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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
当草木转为枯黄，路上的梧桐树落下一地碎金的时候，少女终于回来了。
记忆里空白的一片让她不知所措，和四周格格不入的服饰习惯更是让人手足无措，在这个时候，能够看见她，并且收留她的一念，几乎毫不犹豫的霸占了她的世界。
她不了解一念。
但是一念却非常的了解她。
强弱势力的失衡，曾经有一段时间令她极为苦恼，但是一念的玩世不恭虽然像风筝一样不可捉摸，却也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让她好生松了一口气。
他好像是天上的云，轻盈自在，云卷云舒，顾微凉从未见过他失态，好像这个风流肆意的面目，正好是他本身。
所以当顾微凉离开几日重新回来以后，见到满屋丢掉的酒坛和一个烂醉如泥的酒鬼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蹲下身来，仔细观察一下他是否清醒。
这是一种不知名的酒，气味芬芳，酒味醺醺然，顾微凉在闭着眼睛的一念身上嗅了一下，只觉得酒味大的连自己都快要醉了……这特么是喝了多少啊？
说好的酒戒呢？你这样佛门会哭的啊！
顾微凉放轻了动作，尝试性的拉了拉他的肩膀：“喂，你还醒着吗？赶紧让我扶你去卧室，客厅这么冷，你还敢喝酒，就不怕感冒吗？”
平时她觉得他满嘴几乎没有一句实话，几乎每一句话都气得她跳脚，平时就连看都懒得看，导致她竟然不知道，一念其实有一双无比动人的莲目，闭上眼睛的时候，睫毛长如蝶翼，无端多了几分温柔。
听到了她的声音，他勉强睁开眼睛，此刻喝醉了酒，眼睛雾蒙蒙的，好似漂浮着羽毛的弱水三千，饶是无情也动人。
她皱着眉，神情带着几分嫌弃，还有几分隐藏的很好的关心，冰凉的手贴在他灼热的脸颊上，带着微微的凉意，抿着嘴，一遍又一遍，轻轻拍打着他的脸，声音小小：“……你怎么喝醉了？”
一念将她的手从脸上拉了下来，也不松开，反而强调她的用词错误：“我没有喝醉。”
都喝了那么多，估计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还说自己没醉？
顾微凉玩心大起，伸出另一只手，玩笑一样拍了拍他的小光头，语气轻快：“没事，反正喝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喝醉。”
一念不高兴的避开她的魔爪，侧着头，一字一句强调：“我是真的没有喝醉。”
顾微凉强忍住笑，像哄小孩子一样跟他玩最幼稚的辩论：“你是真的喝醉了。”
“我真的没有喝醉。”他将少女的手握紧，又一次郑重重复道：“我没醉。”
“那你拿出证据来呀？”
逗弄一个醉鬼实在是好玩，尤其是平时一直在逗你玩的醉鬼，简直让人无比的扬眉吐气，顾微凉拈起一缕长发，在他脸上晃呀晃，看着他痒得很却逃不开的样子，笑意越发大了起来。
莲目轻轻的眨了眨，动人的犹如一朵莲花的开落，一念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在顾微凉以为他不会有其余动作的时候，他张开手臂，猛的将她搂在怀里。
顾微凉被他拽住手腕，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往下一跌，正好跌入一个带着酒香的怀抱，醇酒气息一涌而来，无孔不入，侵入她身边的每一寸空气，顾微凉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她恍惚想到，原来除了酒香，他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清淡而悠远，如心怀世人的佛。
“比如呢？”
“比如……”他望着她，突然靠了过来，额头抵着她的眉心，声音温柔：“……我知道，我爱你。”
……如果我真的喝醉了，为什么还能记得，你是谁？
有那么一瞬间，在他眼睛幽幽的看过来的时候，顾微凉真的差点相信，他说的，真的是真的。
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坚定。
明明是最最简单的三个字，被他的唇吐出来的时候，却像是杜鹃啼血的哀鸣，永失所爱的绝望，是那历尽千帆过后，终于得偿所愿的满足。
一念的唇凑了过来，顾微凉僵了一下，却没有避开，浓重的酒香顺着唇舌侵入了过来，她明明并不喜欢酒气，却竟然意外的对这个吻不感到讨厌。
他的吻很小心，很温柔，好像对着一个一不小心就会破散的稀世珍宝，顾微凉顺着他的动作仰起头，任凭他小心翼翼舔舐她的唇瓣，却听到他松开时低低说的：“这个姑娘怎么好像有点眼熟，难道我什么时候见过？……算了，不管是谁，长得好看就行了，反正也不吃亏。”
