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秘恋

作者:华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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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特诊金



      宇文护在一座小院前停下了脚步,小院朱砂色的院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两名守卫,身形、打扮和府门外的守卫一模一样。

      “相爷!”守卫看到宇文护,马上抱拳垂首致敬。
      “把门打开。”宇文护冲着院门一抬下巴。
      守卫乖乖打开了门,宇文护撩袍抬腿,迈过门槛走了进去,高令婉跟在他身后。

      院子里,跪着一个,站着一个。跪着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站着的是个差不多年龄的小伙子。哭嚎之声是从少女口中发出来的,惨叫声是从小伙子口中发出来的。小伙子“十”字形被人捆在一根木桩之上,上身裸/露,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鞭痕交错,鲜血淋漓。

      二人身边是七八个恶形恶状的家丁,其中一个看衣着,气派,是领头的,四十出头的模样,大方脸,两道粗重的大扫帚眉,向上斜挑着,一双肉泡眼,塌鼻梁子,蒜头鼻,两片嘴唇好似被蜜蜂螫了般,厚厚地向外翻卷着,胡须浓重。

      见宇文护进了院,一众家丁,包括大方脸,连忙过来施礼,“参进相爷,参见相爷……”

      宇文护皱着眉,看了看院中的情形,用下巴一指少女,“怎么回事?”

      大方脸的个头和体形都比宇文护大,但是面对着宇文护,他无端矮了半截,哈着腰,缩着肩膀,捏着嗓子陪着笑,“相爷,是这么回事,秀奴这贱婢和刘允这贱奴,乘人不备,竟然私奔,还好,小人发现得及时,把他们抓了回来。小人想,要是不给刘允这贱奴一点儿教训,他还以为咱们府上的规矩是定着玩儿的。”

      “私奔?”宇文护皱着眉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少女,冢宰府里的奴仆太多,他对这名少女并无印象。移动目光看向木桩上血淋淋的少年,也是没印象。

      宇文护有点不理解这二人私奔的动机,他的府里,还从来没出现过奴仆私逃的现象,在他的府里,穿得好,吃得好,主人穿不了的新衣服,穿了几回,还是八成新的衣服,不喜欢了,很多都赏给下人,主人吃不了的山珍海味,下人们也少不了跟着享用。活计,不到大节日,并不多。府里景色优美,没事陪主人赏玩的同时,其实自己也就跟着一块儿赏了。他不明白,这样好的生活条件,为什么还要逃离。

      背着手,走到少女面前,宇文护沉声道,“把头抬起来。”
      少女的身子明显一哆嗦,哆嗦过后,抬起了泪水涟涟的脸。

      “在本相的府里不好么?”宇文护沉声问。
      少女先前都哭抽了,这时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抽噎,然而还是一抽一抽的,“好。”

      “那为什么还要私奔?你若是喜欢他,”宇文护看了一眼木桩上的少年,“让你的管事来禀明于本相,本相未必不准。”
      “可是……”少女长长地抽了一下,“可是相爷上个月已经把奴婢赏给韩宏了。”韩宏正是那名方脸大汉。

      这个回答让宇文护有些措不及防,“哦,有这事?”他倒忘了,“韩宏,”他转脸看向大方脸,“有这回事吗?”

      韩宏,大冢宰府的护卫头子,一哈腰,陪着笑,“有。相爷您忘了,上个月小的过生日,您说让小的在府里随便选个丫头,送给小的作妾。”

      “是吗?有这事?”宇文护拧着眉毛,认真回想,“本相还真不记得了。”他一天要盘算的事太多,这点小事早忘了。他看着少女,“本相既把你许给了韩宏,你再与他人私奔,就是你的不是。”然后,他又看向捆在木桩上的少年,“你既知她已经许人,还要拐带她与你私奔,当真下作!”

      “我和秀奴是真心相爱的,秀奴不喜欢他!”少年忍着身上的伤痛不屈大喊。
      听了情郎的叫喊,少女也豁出去了,大声呼应,“相爷,奴婢不喜欢韩大叔,求相爷别让奴婢嫁给他!”

      韩宏气得大方脸通红,自觉在众下人面前失了颜面,宇文护倒没觉失颜面,不过觉得两个如蝼蚁般卑微的奴仆,竟敢跟他顶嘴,竟敢不服他的安排,让他特别生气!皇帝都得听他的!

      每个护卫的腰里都挂着一把佩刀,听了秀奴和少年的呼声,宇文护也不说话,面沉似水一转身,走到韩宏面前,韩宏不明白他要干什么,有些怔愣地看着他。他不明白,高令婉看明白了,就在宇文护伸手按上韩宏佩刀的刀柄,要向外拔的时候,高令婉一抬手,按住了他的手,“且慢。”

      宇文护一皱眉,今天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有人忤他的意。心里不高兴,他的脸上却是个淡漠的表情,“怎么?”

