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藏花-赤霁

　　11.

　　蛊毒发作的痛楚叶凝剑并不愿意去细想。他看着沈负行因为疼痛而变得惨白的脸色，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地用汗巾替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沈负行的身体状况很是让人揪心，不分白天昼夜的昏睡让叶凝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倒是沈负行本人却是一副并无大碍的样子，每天在少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的清醒时间里总是会努力保持淡定，拍着叶凝剑的手背叫他不要担心。
　　叶凝剑和首阳都不知道沈负行在一次次沉睡之后到底还会不会醒来，一大一小两人这时候倒是颇有默契地绝口不提心里的担忧。
　　可能是首阳每天总是会坐在沈负行床边吸溜鼻涕，声音吵得沈负行没有办法再继续沉睡，在断断续续昏迷了一周之后，沈负行终于是睁开了眼睛，久违的伸了个懒腰。
　　“师傅！”首阳一个人守在床边，正用沾了水的汗巾帮沈负行擦着胳膊。看到沈负行冲着他笑，首阳一脸惊讶地甩开了手里的汗巾，哗啦一下站起身子，也不管放在一边的木盆有没有被撞翻便冲着门口跑去。“叶大侠！叶大侠！我师傅清醒了！！真的清醒了！！”
　　沈负行这才注意到叶凝剑不在房间里，而门外的木质楼梯上却传来了咚咚作响的脚步声。
　　“沈负行！”木门被撞了一下，首阳还没来得及躲开身子，叶凝剑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沈负行看着一身明黄黄的叶凝剑喘着粗气跑了过来，手上还端着个瓷碗，里面的汤药都因为跑动的太快而洒出了大半。他一屁股坐在床边上，低头看到碗里已经没有多少的汤药，这才“啊”的叫了一声，招呼首阳过来。
　　“我刚才跑得着急，只能麻烦你再下去把罐子里的药盛一碗出来了。”叶凝剑说着把碗塞进首阳怀里，转过身去握住了沈负行的手。
　　首阳听话地点了点头，端着碗便出了门。叶凝剑愣愣的看着沈负行的眼睛，似乎是在确认他这次真的彻底清醒过来而不是两次昏迷之间短暂的间隔。
　　沈负行被叶凝剑握着手，只感到这个人正压抑着一种莫名的情感快要爆发出来。他笑了笑，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胳膊说道：“扶我坐起来吧，我的腰一时半会儿还使不上力气。”
　　叶凝剑听到沈负行的声音才回过神，皱着眉头扶着沈负行坐了起来，又顺手折了软枕垫在他的腰后。
　　“皱着眉头做什么，我已经没事了。”沈负行抽回了自己被握住的手，却轻轻点在了叶凝剑紧皱的眉间。“你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突然这么严肃我真的是不习惯。”他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之前叶凝剑被首阳揍的嗷嗷叫的事情，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可叶凝剑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点在自己眉间的手指冰凉的有些吓人，叶凝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让沈负行的身体再次温暖过来。而身体的反应要快过思维，等到叶凝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沈负行。
　　“你在那么多人力捡到了我，所以我一定要治好你。我要你一生都健健康康，我要你长命百岁，我要你永远没办法抛下我和首阳。”叶凝剑的鼻尖磨蹭着沈负行的耳垂，毫无逻辑的话语就这样脱口而出。
　　抱在怀里的沈负行因为身体实在是太糟糕而异常清瘦，骨节有些微微硌人，可是叶凝剑却一点儿也不想放开自己的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靠近过另一个人了，哪怕沈负行身体的温度太低也依旧能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沈负行没有想到叶凝剑会抱住他，身子僵直了一会儿。眼见着叶凝剑没有放手的意思，而被怀抱着的感觉也并不坏，他便放松了身子，靠在了床柱上。
　　“你之前已经说过这样的话了。”似乎是被叶凝剑鼻尖蹭的脖颈发痒，沈负行笑着扭了几下，这才让叶凝剑稍稍松开了手臂抬眼看着他。
　　叶凝剑的目光在沈负行的鼻间与嘴唇之间打了个转，接着就直直地盯住了沈负行的双眼：“我说的是认真的，我一定要救你。”
　　叶凝剑这样认真的眼神沈负行从来没有见过，两人对视了一阵之后沈负行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嗯，我也说过，我相信你。”
　　带着些微病态露出微笑的沈负行异常的好看，被先前冒出的冷汗沾湿的长发黏在脸颊上，叶凝剑也抬手帮他理到了一边。
　　两人凑得实在是太近，低垂着双眼的沈负行也温柔的像是快要融化叶凝剑一般。他忍不住伸手抬起了沈负行的下巴。沈负行没有反抗，只是在最初有些吃惊地瞪圆了双眼之后又微微扬起了嘴角。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吻他，想要把积郁在自己心里所有的不知名的感情都通过四片唇瓣的接触传递过去。叶凝剑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多年未经人事的自己，这次居然不知不觉的就沉沦了。
　　叶凝剑轻轻闭上眼睛凑了过去。
　　“师傅！药好了！”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叶凝剑的动作。就在两人嘴唇相触的前一秒，首阳端着重新煎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叶凝剑像是天灵盖被人揍了一拳，“啊”的怪叫一声便匆忙放开了自己还抱着沈负行的双手。
　　首阳端着汤药走近床边。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叶凝剑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脸和不知道应该放到哪里才好的手觉得十分奇怪。“叶大侠，你吃辣椒啦？”他一面拿着勺子替沈负行喂着药一面歪着头问道。
　　叶凝剑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刚喝下一口汤药的沈负行便“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师傅？”首阳顿了动作，有些紧张了起来。“怎么了？烫着了吗？”
　　沈负行笑着摆了摆手，原本靠在床柱的身体却向着叶凝剑移了移。他靠在叶凝剑身上，伸手揉了揉首阳的脑袋道：“没事，只是有些呛着了。”

　　眼见着沈负行的身体有了些许好转，叶凝剑暗自下定决心不能再拖了，一定要尽快带着他去昆仑。
　　清醒之后的沈负行在龙门客栈里又接连休息了好些日子，终于是能再次下地走路了。叶凝剑看着他又能和首阳调笑的样子，立刻和老板娘结算清楚房费，扯了沈负行的双手便把他丢上了停靠在驿站里的马车。
　　“诶？现在就走了吗？”沈负行从马车上的帘子里探出脑袋来看着叶凝剑。驿站边上人来人往沙尘不断，他有些呼吸困难。
　　“嗯，我一刻都不愿意耽搁了。”叶凝剑说着，从首阳手里接过包袱塞进了沈负行的手里。
　　沈负行笑了笑，回了一句“好”便钻回了车里。
　　叶凝剑叹了口气，转过身想要把首阳也抱上车，可站在一边的首阳却冲他勾了勾手指，让他弯下腰来。
　　“你得要好好待我师傅。”首阳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我跟师傅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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