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杏有期

作者:年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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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情


      内室也是漆黑一片,床前罗帐高挂,内里空无一人。

      他走了......

      意识到沈某人离开了,齐姜理不清自己有什么感觉,像是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可笑。

      他人是走了,却留下了几幅画卷,以及那只被她遗忘掉在梳妆台上、一直未还给他的玉蝉。

      画卷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几案上。齐姜盯着那几幅画卷发着愣,似在想怎么处理这些画卷,又似单纯地在发呆。

      小汾和小桃二人在门外静候,只见屋内黑漆漆一片,姑娘没点灯,也不唤她们进去侍候,不知道正在做什么。她俩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眼里露出了疑问。小汾敲了敲门,问道:“姑娘,奴婢可以进来了吗?”

      屋里的人良久才应了声,“嗯,进来吧。”

      小桃点燃了烛火,屋子刹时光亮了。

      “你们先出去吧,有事再唤你们。”齐姜边说话,边随意抽了一幅画卷摊了开来。这画她看过,名唤《竹林深处》,是他闲来无聊的随意之作。齐姜似是上了瘾,一股气将所有的画卷都打开了。这些画中唯独有一幅她从未见过,这应是他的新作。

      跃然纸上的是一名素衣女子。

      女子乌黑的长发未曾束起,柔顺地散落在肩膀上,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以手支颔,遥望远方,宽大的衣袖下露出了一截玉臂,皓腕上套着一只玉镯子。镯子她戴着有点大,就这样松松地往下滑。

      齐姜揉了揉眼,玉镯子还在原处,她刚才怎么会有玉镯往下滑动的错觉呢?

      画中美人的手腕处,细看之下墨色似有不同。齐姜举起画卷,对准灯光,才发现美人手腕有几处着墨的颜色深浅不一。正是由于墨色深浅不同,在不同的光线下画面明暗不一,所以骤然看去,才有了镯子往下滑的错觉。

      齐姜皱眉,这等画技出神入化,该需要何等细腻的心思?若她没有记错,这种利用着墨深浅表现光线明暗的作画绝技,是某位作画大家的绝技。

      那位大家闻名天下,德高望重。他画技绝代,在画坛上被誉为一代宗师。盛行一时的《春日宴行图》,正是这位大师所作。这样的大师又怎会是沈某人这采花贼所能比的?

      齐姜发着呆,视线又被那画中美人所吸引了。

      画卷以小篆题“问情”二字。问情,向谁问情?

      画中美人的乌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何谓之美人?美人模样虽看不清,可她举手投足间有说不尽的意态风流。风华之美,足以谓之美人矣。画里笔触轻柔,每一个线条仿佛都寄托着作画者深刻的情感。在欣赏这幅画的同时,随之进入作画者的情感世界。

      看着画,齐姜的脸蛋红得发烫,她想了想,又冷嗤了一声。
      沈采花贼阅美无数,美人的各种姿态可谓熟烂于心。他笔下这幅美人图,美人沐浴后悠闲自得的姿态跃然纸上。既有轻松自然的闲适,又有欲说还休的韵味。
      这美人怕是他某位相好吧。

      齐姜将这画卷好,扔在几案上。
      她漫无目的地在屋里走了一圈,脑子空空的无法思考,待要认真探寻些什么,她的脑袋又开始痛了起来。齐姜揉了一会儿太阳穴,踱到窗前推开了窗户,又点燃了熏香,心里才好受了点。

      齐姜呆坐了一会儿,才记得唤来小桃小汾,吩咐她们将床褥帷幔全换了。一切收拾妥当,齐姜倒头睡下,萦绕在鼻端的是阳光的清香,她用力闻了闻,闭上了眼。

      微风吹过,罗帐轻摆,幽香阵阵。这间女子闺房,完全看不出曾有男子盘踞于此。
      一切如常,似水了无痕。

      这晚,齐姜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魏国的上元节也叫做“花灯节”。
      花灯会上,万千花灯高挂,如熠熠星辰绽放。逛花灯会、猜灯谜是男女老少皆宜的庆祝活动;妇女们则结伴走百病、逛庙会祈福;更有百姓们戴上各色恶鬼面具,意在驱除恶鬼,保佑阖家平安。