      高令婉看出宇文护不高兴了,不过,既不害怕也不在意,“我有话要问她。”说完,她撒了手,也不管宇文护和众人作何反应,径直走到秀奴跟前,蹲了下来,恰好和秀奴平视,“秀奴,你不喜欢大冢宰给你选的人?”她的声音很温和,完全不似和宇文护说话时的寡淡。

      秀奴让人捆得像个粽子,忽闪着一双秀气的凤眼,她有些畏缩地看着高令婉,轻轻地点了点头。高令婉看她有一缕头发掉了下来,挡在脸上,于是抬起手,很自然地帮她把那缕头发别在耳后,又给秀奴擦了擦两边脸上的泪水,秀奴有些吃惊地望着她。高令婉伸手一指木桩上的少年,“你喜欢他?”

      秀奴从高令婉的声音和动作中,感受到了善意的气息,她的胆子大了些,又点了点头,“嗯,喜欢。”
      “好,我知道了。”说完这句话,高令婉安慰地按了按秀奴单薄的肩膀,然后站起来转回身,走到宇文护面前,仰起脸,直视了他。

      高令婉和秀奴说话的时候,院子里的其他人,包括那名被缚的少年,全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宇文护微微垂了眼,一语不发地看着高令婉,想要看看这位找他堂弟寻仇的小师姐,会跟他说什么?

      高令婉直视着宇文护的眼肯,平声静气地开了口,“我有一事,想要请教相爷。”
      “哦?”宇文护好整以暇地看着高令婉,“什么事?”
      高令婉道,“我给人看病,从不白看。”其实,她和她师父看病从不收钱。

      宇文护觉得高令婉这话很好笑,然后他就真的笑了一下,“这是自然,本相也没想过让胡姑娘白看。只要胡姑娘能医好本相的母亲,诊金,随胡姑娘要。”

      高令婉一摇头,“我不要诊金,”扭身一指那两名私奔的奴仆,“我要这两个人。而且,”她加重语气强调,“必须在给相爷母亲诊治前,就把这两个人给我。”
      在场的所有护卫惊呆了,两名奴仆也惊呆了,从来没人敢跟他们相爷讲条件。

      宇文护眯起了眼,面沉似水地看着高令婉,高令婉无惧地回望着他,面容云淡风清。
      “本相若是不答应呢?”过了一会儿,宇文护阴沉沉地问。
      高令婉微微一笑,“那请相爷另请高明。”

      大方脸嗷的一嗓子,“大胆!胆敢对相爷如此无理!”
      高令婉懒懒一眨眼,眨眼同时厌恶地扫了大方脸一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
      “你!”大方脸挂不住脸了。
      “诶!”宇文护一抬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大方脸,然后对高令婉一歪嘴角,歪出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来,“胡姑娘以为长安城中,只有姑娘一人会看病么?”

      高令婉也一歪嘴角,还了他一个一模一样的笑,“若是旁人看得了老夫人的病,相爷又何必请我来?”

      宇文护没有马上说话,紧抿着嘴,就见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是个咬牙克制的模样。片刻之后,一挑眉毛,他又笑了,“听胡姑娘的口气,治好家母的病,似是不在话下。”

      高令婉针锋相对,“不敢说一定治得好,难道治不好,就不给诊金了吗?
      宇文护背着手,“诊金自然是要给的,不过胡姑娘要的诊金……未免太薄。本相若是以这两条区区贱命作为诊金付与姑娘,传扬出去,怕是会有人说我宇文护小气。姑娘还是要点儿别的吧。”

      高令婉寸步不让,“在相爷看来,这二人的性命或许不及地上的蝼蚁值钱,但在我眼中,这二人的性命却是无价的。我只要这两个人,若相爷不答应,恕我不能为老夫人诊病,告辞!”说完,高令婉就要往院外走。

      宇文护对大方脸一使眼色,大方脸会意,一步蹿到高令婉的面前,“哪里走!”通过宇文护和高令婉的对话,大方脸听出来了,这位看上去禁不起他一拳的小女子是个大夫,是来给老夫人看病的。看病就看病,瞎管什么闲事,而且还是他韩宏的闲事,而且还藐视他。大冢宰府里上上下下,除了大冢宰和老夫人,谁不给他几分脸面?真是岂有此理!

