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日常

作者:九月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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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袭朗不语。

      大老爷道:“好生将养,早些歇息。”

      袭朗称是,送大老爷到了门口。

      沐浴后,香芷旋回到寝室,到床前时愣了愣。

      这晚,丫鬟只铺了一床被子。

      以后都要这样睡?她看着袭朗犯迷糊。

      “不是你吩咐的?”袭朗说。

      “不是。”香芷旋忙摇头。

      “那可难办了,你是上来一块儿睡,还是看着我睡?”

      香芷旋能有什么选择,默默地爬上|床,到里侧睡下。

      他转过身来,自然而然地把她搂到怀里。

      香芷旋几次闭上眼睛,都是自欺欺人,完全睡不着,“把灯熄了吧?”

      “我又不想做什么。”

      合着熄灯就是要做点儿什么事?香芷旋真是服了他,“点着灯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找点儿事情做。”

      “……”香芷旋要翻身,他不让她如愿。

      “你这是……”她的手抬起又落下,不敢推他,“别仗着你有伤就欺负我。”

      袭朗笑起来,作势去咬她的耳垂。

      香芷旋连忙捂住耳朵,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说说话,有事要问你。大老爷跟你说的话,我听了几句,他说要好好想想你去何处任职,是什么意思?”
      一面说一面犯愁:他要是总这样闹,这一晚上可怎么过?

      “他不应该好好儿想想?”袭朗把她的手移到枕畔,漫不经心的。

      香芷旋摇了摇头,“是该好生斟酌,但这件事跟六爷、七爷的前程先后脚说起——感觉有些怪怪的。”

      她担心的是大老爷不赞成他的做法,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却用左右他前程的方式来警醒他。

      袭朗看得出她心意,不想与她多提这类事,“全是外面的事,你不用挂心。”

      香芷旋想到的则是另一回事,有点儿不安,“我知道,不该置喙这些。我只是——”

      “担心我受气?”袭朗这样说着,已经笑起来。

      “我杞人忧天,这总行了吧?”香芷旋嘀咕着,掐了他的手一下。

      “他那个人——”袭朗翻身平躺,想跟她说点儿关于父亲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父亲之于他,是无法理解、左右的一个人,他对于父亲而言,大抵也是如此。

      很多年间,父子间的交集、隔阂、怨怼、让步是怎样发生,又是怎样消散,在心头只存了个模糊的影子,记不清楚。

      尘世风雨,他总是一面经历一面遗忘,不知是出于一面中的无奈、宽仁,还是出于另一面的淡漠、冷酷。清晰刻画在心头的,是有生以来最温暖的光火,或是穷其一生亦无法释怀的心结。

      父亲是那种对谁都留三分余地的人,对他亦是,便让他亲近不起来,也恨不起来。

      二十年的父子情分,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倒更让他头疼,甚而腻烦。

      不知不觉的,他陷入遐思。

      香芷旋初时兴致盎然地凝视着他,想捕捉到他流露出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实情绪。过了一会儿,就扫兴地抿了抿唇。这人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只要没睡着,情绪就不会上脸。

      只要不是确信他心绪愉悦,她就不会自找麻烦打扰他。

      是的,他与她不再是比较熟而已的关系——形式上是这样,可对彼此终究是不了解,或者也可以说,他或许对她有所了解,她对他仍旧停留在原来的阶段。

      香芷旋索性阖了眼睑,消化着这一日所经历的一切。

      说真的,在香家所经历的一切,与袭朗和老夫人对峙的情形相较,根本是小巫见大巫。而且很明显,祖孙俩今日这情形,还是不欲大动干戈,对他们来说不过小打小闹。

      老夫人左一出右一出的,往死里膈应人,袭朗是没当回事,可要是换了她,恐怕到现在还气得眼冒金星。

      再一个可恨之人,便是三爷。很明显,三爷是仍由老夫人和二房利用,才有了亏空银子的事情。这人要窝囊到什么地步,才能被一个老妇人这般拿捏。

      而到最后,结合这许久以来的见闻,香芷旋觉着齿冷的是大老爷。不为此,她方才也不会猜忌大老爷为难袭朗。

      她是多年没有父母呵护照拂的人,便是受冷眼冷遇,也能认命,知道因何而起。可是袭朗不一样,大老爷这些年位极人臣,真的不能够早些站出来为儿子出头么?可以的,只是不想坏了名声。

