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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魂香
石子,弹跳过击中一只野狗的眉心,一声惨叫之后,这些无家可归的寄宿者四散奔逃。远方青山叠嶂层峦,近处老林枯木朽株,一青一褐,一峰一棵,尽显广袤。万里大漠,千丈狼烟,城池百顷,楼台十座,跑马数队,绕祁河而生,依碧水而建,若白练缠金樽,犹青丝束白练。久在中原的人,不懂这里的旷博浩渺,定义大漠是苍凉。而这里所有的生灵都知道,苍凉,是另一种繁华,无关金钱利禄,无关歌舞升平。
妇人云纹广袖曳地长裙扫过,碎叶翩然。听雨楼,听雨楼中听风雨,沧桑世间观沧桑,在这里眺望,角度极佳,但鲜有人涉足。再美的景色,再华丽高贵的装潢,也终究是判派使的住所,一切都变得昏暗无光。外人形容判派使,为冷血杀手,但魔宫中人,从来都只当他是一柄利刃。杀人不见血,又寻仇无路、宝物自来,这笔生意,怎么算都是稳赚。当年的欧阳萧其,误以为结识一个对他和颜悦色的女子,就得以私逃魔宫,浪迹天涯,但那名女子,是宫主,是立誓重振魔宫的冷家长女冷胭。他天真的托付了一切,最后,终于等到了恋人番醒悔悟的那刻,诞下了欧阳澈,也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冷胭亲手杀了他,用最残忍的方式,也看清了判派使注定凄凉的命运。李莫寒,那个负心人的儿子,成为了她手下的又一个判派使。那个孩子长得和李狂影相像,一样漆黑的双眸,一样俊逸的眉宇,一样高挺的鼻梁,甚至说话的语气、举手投足,无不与之相同。她看到他,总会莫名的恼怒,莫名的气愤,那些用在欧阳萧其身上的刑罚,一遍遍的重演。
【沦落到被野犬争食,你也配坐判派使之位?!】
足尖轻挑少年腰侧,牵扯了对方一声低吟。声音不大,却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示弱。从前不论多委屈,李莫寒的眼神,始终是沉毅如冰,不作痛苦,不作悲伤,任凭藤条抽打,皮开肉绽。这一次,想必当真伤势过重——她想象不到,判派使唤了疼,会有多疼。
【跪好!】
话音落停许久,少年方单臂支撑着起身而跪。一手紧紧按住腹部,将那道骇人的刀痕掩于掌心。
藤条,又是藤条。不甚清晰的视线里,妇人手中之物虚化模糊,但他猜得到,违背了十步之约,冷胭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这些年的相处,她的性子,他了解。慢慢伸出双臂,未及端平,藤条已狠命落下。这是刚刚穿透右肩的那一根,中端部位还噙着红。
小臂被这股力量震得麻木,连带着十指都动弹不得,无力垂下,再欲抬起,右臂却如何都不受控制。对方被激怒,竖握藤条挑开了他的几件外衣,抛向一边。寒风中,身上仅留一件单薄的中衣,渲开一个个星星点点的血印。那是蛇群的杰作,让他在一个时辰之内,体无完肤。蛇毒与之前毒蛊搅在一起,蚕食着他的脏器内腑,没了功力护体,那些无孔不入的东西,直接攻进了心脉。
【李莫寒,你应该明白,你,对于魔宫,不过是个杀人的工具。所以,最好守住规矩,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冷胭说着,摆弄起手中的玉瓶。晶莹剔透的羊脂玉上端,有一枚红绸瓶塞,将里面的液体阻隔。噬魂香!李莫寒蓦然前扑,却被巧妙的躲开,她俯下身,将玉瓶放在他唇边晃动,嫣然一笑。噬魂香,会把他牢牢拴住。
【不过你已经坏了规矩,这个月的噬魂香……】
言毕,纤手侧倾。透明的水滴打在冰面,散发出醉人的馨香。双指松开,玉瓶亦粉碎当场。冷胭摇摇头,佯叹息一声,道:
【想要噬魂香,还有机会。下月中原选武林盟主,我魔宫无意参与。但康文王指定,要你,杀了薛承颂。】
至此处一顿,食指轻点对方右肩,看似柔力,实则剜开了伤口的血痂。李莫寒本能的向后避开,便招惹了那根不安分的藤条,抽打过右臂。
【一个月之内,功力必须恢复,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
这副身子,企图一月恢复,方法只有一个——吸噬人血。魔宫中人习武与其他门派不同,无论遭遇多么严重的情形,只要有新鲜的人血摄入,就能快速痊愈。十六岁那年遭大月氏长老下蛊,性命攸关之际,冷胭生灌他一碗血腥,次日就已无大碍。当时他只觉反胃,而后听说为了那一碗,魔宫几乎屠戮了一座城池。横尸遍野的边关,是换回判派使的代价。
如今的自己,明知残忍,也要执行吗?
妇人的背影渐远,听雨楼,又只剩下一个伶仃的判派使,和判派使心里满满的无奈。掌心缓缓移开,伤口内外已遭撕咬得溃烂,没有药,也没有白纱,一切,也唯有等待它自行愈合。翻身侧躺在地面,眼帘,变得沉重不堪。他只是累了,一觉醒来,还会是那个独来独往,冷漠残酷的李莫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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