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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任务
最后一个任务
[一]
“西尔维娅，这是最后一个任务。”身着风衣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递给站在面前的女人一份文件。他淡淡的开口吩咐道，因为坐在背光处，所以并不能看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表情。“务必完成。”
西尔维娅为他的语气而微怔了一下，伸出的手却没有丝毫迟疑。她垂下眼快速浏览过手中的文件，翻完之后西尔维娅不由握紧了手指，指节用力到直至发白也不愿意松开。
“您还……真是狡猾啊先生，没想到您竟然也会对我下达这种命令。”
西尔维娅用力合上文件，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所有情绪，在他面前站的笔直。她在阿诺德面前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没有露出微笑，反而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那个男人，用行动表达了她的抗议。
“这是你必须做的，希尔。”阿诺德垂下眼，淡金色的发丝在晨光中闪烁着柔软的光晕，握着羽毛笔的手指节迅速有力的划过手中柔软的羊皮纸，留下一串串线条优美的字符——他的字迹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作风严谨。
西尔维娅沉默了一会，眼底快速掠过淡淡的沉郁和无可奈何。“我以为，您也许会想要我暂时远离……并没有想过您竟然想要彻底的赶我走。”
西尔维娅并没有问为什么，因为没有必要。这个男人做事总有他的理由，而不管是为了什么，西尔维娅.梅尔都甘心愿意为他献上一切。
忠诚，甚至于性命。
“完成它，从此以后我与你再无关联。”阿诺德冷淡的说道。
“……”西尔维娅并不是个爱粘人的女性，只是一贯的目标突然消失掉了，即使是她也难得有些茫然。但终究还是这么多年从底层中摸爬滚打历练出来的，西尔维娅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态度。她微笑了起来，“——您明明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违背您的意愿的，即使我再怎么不乐意。”
阿诺德只是坐在那里沉默的看着西尔维娅，看着她微微低头弯腰，颈后至脊背的线条微微呈现出流畅而恭敬的弧度。然而他明白，即使低下了头颅也丝毫无损她的骄傲。
“您的要求，我必将毫无异议的为您达成。”西尔维娅最后一字一顿，吐字清晰的开口，流畅的字节让她的喉咙微微发涩。“最后，祝您一路顺风。阿诺德先生。”
即使从来没有奢望过未来，可是被抛弃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永别了，我的先生。
西尔维娅唇边浅浅勾起一个弧度，她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远离，而直到最后关上那层薄薄的门板，身后的那个人也并无一丝一毫的挽留。
阿诺德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淡漠的看着她走出门。看着她走出他的世界。
[二]
西尔维娅怀揣着那个人给予自己的最后一项工作，快速的布置好了人手接收了自己的工作——身为情报局首席的左右手，总能要完美的处理好各项事务。
她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向手中的任务单，上面只有一列流畅优美的冷硬字体，就如同那个冷峻的男人。
他说，远离彭格列。
其实西尔维娅的性格并不如阿诺德那般天生谨慎细致，如若不然她也不会遇到那些事，更不会遇见阿诺德。正是后天经历过许多，才能磨练出来一些圆滑，但这在阿诺德面前起不到丝毫作用——因为她总是束手束脚，顾忌颇多。
她不是不知道现在彭格列的状况，因为初代与二代的权力更替，身为初代云守的人，她要是执意留下来，只会更加危险，这不是阿诺德希望看到的局面。而西尔维娅非但不是一个任性的人，更不会任性到要阿诺德替她的行为买单的地步，所以这个任务真正的是戳到她的心底了。
西尔维娅抿紧了嘴唇，默默的盯了那些泛着墨香的字迹半天，直到眼睛发酸几乎要流出泪来，才小心翼翼的折叠起这张纸放在身上，并且仔细的检查过后才放心的拍了拍——就像是吝啬鬼对待着难得的珍宝一般的对待它。
既然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就用这张纸做个纪念。西尔维娅是这样想的。她想起来自己至今似乎从来没有拿得出手的纪念物送给过先生，也没有从先生那里取得过任务单之外的任意一样东西……所以，就这样吧。
那朵云飘的太高太远，即使是岚也无法轻易追逐的到。
可是先生啊，你说完成了任务我们将再无关联……那么失去了信仰的人，到底还有没有存在的价值？
西尔维娅苦笑着想。
阿诺德先生真是给他的部下出了一个大难题呢。
西尔维娅伸手拉过门板，看着它在自己面前慢慢合上，门后的东西也渐渐隐去了所有踪迹。她盯着门上萦绕着的简约花纹，思绪如同一团乱麻。
[三]
阿诺德信步走开，然后微微顿住脚步。他面无表情的回头，举起了手中正在阳光底下泛着冷光的手铐。“胆敢跟踪我，你想被我逮捕吗？”
“阿诺德，你已经决定了吗？”他身后的青年并不以为惧，斑驳了的阳光从树梢温柔的落到他的身上，他静静的叹息。“西尔维娅会伤心的。”
“少啰嗦。”阿诺德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我不觉得我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