……
一念作为一个醉鬼，还是一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醉鬼，没有为佛门丢人。
哪怕就是这种醉翻了的情况下，都不会忘记撩妹。
顾微凉瞪大眼睛，气得哭笑不得。
她揉了揉额头，盯着已经睡熟过去的少年，半是懊恼半是抱怨，喃喃自语道：“……这都什么人啊，哪怕就是醉了，都还不忘了占我便宜吗？”
以为他是真没喝醉的自己简直就是瞎了！
顾微凉踹了他一脚，索性也不管在客厅到底会不会感冒，起身到厨房，找到一罐子薄荷茶，往里面添了两勺蜂蜜，放了一点茶叶，慢悠悠的冲起茶来。
******************
一念是在一室茶香中慢慢清醒了过来。
当醉后的愉悦清醒过来以后，宿醉后的疼痛变迅速在身体里反应过来，头痛欲裂，浑身僵硬。
仙酒并不像凡间的酒一样有副作用，但那架不住他喝酒如喝水一般猛灌。
醇酒划过喉咙，宛如刀子一般锋利，杯中物并非是他所爱，只是喜欢这大醉的滋味，这千年来，时不时的大醉一场，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调节方式，到头来，还是忘形了。
太醉了，醉的差一点说了出来，还好在最后关头，他看着她的眼睛，及时讲这些话给岔了过去。
一切都是酒后失言。
一切也只能是酒后失言。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不可以说，也不能说。
他曾经试图忘记她，用尽了各种方法。
念经，参禅，修炼，他曾经在几次生死相搏，却在濒临死亡时看见她走到他的身边，皱着眉不悦的看他。
也曾尝试着一醉方休，仙界仙子酿造的忘情酒，一口饮尽，大梦三生，但是在三十天靡靡大醉之后，第三十一天浮现在脑海的，不是佛祖的庄严金身，而是她的笑靥如花。
全部都是错觉。
自那以后，他就爱上了喝酒。
就好像他迈过生死关头睁开眼睛，就已经无师自通的一件事，不论结果成功与否，到底如何，她已经永远不会回来了。
……除非她死。
如今，她回来了。
只是除了名字，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忘记了清欢宗，忘记了了整个仙界，也忘记了……他。
但是也许是因为没有记忆的干扰，才越发的熟知本心。
当我们被那些爱爱恨恨纷纷扰扰改变了本来的面目，却忘记了，身体还记得我们最真实的面目。
顾微凉端着茶杯，走了进来，茶香袅袅，乳白色的雾气熏染了她的脸颊，眼波流转，笑靥如花。
一念曾经见过她很多次笑，妩媚的，撩人的，讽刺的，高傲的，张扬的，然而这个样子的她，他却从来没有见过。
原来，顾微凉真正笑起来，竟然是这样的。
这是一念千年之前从未见过的笑容，如同她的年纪应有的无忧无虑一般。
他突然觉得心痛，心痛到明明知道不该，知道不能，却也忍不住想到……原来，她这一生，竟然从来没有真正的快乐过。
他说爱她，却从来未能让她卸下防备，这样开心地笑过。
顾微凉抬起眼睛，瞪了一眼已经睡醒的一念，将醒酒茶递到他手中，眉目娇俏，吐出来的话却能噎死人：“死了没？没死就过来，赶紧把这个醒酒茶给喝了！”
碧绿色的薄荷茶汤，干净的有点清凉，一念低头轻轻一嗅，却觉得这个味道似乎闻过。
转念一想，才想起多年以前，他曾经在少女发间轻轻嗅到过的，清凉的薄荷清香。
也许是冥冥之间的缘分，也许是最初的爱好带来的习惯，在那些斑斓满目的茶叶中，她竟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薄荷茶。
“你喜欢喝薄荷茶吗？”
微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觉得自己对于饮食习惯并没有什么一定的爱好，却偏偏就在第一时间嗅到薄荷的香气时，好似命中注定的重逢。
薄荷花语：为了命中注定再一次的相逢，而努力维持的淡淡香气和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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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微微要伪装，所以她对于饮食，习惯，生活并没有什么要求。
薄荷是她一千年前喜欢的，后来是什么茶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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