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藏花-赤霁

　　10.

　　叶凝剑觉得自己胸腔里跳动着的那颗心脏有些不正常。
　　他跟在沈负行身后，一路小心地躲过巡逻的敌人，这种原本应该紧绷住神经的时刻，叶凝剑的目光却不可控制地黏着在沈负行晃动的发梢上，觉得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觉，只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是犯了病。沈负行对着他施展的招式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叶凝剑一面这样认定着，一面跟着沈负行停下了脚步。
　　“到了。”沈负行背着的手摆了摆，做了个停下来的动作。他压低声音，扶着断裂的城墙慢慢蹲了下去。
　　虽说是断裂了的城墙，可是稍高一点的土墩上依旧站了几个看守的侍卫。沈负行和叶凝剑小心翼翼地收了气息，伏在黄土做成的断壁后面作为掩护。沈负行冲着站着侍卫的地方指了指，叶凝剑这才看到在那儿有着一个木质的牢笼，看样子里面关着的就是皇甫将军了。
　　“现在救出去？”叶凝剑凑过来，学着沈负行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
　　沈负行摇了摇头：“对方人太多，我们还是先出去告诉他们具体位置吧，后面的事就让天策府的人自行定夺。”
　　叶凝剑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说道：“好。”
　　确认了皇甫将军的位置，接下来只要像进来的时候一样，小心地潜出去告诉天策府的那位军爷就可以了，解决掉这件事，稍后便可以带着沈负行和首阳往昆仑走了。
　　思至此，叶凝剑捉住了沈负行的手，小声地说道：“回去了。”
　　沈负行的指尖有些异常的冰凉，而叶凝剑也感到了手掌相触的时候沈负行身上传来的颤抖。叶凝剑并不在意这一细小的反应，觉得可能是方才沈负行对着自己施展了那个名为“清心静气”的招式后，对他自己也产生了影响——总而言之，两个人都有病了就是了。
　　潜入楼兰古城的时候就已经做到了小心翼翼，叶凝剑觉得出去的时候只要不放松警惕，那么一切就都没问题。和进来的时候掉了个个儿，出城的一路上全是叶凝剑走在前面，沈负行只跟在后面牵着他的一只手，像是个孩子一样亦步亦趋。
　　眼看着来时越过的侧面围墙近在眼前了，走在身后的沈负行却不合时宜地扯了叶凝剑的手，停下了脚步。
　　“怎么……”叶凝剑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着沈负行，却见着沈负行捂着自己的嘴，面色痛苦地倒向了地面。“喂！！”顾不得会不会引起巡逻兵的注意，叶凝剑紧紧抓住沈负行的手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
　　沈负行看起来痛苦不堪，闭着眼睛脸色惨白的动也不能动。叶凝剑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之前说的那句“下次再死，就是真的死”，登时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叶凝剑大力晃了晃沈负行的身体，冲他喊了起来：“喂，睁开眼睛，别睡！”也许是他的力气太大，也或许是他炸雷般的声音吵得沈负行耳朵疼，沈负行垂下的睫毛闪了闪，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他的气息微弱，看着叶凝剑焦急的表情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气若游丝地说道：“我没事。”
　　“你没事个鬼！”叶凝剑皱起了眉头，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糟了，我们被人发现了。”叶凝剑暗念一声不好，捉着沈负行的手，胳膊一打横便将他抱住。叶凝剑低头咬了咬沈负行的耳朵说道：“你抓紧我，我这就带你出去。”
　　沈负行没有力气，双手只是圈住了叶凝剑的脖子，整个人便在叶凝剑的怀里缩成了一团。他疼得冷汗直冒，却也还是点了点头，把自己交给了叶凝剑。
　　叶凝剑看着已然失去知觉的沈负行，听着身后传来兵器摩擦的声音和巡逻兵的怒吼，咬了咬牙努力施展了轻功向着古城外跑去……

　　沈负行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飘荡了多久，直到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拽了他的胳膊，他才恍惚中听到有个人在遥远的地方嘟囔着“醒了吗？还没醒吗？”于是沈负行抬了抬自己沉重到不行的手指，睁开了眼睛。
　　“师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首阳哭得皱作一团的脸，他吸着鼻涕，满脸欣喜地扑到沈负行身边，抱着他就开始继续嚎啕大哭。“师傅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就这么……你不可以不要我……”
　　沈负行被首阳毛茸茸的脑袋蹭得脖子痒，左右打量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是又被扛回了龙门客栈的房间。他苦笑着抬手揉了揉首阳的脑袋，缓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说道：“首阳别哭，我没事。”从抬起手到揉着首阳的脑袋，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沈负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首阳依旧伏在他的怀里哭，可站在床边的另一个人却坐在了床沿，默默握住了那只停留在首阳脑袋后的手。
　　叶凝剑没有说话，可是浑身却在颤抖着。他默不作声地分开了沈负行的五根手指头，和自己五指交叉。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却又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牢牢捉住沈负行不让他消失不见。
　　“吓到你了？你脸色看起来好难看。”沈负行没有挣开他的手，只是用指腹摩擦着他的手背。
　　叶凝剑摇了摇头，抬手却拍了拍首阳的背。
　　首阳吸着鼻涕直起身子看着他，叶凝剑指了指门外低声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你师傅说。”首阳的目光落在了叶凝剑和沈负行交握的双手上，揉着眼睛点了点头，听话地走出了房间。
　　随着首阳关上房门，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叶凝剑挪了挪位置，向着沈负行靠近了一点。他伸出双手把沈负行完全失了力的手包住，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真的要被你吓……”
　　“军爷那边儿的事情了结了吗？”沈负行没有等叶凝剑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便打断了他。
　　“你怎么光顾着别人的事啊！”叶凝剑瞪大了眼睛，连握住他手指的双手力度都加大了不少。可看到沈负行只是靠在枕头上脸上带着笑的看着他，叶凝剑只好叹了口气回答道：“没事了，在你昏迷的这三天时间里，我早就把那边的事情结束掉了。”
　　“原来有三天啊……”捕捉到叶凝剑话里的信息，沈负行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吓坏我了。”叶凝剑表情严肃了起来，他替沈负行整理了一下额头上散乱的发丝，继续说道：“等你过两天能下地走动了，我立马就带你去昆仑，一刻也不耽误了。这一次就算是天王老子下令让我再去干点什么，我都要带你去昆仑。我定要捉着那个五毒弟子给你解蛊，我一定要看到你好起来。”
　　“……”沈负行听了他的话，半晌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笑意闭上了眼睛。他努力回握住叶凝剑的双手，点了点头说：“嗯，我信你。”

　　直到沈负行再次陷入安稳的沉睡，叶凝剑这才抽回了自己的双手，替沈负行盖好了被子。叶凝剑坐在床边看着沈负行带着笑意的睡颜，忍不住伸手去轻轻触摸这张十分好看的脸。沿着眉毛开始，接着是睫毛，然后是泛起病态粉红的脸颊，再接着是直挺的鼻梁，最后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叶凝剑就像是从来没有触碰过别人一样，几乎是带着虔诚的心去仔细打量着沈负行。
　　一定要让这个人健健康康的活下来——叶凝剑捂着自己的胸口，第一次感受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会因为另外一个人而产生如此强烈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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