      大方脸存了挟私报复的心,想要借着宇文护的命令为掩护,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大夫,尽管女大夫长得怪好看的。

      高令婉面色平静,“闪开。”

      大方脸看了一眼宇文护,宇文护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大方脸心里有了底,知道相爷这是让自己放手去打的意思,“相爷请你来给老夫人看病,是看得起你!吞了熊心豹子胆,敢跟相爷提条件!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高令婉平平淡淡反问,“活得不耐烦了又怎样?”
      大方脸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怕他,他的气更大了,“你!少说废话!乖乖去给老夫人看病,不然——”他唰的一下,将佩刀从刀鞘里抽出了一半,“休想踏出此地半步!”

      高令婉不屑冷笑,“笑话,脚长在我自己的腿上,我要走要留,还轮不到你管!”说着,她伸手去扒拉大方脸,想要把大方脸扒拉到一边,让开去路。大方脸哪能让她扒拉开,就在她的手将就触碰到他的胳膊时,大方脸伸出另一只手,来叼高令婉的腕子。

      二人你来我往,斗在了一处。宇文护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看了几招,他就看出来了,这位小师姐武功了得,大方脸不是对手。想到这里,他对另外几名观战的家丁一使眼色,几名家丁一拥而上,将高令婉团团围住,高令婉冷笑,忙里偷闲地看了观战的宇文护一眼,“几个大男人打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不要脸!”

      “一个”和“不要脸”让她加重了语气,尤其是最后的“不要脸”三个字,她是看着宇文护说的。宇文护听到后,意味不明地一挑眉毛。敢骂他?够胆!

      不大的工夫,高令婉就把其他几名家丁打趴在地,大方脸倒是没趴下,不过看出来了,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宇文护看不下去了,在心里暗骂声废物,一挺身,来到二人近前,一把扒拉开大方脸,和高令婉交上了手。

      “胡姑娘好身手!”宇文护一掌劈向高令婉的面门。
      高令婉使了个云另升天,左手为爪直取宇文护右眼,右手为掌和宇文护劈过来的掌生生对撞,“彼此彼此!”
      两掌相撞,撞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宇文护面不改色,高令婉气不长出,二人各在心中为对方叫了一声好。

      二人又过了几招,一个丫环模样的人进了院,在离二人几步远的地方,大声传话,说老夫人听说相爷回来了,让相爷过去呢。

      宇文护应声停下了攻击,高令婉也收了势。
      “你去回禀,就说本相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是。”丫环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偷偷溜了一眼跪着的秀奴和绑在木桩上的少年,低眉顺眼地走了。

      宇文护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发起狠来,皇上都敢杀,但与此同时,他又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孝子。母亲说一,他不说二,母亲让他往东,他不往西。能有十多天了,他母亲一直拉肚子,看了好几个大夫,药吃了不少,却总是不好。吃不下东西,人一天天消瘦下去。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这位皇上的师姐确实触了他的逆鳞,但他是个识时务的人,知道按着眼下的形势,自己还真不能把这位师姐惹毛了。据他观察,这位师姐是个有性格的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有性格,要是真把这位师姐惹毛了,说什么也不给他母亲看病……倒也不是非她不可,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觉着面前的这个女子能治好他母亲的病,找别人可能也能治,但什么时候能找着不好说,他母亲能不能等到那时候也不好说。

      思及至此,宇文护哈哈一笑,“胡姑娘功夫不错,哪天得闲,再与胡姑娘切磋。好!本相答应你,”他扭脸遥指秀奴和少年,“就将此二人送与你作诊金,现在,可随本相去见本相的母亲了吗?”

      高令婉想了下,“我可以随相爷去看老夫人,但是相爷要答应我,在我给老夫人看病的时候,不可以让人伤害他们。”

      宇文护一挺胸,“放心。”说着看向大方脸,大声吩咐,“好生看管此二人,本相回来若是发现他们少了一根寒毛,唯你是问!”这句话让他说得要声有声,要威有威,大方脸心里虽不情愿,然而表面上是半点也不敢违逆宇文护的命令,“是!小人遵命!”

      高令婉这才放心。
      “胡姑娘,请——”宇文护头前带路,高令婉跟着他走出了小院。

      高令婉走进宇文护母亲的寝室时,寝室里除了宇文护的母亲,一名丫环,还有一位看上去和宇文护年龄相仿的华服女子。经过宇文护给双方互相引见,高令婉这才得知,原来这名女子是宇文护的一位如夫人,也就是侧室,姓卢。

      高令婉不喜欢这位如夫人,虽然在宇文护向老夫人和如夫人介绍完自己后,这位如夫人表现得十分得体,又是亲切问候,又是赞叹激赏,脸上笑得很亲切,但是高令婉看出来了,那份亲切没传达到眼睛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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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必须表扬一下自己,写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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