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满与彭彭

　　——“如你所愿。”

　　-----------------------------------------------------------------------------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古人诚不欺我也。

　　唐婷婷趾高气昂地站在那里，一手挽着唐总的胳膊，对着丁满巧笑倩兮。
　　“丁满，叶繁，没想到毕业了还能见面。噢，没想到我爸还邀请了你们，看来真是有缘分呢。”
　　……我……爸……？
　　丁满和叶繁默默对视一眼，目光又转向唐总。
　　唐总笑呵呵的，眼睛被褶皱的眼皮盖得快看不到了。
　　“果然这位才是邓小姐啊。昨天晚餐的一席话，唐某人此刻悟来，更佩服了。”
　　“呵呵。”丁满笑得尴尬，视线撂到彭骋脸上，他倒是镇定自若。
　　“不过邓小姐与小女唐羡竟是旧识。这倒让我很是意外……看你们年纪相仿……难道，以前是同学？”
　　“邓小姐和叶先生都是名校高材生，我哪能和他们是同学啊。”唐婷婷莞尔一笑，万种风情，“以前我和叶先生……都在邓小姐朋友的店里当模特。叶先生可是我的搭档呢，结果叶先生成了大明星，我也顺利找到了爸爸您，看来那个店，还真是福地呢……邓小姐您说是不是？”
　　“福地不福地我不知道。但是灾星肯定是有的。不然怎么好好的情侣突然就分手了呢？”丁满回敬她一个更风情万种的笑。
　　叶繁把丁满拉到身后，对着唐总一脸歉意道：“您看我新剧的导演就在那边，我得带着邓小姐过去招呼一下，先走一步了。”说完拽着丁满往大厅另一边走去。
　　身后唐婷婷的声音慢条斯理地传来：“分手了也不见得是灾啊，旧的不去，怎么能搭上更新更好的呢？哦不对，指不定旧的也没去，新旧可以齐齐揽下嘛。”
　　丁满正要回身大骂，被叶繁按住了。
　　“这是晟唐的慈善晚会，不是你家的。何况，你也听见了，她已经不是唐婷婷了，她现在是晟唐的千金小姐唐羡。”

　　唐羡唐羡。
　　人如其名。唐总的千金，怎能不让人羡慕。
　　彼时她垂着头在她面前说，邓丁满，我好羡慕你。你要怪，就怪我太羡慕你好了。
　　此时她名为唐羡。终于人人羡慕，不用羡慕她邓丁满了。

　　“你说，电视剧里坏人都是最后变得糟糕，就算原本是腹黑大小姐，后面都会遭遇变故。怎么到了现实里，原本一穷二白的坏女孩，摇身一变成了大千金！比我还大还千还金！”丁满觉得不可思议，“那时候她说她是单亲家庭，我还以为她父亲已经不在。原来……哎，会不会是假的啊，小说里不都那么写吗，真假千金！冒名顶替！不行不行，我要找人调查一下。”
　　“别费力了。”叶繁轻叹了一声，“你觉得唐总会是让人忽悠欺骗的角色吗？该做的鉴定，肯定一样不会少。哎。她千真万确就是唐总的女儿，而且并不是她们主动找上唐总，是唐总特意找回她们。当初她妈妈从农村出来到大城市打工，做洗脚妹，被唐总包养过一段时间，离开唐总之后悄悄生了孩子。估计是怕唐总逼她打掉孩子吧，一直偷偷摸摸生活。那些年唐总风流债不少，可除了和正牌夫人有一个独生子，从未在外面留过孩子。这不是妻子去世，儿子又不成器，这才想着续弦再生。结果不知怎么得知了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于是就接回了家……只是我没想到，这个女儿居然是她。”
　　“看不出你还挺八卦。这种我都没听说的内幕你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开什么玩笑，我们可是长期跟媒体打交道的!”他捋了捋额前刘海，故作邪魅一笑，“我还知道唐总只接回了女儿，没接回她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女儿或许是唐总一个人的女儿，但女人就不一定是唐总一个人的女人了。以唐总的性子，怎么可能把包养过的女人娶回家。”
　　“这确实是其中之一。不过……”他挤挤眼，“最主要的原因是他那个儿子。据说为这事闹得都快断绝关系了。”
　　她研究了他的表情：“你说这个是有什么用意？”
　　“万一哪天唐羡要对付你，你可以去拉拢拉拢人家啊。”
　　“拉你个头！”她气不打一处来，“你忘了我是因为什么被她记恨的！是你和阿舟的烂摊子！你们拍屁股走人，剩我独自背锅！”
　　他立刻扮作深情地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到胸前：“哎呀。我们的小满满好可怜哦！可你已经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怎么办呢？”

