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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无恙
第二天早上，宇文宪来看高令婉。其时，高令婉已经吃完了早饭，正在院子里看花。昨天回府，宇文宪把高令婉安排在了府中一处环境优雅的小院里。
宇文宪看见高令婉里，高令婉还是个男装的打扮。
“昨晚睡得还好吗？”宇文宪上下打量高令婉，觉得高令婉穿男装还挺好看的。
“还好。”高令婉心不在焉地敷衍道，脑子里盘算着今天能不能见到宇文邕？要是见到了宇文邕要不要马上动手？动手之后能不能全身而退？退不了要不要自杀？自杀是咬舌，还是刎颈？要是不幸被人抓住了，是砍头，还是挨剐？
“真想看看你恢复女子打扮是个什么样子？”不知怎么，宇文宪对这个一直不给自己和任何人好脸色的“兄台”，特别有好感。
“我们什么时候进宫？”高令婉没理会宇文宪的问题。
“你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裙子，红的，杏黄的，还是间色的，我买给你呀？”宇文宪笑嘻嘻地说。
高令婉冷着脸，“如果你觉得我没有必要再进宫了，那么，在下告辞了。”说着，她对宇文宪一拱手，拿起自己的包袱，大步向门外走去。
宇文宪急忙收起笑脸，张开双臂拦住了她的去路，“行了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真是的，连个玩笑都开不得。走吧，我们进宫去。”
高令婉看了宇文宪一眼，没有说话，跟着宇文宪向外走去。
宇文宪带着高令婉来到慈圣宫，让人去通报太后，不大工夫，内侍极恭敬地把二人迎了进去。
“母后，儿臣来看您来了。”宇文宪来到太后榻前探下/身，轻声问候太后。
太后一点头，含混地啊了一声。
“母后，您今天感觉如何？”宇文宪又问。
太后运了运气，“……呵袄。”说完这发音不大准备的“好”，太后的目光，急切地落在紧跟宇文宪走上前来的高令婉。
宇文宪扭脸看了高令婉一眼，很识相地给高令婉让开了位置，宫人搬来一个绣墩，放在太后榻边，高令婉坐了上去。一名宫人轻轻拿过太后的右臂，撸起太后的前袖，露出里面的肌肤。高令婉伸手，轻轻将三指按在太后右手的寸关尺上，过了一会儿，换左手再诊。诊完双手，再诊舌头。面诊完毕，高令婉问了太后几个问题，提问前，高令婉告诉太后，眨一下眼算“是”，闭一下眼算“否”，然后，她开始提问，太后很配合，认真地眨眼闭眼。不一会儿，问诊也结束了。
“怎么样？”宇文宪关切地问，太后也瞪着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高令婉。
高令婉看了眼太后，站起身，走向房中的桌子，“见好。”桌子上放着她的针灸包，宇文宪见状想要出去。
“你不用出去，今天我不扎那几个穴位了。”高令婉淡淡说，言外之意，不用脱太后的衣服，没什么可避讳的。
宇文宪看高令婉取过针灸包，走回床边，“那扎哪几个穴位？”
“说了你也不知道。”毫不客气地说完，高令婉打开针灸包放在太后身边，柔声对太后说：“太后，我们今天换几个穴位，这几个穴位在脸上和头上。”
一听穴位在脸上和头上，太后露出了紧张的表情，救助地看向宇文宪。
高令婉安慰太后，“太后别怕，一点儿都不疼。”
“母后，胡大夫的医术您昨天也见识过了，她不会骗您的。扎吧，扎了，病能好得快点儿。”宇文宪帮着高令婉一起劝。
太后迟疑了片刻，一闭眼一点头，表示可以。
得了太后的许可，高令婉打开针包，开始给太后扎针。先扎位于腕部的内关穴、次扎位于脸部的人中穴，扎完人中穴，她让宇文宪把太后扶起来，再扎位于后脑的风池、完骨、天柱三穴。最后，高令婉给太后扎足三里穴。
足三里，位于人体小腿靠近膝关节的部位，在膝关节的外侧。在足三里部位留了一会针，高令婉起了针。当她刚要把起出的针插回针包时，就听身后房门一响，紧接着传来宫女细柔的问候声，“参见陛下。”
高令婉心中一动，随后，她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她又听到了宇文宪的声音，“参见皇兄。”最后，她听到了一个消失了三年已久的声音，“平身。”
她的心一抖，手停住了。
昨晚，宇文邕又作了噩梦。以至于醒来后，胸口有些发闷，然而，他还是坚持上了早朝。退朝后，他找了几个大臣到御书房，谈了些在朝上未能详谈的国事，然后才来慈圣宫看望太后。来慈圣宫的路上，郑荣一边在辇下跟着，一边对坐在辇上的他汇报，听说昨天齐国公给太后找来位神医。唉呀，那位神医可神了，几针下去，太后就能说话了。
“哦？”宇文邕遥望前方深杳的巷道，“那此人还有些本事。”以前也有几位大夫给太后施过针，不过，却是一丝效果也没有。由着这位神医，宇文邕想起了他的玄妙小师姐，他小师姐的针术也很高妙，别的医者看不好的病，大部分情况下，他小师姐只要施一次针就能见起色。
“听说那神医施针的手法跟一般大夫不一样，说是叫什么……”郑荣回忆了下，“轩辕针法？小臣没记清。”
宇文邕默默地点了点头，要是他小师姐在就好了，他小师姐的鬼谷针法尽得师父真传，不说能起死回生，可也差不多少。
太后的寝室很大，寝室靠近门的地方，放了一架高大的六折屏风。宇文邕缓步走进寝室，绕过屏风，一眼便瞧见了一名年轻男子的背影。从背影看，男子个子不高，身形单薄。
信步走到太后榻前，宇文邕探下/身，“母后，儿臣来看您了，您今天感觉如何？”
“呵袄。”叱奴太后没费多大力气就发出了一个比昨天更为清晰的好字。说完这个“好”字，叱奴太后抬起左手指着高令婉的背影，啊啊了两声，宇文宪笑着给太后翻译，“母后是说胡大夫的医术高明。”说着，他转脸招呼高令婉，“胡大夫，你不是想见我皇兄吗？”
听到宇文宪的呼唤，几乎完全以背相对的高令婉目光一闪，快速将手中的银针插进针包，然后麻利地将针包卷上缠好，站直了身体。站直身体的同时，她把身体完完全全背了过去，只留给宇文兄弟还有叱奴太后一个有些瘦弱的背影。
宇文邕愣了，宇文宪也愣了。一般人见到一国之尊，要么跪地叩头，要么躬身长鞠，还从未见过听说一国之尊来了，既不叩头，也不躬身，只给尊者一个背影的。
“胡大夫，你怎么了？”宇文宪感到莫名其妙。
乍然听到“胡大夫”三个字时，一怔之后，宇文邕心神巨震，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神秘大夫的背影，他的心抖得越发厉害。胡大夫？是她吗？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房中，一时静寂如死。
片刻之后，房里响起了宇文邕干涩的声音，“明珠，是你吗？”
回答他的，是一室寂静，两步之遥的身影不语不动。
宇文宪看看高令婉的背影，又看看自家四哥痛苦的表情，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他在一旁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宇文邕作了个吞咽的动作，稍稍缓解了下喉间越来越重的酸涩之感，“不管你是谁，转过来，让朕看看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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