“我突然觉得这么对待家族的女性们很残忍。”
阿诺德不耐的皱起眉。“你到底在担忧什么，彭格列很快不再属于你。”
“是啊，这是我想要的……也是她的意愿。”GIOTTO很快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一般眼神都在闪闪发光。“这个令人困扰的问题还是留给你们自己去解决吧。”
阿诺德冷哼了一声，嫌弃的撇过头去，并不答话。
西尔维娅会做出什么决定，那是很明显的事情不是吗？那个女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从来不会拒绝他，不管是不是命令还是随意的一句话，都像对待着一种信仰似的。偏偏她自己还毫无自觉，觉得这样是最理所当然不过的一件事。
这么明显的恭敬和包容，让阿诺德有些恼火。
空气中散发出好闻的青草香和阳光的味道，天空是一片难得毫无杂质的蓝。GIOTTO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走掉了，阿诺德转脸盯着在草地上跃动的光点，淡淡的扯了扯唇角。
“先生，偶尔也请您去外面走一走吧，看看青草绿树会让人心情很好的。”那时候，她似乎是这样说的，因为他的烦躁和疲惫。
真是个令人火大的女人。
他这么想。
[四]
西尔维娅闷哼一声，将身体更加贴近了身后冰冷的、甚至还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墙壁，她一边握着枪警戒着四周，一边伸手抚上抽痛着的肩头，原本洁白的手指上顿时沾满了黏腻的鲜血。
西尔维娅见状，不禁微微苦笑了起来，看来这个任务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加难以完成。
西尔维娅苍白着脸重新给枪上膛，不再去管伤口。
被下达了那种命令，说不难过和失落都是假的，得知那个消息时，即使再怎么难以置信，西尔维娅也得承认他是认真的，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从这里出去，这一次她想要亲口问问他。
亲口再问一问他，为什么不要她。
因为那个人是先生，他是阿诺德先生，所以西尔维娅才更加不想放弃。
于是她笑了起来，昔日温柔的水蓝色双眸中现在布满了阴霾。“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即使我被阿诺德先生遗弃了，也轮不到你们来终结我的生命。”
她是被阿诺德先生遗弃了没错，但是先生可没说不准她继续追随他。
那是西尔维娅.梅尔的愿望。
“最后一份工作，必须圆满完成才可以。”
枪声响起，西尔维娅坚定了神色，多了几分决然。
[五]
阿诺德穿着风衣独自站在海边，被微带咸腥的海风吹乱了浅色的发丝。他神情冷淡，上挑的凌厉凤眸却微妙的复杂了起来。心底似乎有什么在隐秘的跃动着，细微却真实。
西尔维娅，不该为了阿诺德献出一切，她应该有自己的未来。
阿诺德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是回想起西尔维亚受伤的眼神，他现在却有些不确定这样做是否正确了。那个姑娘一直是个执拗的性子，认定的事情很难扭转过来，恐怕被拒绝了还会不依不挠，坚定的继续跟在他身后。
——就像当初一样。
阿诺德无意识的挑了挑唇角。
虽然偶尔会让人火大，但不可否认的是，希尔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她应该有着更加平静的生活，而不是以他的命令为生，整日冲锋在冰冷的枪火中，为了他的理想而战。
不过无论如何，他今后都已经和意大利没有丝毫关联了。
有白色的海鸥不时掠过海面，纵向远方，只遗留下一道道流畅优美的弧线。
阿诺德淡淡的想，暴风雨快来了。
[六]
瑞安.里诺尔皱着眉，神情焦躁。“不行，无法止血。”
“Lancer你说……”躺在病床上的西尔维娅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即使听到了自己即将活不久的事实也无动于衷。她没有看向在忙碌的瑞安，只是努力抬起满是鲜血的手臂抓住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声音轻轻的问，“如果……如果先生知道我死了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
远离彭格列不只一种方法，“死亡”比什么都要来的靠谱，这样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吧。先生您瞧，希尔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会的，一定会的。”艾妮丝.兰瑟抓住她的手，微笑着回答她，低头遮掩住自己微红的眼眶。“所以就算是为了看到他焦急的表情你也要振作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我……我觉得……”西尔维娅喃喃着，脸上浮现出了似喜似悲的笑容，她眼底努力凝聚起来的焦距终于四散了开来。西尔维娅渐渐松开了手指，慢慢闭上了眼睛。
能遇到那个人，我觉得我这一生总算没有白活。
[七]
次日，阿诺德接到情报。
彭格列因为初代首领与二代首领的交接，由内部发动了一场内乱，二代首领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而被他下达命令送出去的西尔维娅的名字，赫然呈现在被肃清人员的死亡名单之上。
阿诺德沉默了许多，他冷眼看着湛蓝色的天空，毫无征兆的就想起来那些久远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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