　　彭骋的角度远远望去，只看到邓丁满的手被他紧握着，叶繁的目光温情似水，恨不得柔出蜜来。
　　连徐又希见到此幕都想起了什么，喃喃道：“昨天你问叶繁的绯闻，我好像想起来，那个酒店事件……那个酒店就是邓小姐家的酒店吧？被偷拍到的，是邓小姐吧？”
　　彭骋没说话。
　　“当然是邓小姐。”唐羡笑吟吟地接过话来，“当初我还在做模特的时候，邓小姐和叶繁就不清不楚了。叶繁是由她发现的，邓丁集团当年的代言人选拔赛也是她一手促成的，虽然叶繁没夺冠，不过后来当了网店模特，邓丁满功不可没。现在叶繁成了巨星，俩人倒也般配。”
　　彭骋的视线终于落到唐羡脸上，他慢条斯理地说：“彭氏和邓丁集团的联姻新闻众所周知，你特意在我面前说邓小姐和叶先生般配，不觉得不妥？”
　　唐羡僵了一僵，不过很快缓过来，理直气壮道：“听我爸讲彭先生的真爱是徐小姐，而现在你和徐小姐又在一起，我说邓丁满和叶繁般配，我以为彭先生会比较乐意。看来我这马屁拍错了地方，才第一次见面就给你留下了糟糕印象了呢。”
　　她巧舌如簧，笑得一脸真诚。
　　他跟着笑：“哪里，唐小姐很风趣。”

　　宴会厅门口又传来喧闹声，看来又有巨星入场。大家转移注意力的片刻，彭骋找了个借口带着徐又希退到一边。
　　徐又希的目光却还停留在邓丁满和叶繁那头。
　　“你不介意吗？”
　　“什么？”他不明所指。
　　她笑着学他刚刚的口吻：“彭氏和邓丁集团的联姻新闻众所周知，你和我在这种场合公开出现，不觉得不妥？”
　　“有什么不妥。邓丁满和叶繁一起出席也没觉得不妥啊。”
　　“那你就是双标啊。”她反驳，“既然你觉得他们一起出席没有不妥，那唐小姐说她们般配也没什么不妥啊。”
　　他偏下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孩，她虽然在笑，表情里却泄了点固执。他不禁莞尔：“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因为要分手，所以释放天性了？”见她不想回答，又说：“这样也挺好的。可能以前我给你太多压力了是不是。跟我在一起这么久，或许真的很累吧。”
　　她抬起头来。
　　他接着说：“昨晚我想了很多，我真的不是合格的男朋友。”
　　她安静地等着，等他把下一句分手的话补充完整。
　　他伸手把她的头发撩到耳朵后面：“所以。以后我会努力把男朋友这个角色做得合格。你不用再在意我的感受，不用再刻意迎合我。你不乐意就表现出来，不高兴什么都随便说。就像刚刚那样。我们重新试一次。好吗？”
　　这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大厅的水晶灯炫丽耀眼。
　　就算他们站在角落里，也能沐浴在灯光的斜射中。
　　旁边有两位女明星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他，刚刚经过的那个名媛也向他抛来暧昧的目光，后面那几个女服务生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偷瞄他。
　　他比灯光耀眼。
　　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从不缺乏爱慕。

