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明天我仍活着

　　他被一只丧尸救下了。

　　这只丧尸身着脏兮兮的白领制服，衣摆处挂着一根短短的铁棍儿。暴露在外的肌肤有的部分比较白皙，更多的却是特属于丧尸的黑暗。
　　丧尸脸上划过几道大大的伤痕，以此为界，上下颜色分明。

　　她的伤口已经停止了翻滚，还未腐烂。
　　她存有意识。

　　“……”

　　鲜红的月光洒在站在窗口的丧尸的她身上，将整个人的亮度都往下扯了一截。被救下的他却觉得面前的这个——这个丧尸，美丽自然。

　　狰狞的伤口平添野性的美感，令他不由得想要匍匐在地、为她轻轻舔舐皮肤上的耀眼黑斑。他不知道心底这股面对任何人都无法产生的感情究竟为何，可继而在他心底翻滚的情绪细碎而又漫长地啃噬着他的心窝子。

　　这是丧尸。
　　这就是，最为自然的人类。

　　“你被抛下了呢。”
　　她望着鲜红的夜空，口中像是嗤笑一般托出这句话语。
　　在丧尸口中听闻清晰的语言，对他而言着实是少见的经历。
　　“也是，被丧尸带走了，没有人会觉得你还活着，……毕竟只是一群下等的、人造的、盲从的人类。”

　　她朝他走了过去。身上腐臭的气味夹杂着些许是原主人惯用的柠檬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刺激着他的大脑，挑拨着他的鼻息。
　　她伸手探向他的脸颊。

　　她的手有些粗糙，磨在他脸上却异常舒缓。手上面沾满了铁棍子上的锈迹，可这一点儿都没能压下她身上的腐臭——哦，对他而言，已经开始觉得这味道让人上瘾了。

　　她漆黑的眸子中意外地清澈，倒映着他早已看腻的自己的面庞。偶尔闪烁的光消失得太快，他抓不到分毫。
　　紧接着就听她轻哼一声：“人类走投无路了。”

　　她从刚刚开始针对的范围就无比巨大——倘若可以，他不太希望从她口中听见别人。同伴、人类，这些都不需要。
　　若是能只与她关在同一个小小的箱子里，该多好。

　　可现实自然没法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发展，她明显对他心中所想，全然不知。
　　“他们浪费了几十年，……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同伴的消失，最后只是造出了你们这种人类吗。
　　“明明，人造的永远最为丑恶。……”

　　她随后的声音就淡了下去，饶是他怎么竖起耳朵倾听，听得都不够真切。
　　可却不得不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他比起她，明显黯淡了一大层。

　　丧尸由人类转变而成——也就是说，只有在丧尸当中，才能找到最为纯正自然的人类。
　　而他——他这种为了抵抗丧尸而被造出来的人类，

　　没能像他们那么自然地转变感情、没能像他们那样拥有自然的行为方式、没能像他们那样为同伴的死伤哭泣、也没能像他们那样，拥有如此吸引人的特质。

　　人类已经结束了。他们创造的新的人类、接受了他们流传千年的社会。
　　却因为过于追随人类的脚步，而迈入歧途。

　　“……你的原型，已经死了吧。”

　　他头顶突然落下一只手，摩挲着他的发间。她清清淡淡的语气也由上方落下，虚无缥缈。

　　“让你这样回去，只会有惨烈的下场。可又不能吃了你，你们体内，注入了对我有害的物质。”
　　她抱着双臂靠在一旁的墙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头顶消失的触感让他变得不安起来。

　　“正巧，我认识你的原型。既然你是他的复制人，那就跟我一起来吧。”
　　“……”
　　“丧尸的异端与人类的异端。”

　　她冷笑一声。

　　“那群龟缩在高墙之中、肆意制造操纵复制人的人类。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跟我一起，杀了他们、给人类划上终止符号吧。”

　　她身后的月光宛若已经达成了她的话语一般，红得过分。

　　他盯着她。不由自主地便答应了她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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