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藏策]藏锋

　　“师父，弟子想去从军……”
　　天泽楼前，叶藏低着头，双膝跪地。
　　叶英的声音依旧清冷:“你可知，天策府不收外派弟子？你可知，山庄容不下叛门之人？”
　　“弟子……知道……弟子自会废去藏剑内功，有生之年，再……再不踏进山庄半步！只求师父成全！”
　　“藏儿，你自小就在山庄长大……如今却……”叶英长叹一声，“也罢，改投它门之事再也休提。你拿着这封书信去找天策府李统领他自会照拂于你。”
　　叶藏小心翼翼的将书信收入怀中，恭恭敬敬的对着叶英磕了三个响头。
　　“弟子，拜别师父！”
　　转身一声长啸，飘然离去。
　　他，不敢回头。

　　吃和他一样的饭菜，骑和他一样的马;穿上这身他最爱的战袍，使这支亲手打来送他的长枪;替他驻守在这边关，守着他最深爱着的大唐……
　　里飞沙啊里飞沙……
　　若我就一直这样做下去，是不是就可以欺骗自己，假装他还没有离去？

　　边关的风沙很大，空气中还隐隐可以嗅到枯涩冰冷的铁锈味道。
　　他轻轻用着块苏绣轻轻擦着手中的重剑。长枪和轻剑已经闪闪亮亮的躺在一边。
　　有多少年没有用过这对老伙计了？五年？十年？还是更久？
　　新来的小天策们总爱问他，为什么总是胯着两把从来不用的剑？他总是笑而不语。
　　只是偶尔想起，那个人，当年也问过相似的问题……
　　也许是年纪大了，最近总会回想起当年的事情。有时想想，如果没有那场该死的战争，或许他们……
　　可惜永远没有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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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呆策，跟我回山庄见师父去吧！”
　　——然后，我们就成亲可好？
　　“阿藏，最近边关不稳，我大概要上战场了。”
　　唇角的笑意骤然凝固，声音也变得枯涩起来
　　“哪天出发？”
　　——不对，明明想说的不是这句......
　　“十天之后”
　　“十天......吗？”
　　——对于你来说，只有大唐才是最重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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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关物资紧缺，所幸叶藏本身就擅长铸造，缝缝补补什么的也是手到擒来。
　　总有天策的小师妹抱着一堆材料，甜甜的唤上几声师兄，央他打上一套结实漂亮的战甲。
　　只是，他再也没有找回当初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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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天了，叶藏好像彻底从李策的世界里消失了
　　当到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在大军开拔之前。
　　“呆策，拿去！”递过一支雪亮的长枪，气喘吁吁的叶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绝对比你们天策府的制式装备要好很多！”
　　接着又递过一套内甲，“其实我裁缝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可惜时间太紧，找不到那么多合适的材料，只够做套内甲。等我收集好材料，就给你打一套全身甲！行行，知道你们傲血天策不用重甲。放心好了，我还不了解你吗？好了，马草也带上，干粮和伤药也随身带好，万一出现些意外也能应个急不是？还有这个，我从丐哥那里顺来的好酒，你也带上......”
　　李策一脸呆滞的望着叶藏身后，“军营里禁止饮酒啊。”
　　“怕什么，师傅还给你们统领捎了两坛琼花露呢！”
　　“统...统领......”
　　叶藏身形一僵，却依旧将酒囊塞在李策手里：“带上带上，这是上好的烈酒，用来清洗伤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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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枪刺入□□的声音如此清晰。抽飞一个扑过来的蛮子，他翻手一枪，又挑断了另一个蛮子的咽喉。
　　敌人越来越多了，多的好像永远也杀不完。
　　这样下去，这支小队大概会全部折在这里吧？
　　好不容易打退了这波敌人的进攻，他喘息着开口。
　　“撤退吧……”
　　“怎么撤？这些蛮子好像疯狗一样咬着我们不撒嘴！”
　　轻轻抚摸着手中断折的长枪，叶藏有些失神。
　　——终于，连这支长枪也断了吗？
　　他轻轻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看着那个年轻的校尉脸上错愕的神情，叶藏也不解释。他只是微敛双目，说道，
　　“等你们杀回来，请把我和他的骨灰带回山庄葬在一起……”
　　“至于追兵，”他双目间神光湛湛，“你放心，不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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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我曾想过，要同你一起留在这里……
　　不过，为你守了这么多年的大唐，我也有些累了……
　　所以，这一次……
　　呆策，跟我回山庄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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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回这一身久违的山庄黄，叶藏在蛮子们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向着敌阵走去。
　　握紧了手中长剑，他抬头看向那重重敌兵簇拥下，那个青面獠牙的首领，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从前。那时他还年少，扬州春光正好……
　　擒贼，自然先擒王……
　　他轻轻勾起唇角。
　　“果然，我骨子里还是个藏剑啊……”