　　他是真的很好。
　　她一直都知道。

　　整个晚宴，徐又希都安静地陪在彭骋身旁。看他皱眉，看他浅笑，看他点头和握手，看他与人侃侃而谈。
　　她一直挽着他的胳膊。
　　看似亲密无间。
　　没有他爸妈在场，她可以做他最合格的女伴。
　　就连最后的舞会，她也是理所当然的舞伴。在众多女人的羡慕目光中，被他拥在怀里，翩翩起舞。

　　“你看。我当初教你舞蹈的时候你还说派不上用场，现在跳得多好。”
　　“比邓丁满跳得还好吗？”她玩笑着问。
　　“我没跟她跳过舞。”他眉头收紧了些。
　　“听起来似乎有点遗憾。”她跟着节奏旋转，退开。
　　“我没有那个意思。”下一个音节他将她拉回来。
　　她的背靠在他怀中，他的手掌扶着她的腰，随乐而动。
　　又是一个旋转，她的裙摆翩翩。刚好与另一个飞起的裙角摩擦而过。
　　她绕回到他怀中，一个完美的下腰。
　　五彩灯光映入她瞳孔，让她的双眼亮如星光。

　　“好了。这支舞跳完了。”
　　她淡淡地开口，将原本如梦如幻的感觉拖回现实。
　　“我们还有很多支舞可以跳。”不知是不是跳得太卖力，他嗓子有点干。
　　“刚刚我差点撞到邓丁满。”她突然望向另一边。
　　“不会的。”他并没有跟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我拉着你，不会让你撞到别人。”
　　她收回视线，倏然抽回还在他掌心的手。
　　“其实，我不想来参加这个宴会的。”
　　“我知道。”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选择来了呢？你知道吗？”
　　她又笑，笑得他的心，莫名地慌张。
　　“你说的对。既然学了舞蹈，总不能浪费了啊。”她故意提了提裙子，“所以当然要跟你在公共场合展示一次。”
　　他注意到她的用词，她说“一次”。
　　“还有一个原因。”一瞬间，她又换成最严肃的表情。
　　他的心狂跳不已，几乎就要制止她说话了。
　　她噗呲一声笑开：“因为可以见到很多明星啊！哎！你知道我最喜欢追星啦！”
　　看他的表情变了几变，她得逞地抬高了下巴。
　　他承认，她真的吓到他了。他差点以为她要说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
　　原来她本来的性子是这样的。
　　利落无谓，带着年轻女孩的小调皮，虽然让他陌生，却也让他更安心。
　　他放松地去揉她的头发。
　　她头一偏，没让他碰着。
　　她眯起眼睛看着他：“所以，好不容易来追星一次，你当然不能让我失望而归啊。我喜欢的明星，你知道的嘛。我想跟他跳舞……Nate，你去跟叶繁说，你们交换舞伴好不好？”

　　宴会的背景乐换了一曲，悠扬的钢琴前奏叮聆轻响。一个音一个音，像敲在他心脏上。
　　那些鲜明的灯光随着音乐的缓慢也暗沉下来，转为深蓝。整个大厅都宛如沐浴在一片星海中。
　　他仿佛孤身一人置身于浩瀚宇宙，空气稀薄，呼吸困难，惶惶不安。

　　她推了他一把。
　　“快去啊，等晚会结束就来不及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外太空传来。
　　“为什么。”

　　莫名的一句话。她却听懂了。
　　她也知道，她的话，他也都听懂了。

　　“因为我跟叶繁跳舞的话，又可以让室友们羡慕好久了。”她吐了个舌头。

　　“比做我的女朋友还让人羡慕吗？”

　　“嗯。”

　　“又希。”他苦笑，“我不要你委曲求全。”

　　“我怎么会委曲求全。”她踮起脚尖，将他西装的领结整理端正，“我又不是什么圣母，我其实也很自私。你要明白，我真的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你。”
　　他喉间涩然。
　　“这个蝴蝶结特别适合你。”她说，“适合就好。”

