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

作者:柠檬二踢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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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大结局(下)


      31
      除夕夜,我跟着白御去奉天殿参加祭天仪式。
      路上我问他:“萧清安他爹不是说会搞定一切吗?怎么我们还要去祭天?”
      白御说:“你不懂,这样比较有仪式感。”

      白御是打算在祭天仪式开始之前,让萧清安他爹在众人面前说出所有真相,还我母亲清白,白御呢,还打算借此来告诉大家,是太后失德做错事情,他这个君王也没脸当了,要让位给他辛苦寻回来的哥哥。

      哦对,也是我的哥哥,白衍。

      我问他:“你见过白衍?”
      白御说:“老相识了,见过不少次呢。”
      我问他什么时候见的,我还想着那晚在苦竹阁听到的那个声音,熟悉,又说不上来是谁,没准我也见过。
      白御却说:“现在就告诉你了,哪还有神秘感,晚点你就知道了。”

      所以一路上,我的心啊,就跟有小猫挠着一样,一直在想那个声音究竟是在哪里听过。
      但我想了一路,也没想起来。

      我们到奉天殿的时候,禁卫军早已经将这里围得严严实实。
      我正在怀疑这样那些武林门派该如何突围进来,抬眼就看到萧清安他爹身旁一大群熟悉的身影——萧清安、武林盟的叶盟主、我师父、唐声幽他爹、唐声幽、虞月祁……甚至连百晓生和江湖总报的人都来了。
      我差点有点分不清这是要举行祭天仪式还是要举行武林大会。
      好在他们身后还站了两排身穿朝服的大臣们,不然我是真的有点恍惚了。
      等我和白御也站了过去,萧清安他爹就开始了讲话。

      “各位同僚、各位盟友,鄙人临南侯府萧归寂,承蒙诸位抬爱,如今亦是百里阁之主。”

      嗯,开篇表明身份——老子黑白两道都很牛,劝你们暂时收起你们的小心思!
      这是在威慑!

      “今日幸得君上之恩,得以将诸位聚在这里,有一桩旧事萧某人想代为澄清。”

      君上故意放你们进来的,明里暗里地都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给我放弃挣扎!

      “此桩旧事,发生于十九年前。”

      要开始讲故事了。

      我正想着,冷不丁抬眼对上了我师父的眼神,是淡漠与冰冷的。似乎在提醒我收起玩闹之心,仔细挺好这段过往。

      萧阁主又一次开了口:“十九年前,先帝处死顾妃一案,其实另有隐情。先帝与顾妃二人情投意合,顾妃也并非传闻中那样心猿意马,大皇子与两位公主皆是先帝亲生,只是当时被奸人所害,才落得当年之下场。”

      我没有觉得半分奇怪,因为我早就听过了这个故事。
      我想,今日在场的所有人,大概都已经早早的都听过了这个故事,大家今天聚在一起,赶在这个祭天仪式之前,让一位江湖武林和朝堂之中都德高望重的人出面,在众人面前公布真相,为的只是还顾妃一个清白的名声,只是想洗掉十九年来蒙在她身上、也蒙在我白衍苏姀衣身上的冤尘。
      虽然我从来都不觉得我身上有什么灰啊尘啊的,毕竟我觉得我只是我,不是谁的妹妹,不是谁的女儿,更不是白常宁,我只是慕容花花。我甚至有点不太明白,与其在这里折腾,让白御直接发一道整个大云都能看见的谕旨,难道不是更简单吗?
      更何况,自己的父亲下令杀了自己的母亲,难道就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吗?我实在搞不清白衍的脑子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就铁了心想要复仇。
      下令的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复仇,父债子偿吗?杀了白御?然后白御的亲朋再蛰伏数年反杀?如此下去,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小在江湖长大的白衍不可能不明白。
      除非他背后还有什么人,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的猜测向来准确,包括这次。
      萧阁主才刚将这个充满着悲伤的故事讲完,就在大家还沉浸其中时,突然,利器破空之音响起,一只箭矢从奉天殿内被射了出来,直奔我身侧的白御。
      禁卫军和在场的,不乏高手,但似乎大家都没想过会有人提起埋伏在了奉天殿内,一时间竟都有些慌神,就连萧阁主都愣了一下,但他也只是愣了这一下,就运功挪步而来试图徒手去抓住那只箭。

      但是来不及了,我手脚一片冰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挡在了白御面前。
      几道叫喊声同时响起——“花花!”
      有利器没入身体的声音响起,空气里立刻就晕开了血腥味儿。
      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疼,因为我没有受伤。
      有人伏倒在了我怀中,趴在我肩头,冰冷地箭头透过他的身体,将我腰间的玉牌击了个粉碎。

      “幽崽!”是唐伯伯的声音。

      暗蓝色的纹饰被暗黑色的血浸染,我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小唐,小唐。”
      我声音好像在抖,不对,是天太冷了,我整个人都在抖。

      “小唐你怎么样?”我已经不知道我现在是该着急还是该难过,或者是心疼。
      唐声幽趴在我肩头,双手轻轻环着我的腰,低声回应我:“没事的,我没……”
      才只说了这几个字,他就吐了一大口血,我甚至都能感觉到那黏腻腻的血顺着我的肩头流了下去。
      我膝间突然一软,就抱着他坐在了地上。
      我想哭,很想哭。

      萧阁主的声音缓缓响起:“箭上有毒,五华散,无解。”

      什么叫无解?怎么会无解?
      蜀州唐门可是玩毒的高手,怎么会无解!