      这样的人她不会低看,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可怕,却也真是打心底不喜,没法子生出分毫敬意。

      不想这些了,这些是需要她长期面对的,多想反倒无益。她转念想着明日去夏家的事。上次见到夏叔父和婶婶,是去年的事情。那次夫妇二人给她和大姐带去了很多精巧的小物件儿、精致华美的首饰,婶婶还问起她的婚事,说上门提亲的人家要是有中意的,一定要直言相告,她会帮忙撮合。

      这两年上门提亲求娶她与香绮旋的人家着实不少,也有不错的门第,但是老太太把她们当成待价而沽的物件儿,高不成低不就,自然都是开个头就没了下文。她从本心是恨不得一辈子赖在香家,想法子把家产全败掉,一度还很庆幸老太太那般做派。

      到最后呢?她被坑了一把,又摆了老太太一道,真不知谁亏谁赚。

      若苍天有眼,赢家其实只有它,看尽了闹剧。

      她讽刺地笑了笑,闭上眼睛,想着有时间回想这些,还不如睡会儿觉。

      除去值得珍惜的久远的浮光掠影,回忆没有任何意义。让人后悔曾经历的过往,为何要记得。

      袭朗意识到身边的人呼吸匀净绵长的时候,不需看也知道,她已入梦。

      她这说睡就睡的本事,不知是孩子气,还是通透所致。

      虽是睡了,手却维持着睡前反握着他的手的姿态。

      他维持着这状态,空闲的手探出去,熄了灯。

      **

      天色微明时,香芷旋醒来,看看天色,自己都为这鲜少发生的破例觉得奇怪。

      身形微动,她抬眼看到他面对着自己的睡颜,眉宇平宁。

      随后,视线落在了枕畔。

      他一只手被她松松握着,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两人之间锦被的空隙上。

      大红色缎面上,他的手更显白皙。

      她敛目细看。

      骨节清晰匀净,十指修长。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手。

      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他的手,察觉到他手上的薄茧。

      他的手就像他这个人,看起来悦目至极,却承载着太多,包括杀戮、风雨、缺憾。

      挺不可思议的。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没法子对他生出真正的畏惧。只是因为和他拜堂成亲了么?

      不是的。

      她知道不是那样的。

      他就是有那个本事,能让她在面对他的时候,忘了他曾有过的杀伐,忽略掉他如今伤病的原由。

      她慢慢的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掌上,比量着。

      这一比,就显得他的手掌宽大,可是——她索性翻身趴在床上细细审视,困惑地眨着眼睛——这样比较着,他的手依然很好看。自己的手也没因为这种比较而变得不好看。

      就是这时候,他的手忽然一个翻转,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中。

      香芷旋完全没防备,被吓得不轻,先是惊愕地睁大眼睛,随后身形一软,趴倒在床上,抱怨道:“怎么好意思这样吓人的?”

      袭朗轻笑出声,“怎么好意思这样盯着我看的?”语声有着初醒时独有的些许沙哑、慵懒。

      香芷旋把脸埋进枕头,小鸵鸟一般,嘴里却是不服气,“看看不行?”

      袭朗倒是大方,展臂将她带到自己怀里,“行啊。离近些看。”

      香芷旋反倒别扭起来,心说怎么总是自己进退两难?索性跟他耍赖,在他怀里寻找着舒适的位置,“看够了,要继续睡。”

      “把我闹醒了,你又要睡?”袭朗拍拍她的背,柔声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我也不知道,正奇怪呢。”她实话实说。

      “还以为你觉着冷呢。”他用被子裹紧了她。

      “没。”香芷旋感觉很舒服,“整夜都没觉得冷。兴许就是为这个才睡得特别好。”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不合意了就跟我说。”

      “嗯。”她脸颊蹭了蹭他肩头,“我知道。”又抬眼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倒让他微微挑眉,“怎么?”

      “没事。”她就笑,“想跟你道声谢。”

      “道谢就免了。”袭朗笑微微地看着她,手指摩挲着她脸颊,视线游转,能看到她裸在空气中白皙如玉的颈子,再向上,便是初醒时如花嫣红的唇、小巧挺秀的鼻梁、如画的眉目。

      在她不自在的别转脸之前,在他的唇落下去之前,他说:“别抱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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