　　他看了她很久。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她。
　　直到钢琴曲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叮的一声。
　　如同从催眠的空间回来。
　　再也没有蔚蓝的星海，再也没有浩瀚的宇宙。

　　只有嘈杂的人声。

　　身后一双人影掠过。
　　她倏尔回首，欲向那对男女招呼。
　　他握住了她的肩。
　　终于他重重地叹气：“我来吧。”

　　他的声音沙哑又暗沉：“既然你想交换舞伴，那就让我来吧。”
　　她露出整晚最灿烂的笑颜：“别那么消极。你一直都是我心□□程万里的彭骋啊！”

　　那时她也是这样笑，说着打趣的话在一群嬉闹的学生中格外光彩照人，他撞上她清澈见底的明眸，她却一点不畏生，他就不自觉地喊了一声：“你等等。”
　　两年了。
　　他想他也应该懂她了。

　　所以。
　　“如你所愿。”
　　他说。

　　邓丁满觉得彭骋带着徐又希过来的时候就心事重重，开口说换舞伴也明显心不在焉。
　　徐又希倒是雀跃。偷看叶繁的时候眼睛都在冒红心。
　　所以这就是彭骋不高兴的原因？就算吃醋也还是要满足女友和偶像跳舞的梦想。可以说非常的好男人了。
　　于是她随他走进舞池中央的时候还忍不住打趣：“别郁闷了，虽然叶繁是比你帅那么一点，但人家没你有钱嘛是不是？”
　　彭骋眼神游移，不在状态。
　　她只得安慰：“别担心，徐又希肯定不是他的菜，您就放一百二十个个心吧。”
　　他突然回过头去。
　　身后的徐又希还站在那里，见他回头，伸手朝她挥了挥。然后大方地去挽叶繁的胳膊，笑盈盈地看着他。