      而不知从哪一年开始,花灯会上戴面具驱除恶鬼的习俗演变成年轻男女们示爱的一种方式。在上元节这一天,年轻男女们戴上恶鬼面具,若是对谁有意,则取下对方面具。女子摘下男子的面具,代表非君不嫁。若这名男子对摘下自己面具的女子亦有意,则取下她的面具。若是无意,则转身离开。反之亦然。

      正由于大家都戴上了面具,谁也看不到各自相貌,从人海茫茫中精确地找到自己的意中人,也是难事一桩。每年的上元节,总有各种乌龙事发生。

      摘面具在上元佳节中成为属于年轻人的一项新鲜玩乐,也算是年轻男女间表明心迹的一种方式,因而,自兴起之日起便十分盛行。

      齐姜把玩着一只朱红色的三眼恶鬼面具,默默无言地坐了半个时辰。

      小桃犹豫再三,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姑娘,灯会上有那么多人戴着面具,您怎能认出赵三公子来呀?何况,赵三公子还不知道去不去花灯会呢。”

      暗香刚从外面进来,听到小桃这话,笑着道:“据探听的人回报,赵三公子已经确定要去花灯会了。”

      齐姜脸上的表情立刻鲜活起来,“真的?”

      暗香点头,“不过奴婢可探不出三公子戴的是何款面具呢。”

      齐姜挥挥手,开怀地道:“没事,到时候我定能将他认出来。”说话间,齐姜招手唤来侍婢替她妆扮。这个时候,齐姜身边尚有七八个侍婢。这些侍婢全围在齐姜身边,替她梳头的梳头、妆扮的妆扮,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小桃却有些担忧,“姑娘,到时候赵四公子又要捣乱可怎么办呀?”

      替齐姜梳头的婢女玉香冷笑道:“哼,这赵四公子也是吃饱了撑的。都邑谁人不知他喜欢的是容姑娘呀?他既是喜欢容姑娘,在咱们姑娘跟他协议退婚的事时就该顺坡下驴,偏他就不放在心上,不但害得咱们姑娘磕伤了头,还硬是不肯将这婚事给解除掉。他既不肯让姑娘好过,姑娘也不要让他好过!”

      齐姜心情好,服侍的婢女说出如此逾规越矩的话也不生气,“好丫头,还是你懂我的心。”

      小桃听了玉香的话,心道:“就算姑娘跟赵四公子解除了婚约,也不能跟赵三公子成亲呀!就算双方家长不在意,最后允了赵三公子和姑娘的婚事,可等他们成婚了,别人可不知要说什么闲话呢。早在赵四公子横插一脚时,姑娘和三公子就再无可能了。姑娘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看不清呢?”看着齐姜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小桃心里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话说出口。

      暗香看出了小桃的心思,拉着她去一边,悄声道:“咱们姑娘这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她心里什么都清楚呢,可就是跨不过心里那道坎。三公子不是对咱姑娘无意的么,等这次三公子再次拒绝了她,她或许就死心了。你可别什么话都说出来,免得自讨没趣。”

      这时,小汾从外面跑了进来,欢快地道:“姑娘,姑娘,总算让奴婢探听到了!三公子今晚穿的是缕金云纹白衣衫,戴的是黑色的獠牙恶鬼面具。”

      听了这个消息,齐姜瞬间斗志昂扬。

      夜晚来临,天上圆月皎皎,繁星闪烁,地上火树银花,熠熠生辉。

      花灯会上人头涌动,热闹非凡。

      齐姜戴着朱红的恶鬼面具,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赵尚归的身影。

      齐姜使人阻住了赵尚真,一群男人围着赵尚真要把他的面具摘下,这绝对够他好受的!赵尚归有着众多倾慕者,若想摘下他的面具,既要避过其他女子,又要在人海茫茫中找到他,这确不是易事。

      齐姜走了几条街,终于让她见到了赵尚归的身影。她向着他走去,可他人影一闪,又失去了踪影。齐姜走在街上,目光四下搜索,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找到他了。

      男子站在一个小摊前,他戴着獠牙恶鬼面具,身穿缕金云纹白衣,正是赵尚归。

      齐姜心下一喜,跑了过去,站在他的左后方。他正入神地看着摊位上的工艺品,对于她的到来毫无所觉。

      齐姜捂嘴一笑,踮起脚拍了拍他的右肩。他却不上当,向着左边看了过来。果然被她猜对了!齐姜窃喜,伸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迎面对上了一对美丽的眼眸,眸子灿若星辰,里面闪耀的星光仿佛能将人吸纳其中。

      男子见戴着朱红恶鬼面具的少女手上拿着他的面具,愣愣地看着他的脸,似是呆了。他抬手将她的面具摘下,露出了笑,道:“姑娘别是认错人了吧?”

