭子，将巫师兽等人罩在其内。
“我不是很推荐你们也去和她交战。”在冰巫师兽觉得莫名眼熟的水晶椅子上坐下，纪说道，“在外面不好说，可在这里，她是最强的。哪怕是阿尔法兽，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也只是玩闹调教多于认真对战吧。你们如果贸然上前，只会白白送命而已。”
“那你是要我们就这么在这里看着吗？！”冰巫师兽终于激动地上前质问，“那种事，那种事我们怎么可能做得到……！”
“……是呢。”注视了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几秒，移开视线的纪像是思考犹豫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响指。这回，出现的并不是巨大的火球，而是堆积如山的棱形水晶柱。
“这是萨摩纪太来到而今数码世界后的记忆碎片。据我的演算，激流兽让水精灵停止运行的口令有56.43%可能存在于其中，你们可以随意翻看寻找。”见策略兽第一个欣然应允，纪顿了一下，还是叫住了这位巴古拉军的武士，“——你们所有人都可以看，但策略兽不行。”
“哦？恕在下直言，凭在下的能力和身份，找出解除密令的几率会大大提升。”
“也正是因为你的能力和身份，就算找出了解除的密令，被巴古拉军的策略家得知某些军事机密对于我方而言，也是不亚于没找到口令的代价。这点你也肯定能够理解。”
“哼……”沉吟了一声，侧头对不经意间已经将他视为某种程度上的领队的几人扬扬下颌，示意他们赶紧去翻找碎片的策略兽迈步来到了坐着的女孩对面，“不请吾辈坐下吗？”
“是我失礼了。”在对方坐下的时候便以水晶生成贴合其身形的椅凳，纪平静地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举措。而策略兽也不负她期望地接着开口道，“如此看来，既无法参战，也无法帮助阁下找出解毒之法的鄙人实在是无事可做得心生不安啊。”
“如果你执意要参战，也是可以的。我不会阻止你。毕竟说到底，你是巴古拉军的数码兽，立场和我等对立，我没有任何权利阻止你。”
“此话亦可说作：您没有任何义务保护在下，对否？”
“……”
没有继续为难这位女孩，策略兽只是感叹着：“当然，吾辈自认不是愚蠢的庸才。参与到那种程度的战斗之中，就算勉强取胜，对在下而言也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鄙人在此希望您能够提供一个解闷之法，聊以慰藉在下这位武士的烦闷之魂。”
“……”代表思考的流光在半透明的长发上迅速闪过，待小小的人类女孩再次抬眼时，和对面武人之间的空地上已经出现了工整精致的棋盘和码列整齐的棋子，“那，要和我下会棋吗？”
满意的低笑从策略兽的喉咙里传出：“乐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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