　　两人就那么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无声地对视着。

　　邓丁满不知为何觉得这场景看着有点悲伤，怎么说呢，有点像，像电视剧里的告别。
　　胡思乱想之间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再望过去，那边的徐又希也已经和叶繁背对他们而行。
　　“你们……”
　　“她不是叶繁的菜，”他打断她的话，“那你呢？你是吗？”
　　“啊？”她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接上话，“我当然是啊。”
　　不是她自恋，是确实因为苏舟跟她臭味相投风格相似，而她也了解叶繁，知道他喜欢哪一卦。甚至曾经被两个好友喂狗粮喂到感叹过叶繁怎么就不喜欢她呢。叶繁当初怎么回答来着，哦，他假惺惺深思熟虑后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大概阿舟的胸比较大吧。”气得她眼冒凶光而苏舟在一旁笑得浑身直抖波涛汹涌。
　　想到这里她不死心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可以啊！不小啊！虽然比不上苏舟的D，但总归也是个C啊！彭骋应该没有叶繁那么猥琐吧，徐又希目测差不多B……嗯，看来是个君子……至少表面上比叶繁正经……
　　猛地腰上一痛，终结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发现自己已被他扣入怀中，而他箍着她腰的手力道过大，让她感觉快骨折了。
　　“你心情不好别折磨我啊！”她给他一记邓氏旋拧，想从他手中解脱开。
　　他不耐烦：“跳舞就好好跳。”
　　她莫名其妙：“我没招你惹你吧？”
　　他的手从她腰间移到背上：“能不能不说话。安心跳舞。”
　　她往他的脚上踩了一脚，有效地避开他。
　　“你和徐又希该不会是闹别扭了吧？”这俩人今晚一看就不对，她心有所虑，“该不会是因为我？昨晚你俩不是还好好在一起吗？是不是我不该打电话给你？”
　　哎，提起昨晚就很丢脸。好不容易今天跟叶繁来放松放松心情，怎么又要遇到他们俩。
　　她把嘴撇了又撇。他盯着她不悦的脸，忽然道：
　　“对。就是因为你。我们不但闹别捏，刚刚还分手了。”
　　她眼睛瞪大，身子僵硬。
　　他一字一顿：“你满意了吗？”
　　她心脏狂跳，下意识去看徐又希。可那边一片祥和，徐又希面带笑意正跳得尽兴。
　　她忍不住翻他白眼：“能不吓人嘛吓死我了还以为是真的。”
　　他面无表情：“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她被问住了。
　　他继续问：“还是说你觉得跟叶繁就要复合了，无所谓跟不跟我们家联姻了？”
　　复合？
　　她疑了两秒。
　　噢对。世人皆以为当初跟叶繁被拍的是她，跟叶繁在一起的是她，连唐婷婷都以为是她，那他当然就更以为是她。
　　“说中了你的心事？”他语气不佳。
　　她抬起头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淡然：“其实你俩挺配的。在一起不是挺好。”
　　“不是……”她又想起叶繁和苏舟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忍不住发牢骚，“……还不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哎，又不能公开……”所以才让她来背锅。
　　他讽刺：“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可不是嘛！她频频点头：“确实挺委屈的。”
　　说完见他脸色阴郁下来。她不明就里，一个劲儿地盯着他脸瞧。还没等她瞧出个所以然来，这首曲子就结束了。
　　所以舞也没跳成。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迎面过来的唐羡拦了下来。
　　“彭先生难得一见，趁着还有最后一首曲子，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跟你跳一支舞呢？”
　　彭骋回笑:“我当然是乐意的，只是今晚事情确实太多，你也看见了，我正急着要走，公司有要事需要我去处理。”
　　如此明显的拒绝，唐羡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刻意叹气：“哎，原来你急着要走。我以为你至少会留到这首曲子之后。考虑到叶繁今天要来，我特意选了叶繁的成名曲的钢琴版作为压轴呢……哎，你知道的吧？就是那首‘心上明月光’，邓小姐写给叶繁的那首。我特别喜欢这首歌的歌词……”
　　“喜欢歌词就该选演唱版嘛！”丁满打断她，“你说喜欢歌词，却又找个没歌词的钢琴版，那不是假喜欢嘛！”
　　唐羡卡了一下，又自顾自地圆回来：“我爱屋及乌嘛！整首歌我都喜欢啊！还记得我当模特那会儿，不小心看到你的日记，里面写着这首诗，当时你还说是写给喜欢的人的。诶。没想到后来叶繁出专辑，就唱了你写的这首歌……”
　　“我的日记可不是你‘不小心’就能看见的吧？”丁满翻了个白眼，“我可记得我上了锁。”
　　唐羡不接她的话：“我每次听到这首歌，都会被里面浓烈的爱意感动得……”
　　“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到公司拿材料吗？”彭骋突然扭头过来问她。
　　她抖了一下，立马跟上节奏：“是啊，时间这么紧，我们得快一点。”
　　“那唐小姐，实在抱歉，我们要先走了。”他语气诚恳，让人挑不出毛病。
　　唐羡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

　　丁满跟着彭骋走出十几米，确定离开了后面那人的视线，才犹豫道：“你真要带我一起走？那……那徐又希呢？”
　　他脚步没停：“那就劳烦你请叶繁送她。”
　　“哈？”她忍不住拽住他胳膊，“你是认真的吗？真的要送我？真的把她扔给叶繁？你不会真的要撮合他俩吧？”
　　他顿了脚步，斜她一眼：“怎么？你舍不得？”
　　舍不得？舍不得什么？
　　她眼睛眨得飞快：“你说叶繁吗？舍不得叶繁？我吗？你说我舍不得叶繁？怎么听着这话好像你在吃醋一样。”
　　他的脚步突然又快了：“算了你不要跟我走了。”
　　“别别别别别啊！”她追上去，“你这人怎么老变来变去……我让叶繁送徐又希不就得了……你等等等等等等我啊！”

