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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园春
中原的冬季与大漠不同,没有刺骨的寒冷,但更加潮湿。大漠的雪,一年只有一两次,极不易融化;中原则雨雪连绵,次日就会结冰。
房顶的砖瓦挂满了霜凌,门窗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外边的事物。第三天,雪下了三天,李莫寒昏迷了三天,金栀子不眠不休,守了三天。秦茗姿高举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天还没亮就让金栀子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推到了这个房间。按照郎中的说法,第三天就应该会醒来。她这师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打了只山鸡要炖鸡汤,害她美梦做了一半,还要对着一个冰窟窿发呆。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出了魔宫,什么十步什么规矩,怕都抛诸脑后了。单手托腮,望着榻上少年,不由长长叹息。虽然平时看他不忿,可到了这个时候,想要厌恶都觉得自己狭隘。去弘关的那一次,若是没有他,一行人都会命丧黄泉;同薛承颂交手,拼死护剑,尽管杨柳风断了,也是师姐的选择。从前都只觉得柳浥清秀,现下与他相处久了,才发现他的眼神、动作甚或她最看不惯的高傲都透着英气。不怪师姐处处维护,若换了自己,大抵也会如此罢。
【□□,如果师姐对你动了情,那该怎么办?师父说过,我们不能接近你。】喃喃的讲出,语间,含着无奈。金栀子没有过男欢女爱的经历,很多事情都不甚明晰,分不开同情和喜欢,分不清怜爱还是怜悯,如果真的因为一时冲动违背师命,那才是大大的不值得。
【□□,你能不能不要对师姐好,能不能不要让她在意你……】
在魔宫,身不由己。不是仅仅在意就可以,身份有别,尤其,是判派使。那个萧其,终究是短暂的替代品,她了解冷胭的性子,那么多年的心血,不会轻易放弃。这一回,只是个教训。
【□□,我……你醒了?】
方才只顾着自言自语,全然忘记了他的存在。忽然抬起头,才恍然看见对方正以一种陌生的目光打量自己。是的,陌生、疏远、冰冷、平静,她在他眼里,还不曾见到过别的东西。
【别误会。是师姐一直守着你,刚刚她说要去煮东西,我……呃,我去看看煮熟了没有。】
秦茗姿逃也似的出了门,留下李莫寒不明所以的望向被摔响的门。素日最爱讽刺他的人,怎么像避瘟神一样的躲开?
【师姐,他醒了。】话一出口,秦茗姿恨不得扬手扇自己一个耳光。才说完这两个人不要纠缠不清,怎的就连连讲错话!金栀子没有注意她的异常,专心寻找着用以装盛的容器。客栈规模小,很多器具都缺乏,好歹寻得了个小碗调羹。
【茗姿,帮我放盐。】
【好。】去拿盐罐的手似被针刺了一下,蓦然停住。这一次她不能再错了。手腕一转,拿下旁边的糖罐,狠狠的倒了半罐才放回。趁对方不注意,用勺子搅拌开来。
让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甜不死你!
【师姐,我先回去睡觉了。】
【嗯。记得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鼻子酸酸的,想哭。金栀子没有比她年长多少,却体贴入微,不会像她一样爱耍小性子又蛮不讲理。可是那么多师兄弟,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一直都是她和金铃铛。因为金栀子,仿佛一切事情的都可以打点的很好,不需要人照顾,不需要人迁就。她甚至以为这个姐姐可以照顾她疼她一辈子。然而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谁都不例外。但是那个人,不能是李莫寒,绝对不能!
汤里的油花被香菇吸净,虽然熬得时间久,但不见分毫腥腻。秦茗姿回去了,李莫寒身边没有人陪着,不要有什么差池才是。金栀子来不及品尝味道如何,匆忙盛上一碗,疾步行进。距离不短,速度慢了,会冷掉。
推开门,浓浓的血腥气合着冷香,弥漫在空气中。他身上那种醉人的味道在来到中原后淡去不少,但仍那样熟悉。她也曾好奇这是怎样一种熏香,可以如是迷人,试过从曼陀罗到野玫瑰,却没有一个相符合。
【还疼吗?】指尖触在厚厚缠绕的白纱上,力道极轻,仿佛只是悬空一点。李莫寒向着墙壁蹭了蹭,没有回答。依稀记得那日高台上发生的一切,瞬间划过的杨柳风,薛承颂放肆的大笑,还有,那个半梦半醒间,温暖的怀抱。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意识模糊,竟忘记了拒绝,忘记了冷胭的警告。
【趁热喝了罢。睡了那么久,想必饿了。】女子细心的舀起一勺放到唇边吹了吹,方递上前去。李莫寒迟疑的看了看小匙中的汤,眼神中难掩戒备,而终究试探的饮下。冷热刚好,像刻意保持在合适的温度。只是,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惹得他一阵反胃。抬眼对上金栀子满怀惊喜的目光,又强自吞咽回了喉咙。
之前见到过她煮汤,人人皆称赞是人间美味。可如此汤羹,岂能得名美味?
没来的及发问,又是一勺送至面前。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双眼一闭,如奔赴刑场般的再次饮下。一勺一勺,眼看满满一碗见了底,金栀子才满意的取了帕子拭去他唇边的残迹。
他终于,没有再回绝她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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