　　玉泉鱼跃！玉虹贯日！峰插云景！
　　叶藏冲入敌阵，向着敌酋扬起一个狰狞的笑意，随即高高跃起……
　　“鹤归……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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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次，也是这样。
　　李策的小队，在前往支援的途中……
　　被蛮子伏击……
　　叶藏赶到战场上时，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几乎是从马背上跌落，叶藏跌跌撞撞的向那道手拄长枪、单膝跪地的血色背影冲了过去。
　　里飞沙静静卧在他的身边，大大的眼睛留恋的凝望着主人。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它眼中滚落下来，伴着些许微弱的嘶鸣。
　　血红的月光照耀着夜晚的修罗场。李策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流不出鲜血，泛着死亡的苍白。
　　“策，你坚持住，我们这就去万花谷......”明知道是徒劳，叶藏却依旧做着努力，尽量让自己我着绷带的手不要颤抖。
　　“咳咳...”灌下的药液呛咳出来，李策用最后的力量握住叶藏的手 ，细如蚊鸣的声音在叶藏耳边却如同雷鸣炸响！
　　“没....用......”
　　然而叶藏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别睡！呆策，别睡！”他口中不停的念着。
　　“我答应你的全身甲已经做好了....你看，是天策红哦......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李策艰难的翕动着嘴唇。他的视觉已经失去了，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大量失血的身体在寒夜的风中迅速失温。他知道，他的生命，即将消逝。
　　“藏...”
　　“对不起...”
　　“不能跟......跟你......回......山庄......”
　　“好好.....替......替我....活下去.......”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我......”
　　那只紧握的手终究还是滑落了下去，就像那句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阿藏，我，喜欢你......
　　双手托起那低垂着的头颅，他吻上那冰冷的双唇。
　　——呆策，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两行血泪，终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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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子首领肥壮的身躯终于倒下。惊慌失措的蛮子们瞪着血红的双眼，炸了窝似的冲了过来……
　　“风来……吴山！！！”
　　“风来……吴山！！！”
　　“风来……吴山！！！”
　　“风！来！吴！山！！！”
　　……
　　……
　　手中重剑越来越沉重，他却微微笑着。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那个呆瓜问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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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藏，这么大的重剑，你天天挎着不累吗？”
　　“啧，”叶藏勾起一个暧昧的笑容，盯着李策看了半天。直到眼前的人连耳根都红透，他才悠悠然的俯身，贴在那人耳边说了一句.......
　　“小爷腰好，这个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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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剑，终于脱手，飞出了很远……
　　然而，叶藏只是微微一个踉跄，随即抽出轻剑……
　　“九！溪！弥！烟！”

　　夕阳西下，明月东升。
　　和多年之前的那个夜晚一样的月光，洒遍了这死寂的杀场……
　　他卧在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手中兀自紧握着折断的轻剑……双目轻轻合着……安详的，仿佛进入了最美丽的梦境……

　　——呆策，我来找你了，开不开心？
　　——只是，再也不能替你守着大唐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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