　　又到了车库。
　　丁满觉得他俩的车库戏特别多，或者说跟车有关的戏特别多。
　　她把她的长裙费力地塞进副驾座里，感觉自己像只还没来得及拔毛就被打劫的火鸡。
　　等到彭骋系好安全带发了车，她才发话：“难为你给我解围，其实也不用把戏做得这么足，出了会场大可不管我的……”
　　“行了邓丁满。”他平视前方，“就别说这种客套话了，你明明暗自窃喜吧。要是真的希望我不管你，在上车之前你就可以提出来的。”
　　她假装没听到，摸了摸脖子，拂了拂头发，又理了理衣裙。
　　“别搔首弄姿了。”他说。
　　她放下手：“搔首弄姿对你有用吗？”
　　“没用。”
　　“那你管我干什么。”
　　话是这么说，她却安分不少，只抬着头四处打量车内布置。
　　“又不是第一次坐，有什么好看的？”他瞥了一眼她的连衣裙，顺手把空调调小了一些。
　　她不接他的话，摆正姿势端正坐好。
　　两人有十分钟的无言。
　　气氛有一丝尴尬。
　　她想了想，干脆将中控台的播放器打开。
　　歌声传来，是Moon river.
　　“我很喜欢这首歌。”她意外，“不过这不像你会听的歌。”
　　“当初在国外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很焦躁，听这类歌曲可以让我静下心来。”
　　听到这话的时候丁满努力地盯着他的脸，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出点关于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的蛛丝马迹。
　　可他平静得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当初为什么出国？为什么会焦躁？”她忍不住问。
　　“你为什么喜欢这首歌？”他把问题抛给她，“这也不像你会听的歌。”
　　“哪里不像？”她把身子侧过去一点，“昨天我唱那首‘月亮说’你也说不适合我。”
　　“嗯。你这样的性格。应该适合更活泼更欢快的歌。”
　　“我知道，好汉歌嘛。”她甩出一记飞眼。
　　他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真实的笑容：“你真的记仇。”
　　刚好对面车道开过一个亮着远光灯的大车。让他的笑容有些晃眼。
　　她猛地就有了倾诉的念头。
　　“其实我喜欢的歌不分种类的。”她摇下车窗望向夜空，“但都有一个共同点。你猜是什么？”
　　月亮说、moon river，以及之前唐羡提到的心上明月光……
　　他望了一眼她视线所及的方向。
　　“是月亮。”

　　窗外明月光，扰得人心荡。

　　她瞪圆了眼睛：“你知道啊。”
　　显而易见啊。
　　他将车子的天窗打开“你应该还喜欢月亮船月亮代表我的心城里的月亮月亮惹的祸白月光……”
　　“还有弯弯的月亮明月几时有月半弯当时的月亮……”她接道。
　　“别忘了月亮之上。”他提醒她。
　　她扑哧笑出声：“对，不能忘了著名的月亮之上，要雨露均沾。”
　　他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来，转头看她：“为什么呢？”
　　为什么特别喜欢月亮。
　　她的笑容在月光下很柔和：“因为我是满月出生的啊。那天月亮特别圆，我妈妈就给我取了“满”字。”
　　“邓丁月不是更贴切？”
　　“满字代表了美好的期许啊。”她再靠近他一点点，“说起来也很神奇，我人生中所以美好的事情，都发生在有月亮的晚上。”
　　“比如？”
　　“比如出生，比如认识最好的朋友，比如考上理想的学校，比如完成了超难搞定的项目，以及……”
　　她不说话了。
　　前方绿灯亮起，只有20秒。过了四辆车之后，还剩3秒，他可以冲过去。他却把车停在黄线内。
　　长达99秒的红灯又亮。
　　他扭头问她：“以及什么？”
　　她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以及遇见了第一个喜欢的人。”

　　他五秒钟之后回了她一个陈述句：“原来你跟叶繁是在晚上认识的。”

　　这一次她语气坚定。
　　夜风将她的每个字清晰地送入他耳中。

　　“不。是你。”

　　--------------------------请请seven-------------------------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