      齐姜摘下了陌生男子的面具,早已错愕失色,待见到男子满眼的笑意,她心中的恼怒又涨了几分,于是顶嘴道:“你既是知道我认错了人,又怎的将我的面具摘下?”

      齐姜恶人先告状,男子有着好脾气,并不将她的无礼放在心上,他笑道:“在下在想,有美人摘下面具,若不回应,岂不是伤了美人的心?”

      “以后不准你戴黑色獠牙恶鬼面具,也不准你穿缕金云纹白衣!”齐姜霸道地说完这话,见陌生男子还是温和地笑着,不由得骂道:“登徒子!”她鄙视地瞪了他几眼,转身跑了开去。

      齐姜心中懊恼,那陌生人跟赵尚归明明并不相似,她怎么会认错呢?她方才定是被鬼遮了眼,又或是自己太过紧张了?齐姜想起自己被赵尚归拒绝了那么多次,对接下来的事心里确实没有底。不过,若她不去尝试,她又怎么过自己心底那一关?

      齐姜终于找到了赵尚归。她走到他跟前,喊了他一声,“三公子......”说话有些颤音,连伸出的手都颤抖了。

      赵尚归侧一侧身,躲过齐姜伸来的手,他道:“齐七姑娘,请自重。”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温和,话里却透出无情。赵尚真这时现身了,闲闲地道:“齐姜,你真不识趣。”

      齐姜盯着赵尚归,心脏搅成一团。看来他真的不喜欢她,要不为何三番四次拒绝她呢?她真的做错了罢。齐姜心里痛苦,只觉再留下也是自讨没趣,于是转身跑掉了。

      齐姜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奔跑中,她面上的恶鬼面具歪歪斜斜,似掉未掉。她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的火树银花,默默地流泪。

      有一道人影出现在齐姜前面,遮住了璀璨的灯光。陌生男子将她的面具摘下,递过一方帕子,迷人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美人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齐姜睁着朦胧泪眼,对上了一张温和含笑的脸,撞入了那对灿若星辰的眼眸中。

      公子温润,朗朗如日月入怀。
      ......

      齐姜睁开眼睛,外边天色大亮,窗外的小鸟欢快地鸣叫着。

      齐姜翻身起床,呆呆地坐着。她如今脑子一片混乱,梦里发生的事是那么的真实,她的心情起伏也是那么真切。这不像是一个梦,就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可是,梦里不合理的地方太多太多了。比方,她怎么可能喜欢赵尚归?

      齐姜将梦里发生的事再次回想一遍,可任她怎么认真回想,那陌生男子的样貌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齐姜精神萎顿,她问小桃,“小桃,今年的上元节,其实我有去参加的吧?”

      小桃正在收拾床铺,听得齐姜这么问,不由得失笑,“姑娘您在说什么,上元节那时您不是还生着病吗?”

      可是,梦里的她可没生病。

      小汾接口道:“姑娘落了湖,又发起了高烧,之后一直在休养,大人怎么可能让姑娘出去游灯会呢?真可惜呢,您之前还那么高兴,磕伤了头也不肯休息,忙着准备面具,心里一直盼望着上元节的到来。”

      齐姜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我先前准备的是什么面具?”

      “奴婢收好了,姑娘等一会儿。”小桃出去了片刻,带回了一只黑色的獠牙恶鬼面具,“姑娘准备的是这只面具。”

      不应该是朱红色的三眼恶鬼面具吗?齐姜百思不得其解。想到梦中那个陌生男子,她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心里难受得搅成一团。

      齐姜没想到的是:她重生了,却不止一次。她更不知道的是:由于她的一念之差,造成了蝴蝶效应,令某些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汾在收拾几案,见到几案上随便放置的画卷,便问道:“姑娘,这画是你新作的?要不要拿去裱起来?”

      齐姜头也不回,恹恹地道:“不用了,扔了吧。”大概是觉得扔了可惜,又道:“算了,别扔了,随意搁在一处吧。”

      小汾依言,将画卷放置在竹筒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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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aiyanian问过的问题,这章就是答案。
    ps:明天有事,无法更新。于是,今天特意更了个大长章。后天见,么么哒。o(>_<)o如果小天使们能冒个泡,撒朵小花那就更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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