      “救救他啊!”我看向逐渐围拢过来的一群人,我用目光找到了我的师父,我说:“师父师父,你救救小唐啊!”
      唐伯伯也去拉我师父的衣袖,“阿情,你救救幽崽。”
      我师父脸色很难看,蹲在我身边看了片刻,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子,倒出来好多蓝色粉末,一股脑儿地全都洒在了唐声幽的伤口上。
      我小声问师父:“师父,小唐不会死吧?”
      师父正在洒药粉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没搭理我,只是转向了唐伯伯那边,我没看到师父是不是与唐伯伯说了什么,只是唐伯伯突然就一个踉跄,晕了过去,还是虞月祁及时出手扶住了他。

      “去去去,叫太医来,快去!”白御这时候好像才刚反应过来,开始招呼朝堂那帮人找太医。

      我抱着唐声幽,感觉他的血好像已经止住了,只是他呼吸微弱,一动不动趴在我肩头。
      我也不敢动,生怕弄疼了他的伤口。
      渐渐地,我感觉他呼吸声越来越弱,几乎都快要没有了。
      我赶紧开口喊师父:“师父,小唐怎么都不出气了啊!”
      话才喊出口,我就忍不住哭了。

      “各位前辈,你们谁能救救他啊!”

      没有人回答,反倒是多了几声叹息。
      我抱着唐声幽越来越僵硬的身体,只觉得我也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在告诉我,小唐没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声幽彻底没了声响。
      他还保持着抱着我的姿势,好像是在我怀中睡着了一样。
      如果他脸上没有那么多血迹,我就可以骗自己他真的只是睡着了。

      有人来劝我:“花花,松开手吧,让唐少主安心的走。”
      是萧清安的声音,我眼前朦朦胧胧,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话让我觉得烦躁,我冲他大吼:“你走!不要过来!小唐才不会走!”

      我渐渐地有些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
      只觉得难受,窒息,想哭,也想吐。

      突然,有人推搡着一个人上来了。
      似乎有人冲向了白御,一道嘶哑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歇斯底里:“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一阵躁乱,隔了好一会儿,白御愣愣的声音响起:“母后,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世上!你本来就不该来!如果不是因为你,不会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因为你,先帝不会恨我!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够了!谢含烟!”是萧阁主。

      我抱着唐声幽冰冷的身体,只觉得眼前发黑,可他们的话却一句一句地钻进我的脑袋。

      “谢含烟,念在长歌叫你一声姐姐,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没有说什么,可是这些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问你一句,可曾有人对不起你?”

      “萧归寂,你少在这里装正人君子,你又是什么好人?在你们眼里,她谢长歌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难道不是吗?当年她酿成大错,你们连责怪都没有,我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使一点小手段罢了,就让你们记恨我二十年!二十年啊!你知道我这二十年在那个暗无天日的佑安殿是怎么过来的吗?”

      “小手段?先帝是怎么死的?顾妃是怎么死的?他们的孩子又是怎么失踪的?你以为没人知道吗?你害死这么多人,竟还是小手段?”

      “哈哈哈哈,先帝?哈哈哈,是他活该!是他们活该!顾璎那个贱人,如果不是她勾引……”

      “冥顽不灵!”

      “算了,萧伯伯别说了。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多说无益。”白御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他似乎在对着某人说话:“母后,这么多年,你既想杀我,又想让我坐稳这皇位,辛苦你了母后,以后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嘶哑的声音中突然就多了一些慌张:“你要做什么?你不能杀我,我是你母亲!”

      “放心,不会的。”白御缓缓开口:“既然你最看重这皇位,那我便不要了。”
      微微一顿,他突然笑了一下,“白衍,还不现身吗?”

      随着他这话音刚落,有个人飞身落在我身侧。
      我抬头想去看他,却只看到朦胧一片,白茫茫的。

      “真是一出好戏啊。”
      声音不大,温温和和的。很像……许承。
      我脑子里轰声一片,那个让我觉得耳熟的声音,那个我一直没记起来在哪里听过的声音,竟然是许承。
      一个太医院的小太医,笑起来腼腆的小太医,竟然是我的哥哥白衍。

      唐声幽的胳膊突然从我腰间滑落,我握了握他的手,冰凉,没有任何温度,僵硬,咯得我有些手疼。
      小唐,还是走了。
      眼前突然一片天旋地转。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式微楼。
      师父说,那天白御当着朝臣的面宣布禅位给白衍,朝臣震惊极力阻止,都被萧清安和他爹压下去了,后来还是白衍做了皇帝。顾妃,我们的母亲,被洗刷了冤情。而谢太后因为当年毒杀先帝残害顾妃,被白衍处置了,白御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分明见面前还各自筹谋要致对方于死地的两兄弟,正式见面后竟然意外的和谐。
      白衍没有告诉大家我和苏姀衣还活着,只是说两位公主怕是难以寻到,便就让师父将我带回了蜀州。

      我愣愣地听着这一切,觉得其实这个结局也算圆满,就是有点仓促。
      仓促到所有都好好的,唯独唐声幽不在了。

      师父又说:“萧清安在门口等了很久了,你要见见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算了吧,师父,我还是比较适合做唐门少主的夫人。”
      师父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又虚又浮。
      我忍不住侧头看过去,年轻人在淡淡的阳光中笑得十分和煦。
      “好久不见,我的少主夫人。”

      他还活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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