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

　　25
　　好吧，我装不下去了。
　　我有些颓败，又有些气自己的失败，烦躁不已的我，抬手将他一推，“那又如何？”
　　萧清安被我推了这一下，竟然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我有些稀奇，按着他的功夫，不应该被推一下就推到啊。

　　谁知他竟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坐在了我对面，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实在受不了他那探究的眼神，便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立刻开口：“虞月祁是怎么回事？”
　　我慢吞吞地解释：“他是真的被人丢在我床上的，只是我们的确什么都没发生。”
　　萧清安皱了皱眉，神色却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他嗯了一声，突然又道：“虞月祁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不要与他有过多来往。”
　　我看着他，撇撇嘴，“他管我师父叫姑姑诶，怎么可能不来往。”
　　萧清安抬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总之，你记住，少跟他来往！”

　　这语气还有点命令的意味在里面。
　　弹我脑门的这一下，更是十余年来最温柔地一次，甚至都没感觉到痛意。
　　我突然就想起来白御之前说过的话。

　　所以，我盯着他看了半晌，问他：“萧清安，你是不是喜欢我？”
　　萧清安看着我笑了笑，没有半点遮掩，十分大方的承认：“是。”

　　是？
　　我愣了愣，可他之前明明就说过……
　　好吧，那好像是我说的。

　　我叹了口气，看着他那张足以让人神魂颠倒的脸，故意做出一个惋惜的表情，“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年纪小一点的，你……”
　　萧清安微微皱了下眉，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也没大你多少吧？”
　　我看着他，“七岁，已经很多了。”
　　萧清安沉默了，又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问：“还有其他吗？除了比你大几岁之外，你还有其他什么不满的吗？”
　　我想了想，十分诚实地回答，“很多。”
　　他挑了挑眉，“比如？”
　　我掰着手指一件一件与他数，“你看，我们相识了也有十余年了吧，你哪次见了我不是追着我揍的？喜欢一个人会这样欺负她吗？还有，你分明知道这次局势凶险，还是让我进来，真的喜欢会这样做吗？还有啊，你看，我在这后宫里，白御长得也挺好看的，你喜欢我的话，就不怕我对他动心？还有还有，我和虞月祁，你也并没有多在意，这是喜欢一个人会有的表现吗？”

　　萧清安又是沉默了半晌，才问我：“那在你心里，喜欢你应该如何做？”
　　我看着他眼中透着真诚，一时也有些发愣，感觉他好像是真的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如今也是真的想知道应该如何做的。

　　我沉吟片刻，回答他：“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好好地对她，有危险的时候能护着她，不开心的时候能逗她开心，会担心她的安危，理解她的喜怒哀乐，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她。”
　　萧清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应道：“我会的。”
　　我笑了笑，冲他摇了摇头：“可你已经放弃我了啊。”
　　他愣了愣，急急忙忙开口：“我……”
　　我打断他的话，“你是萧氏之后，肩负护卫帝国的责任，家国天下，向来比儿女情长重要，我并不怪你啊。”
　　可他却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郑重，“花花，我没有放弃过你，从来都没有。”

　　怎么可能？
　　我心中暗笑，只觉得有一丝悲凉，如果没有放弃，又怎么会在那天对我说出“只能尽量保你活着出去”这样的话？这分明是对一颗棋子才会说出的话啊。

　　大概是看出我的不信。
　　萧清安有些急了，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重复：“真的，花花，你信我。”
　　他眼中的慌乱很是明显，我心间微动，忍不住安抚他：“好吧，我信你。”
　　大概是我语气有些敷衍，他眼中着急似乎更甚了一些，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冷静下来。然后他突然说：“花花，有些事情，我想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耳熟。
　　前几日我师父来找我，开场时似乎也说了类似的话。
　　我立刻坐直了身子，整个神经都绷紧了，师父说的那些我这几天还没有完全消化过来，看萧清安这副模样，指不定又会说出什么让我难以接受的话来。

　　萧清安咳了两声，算是清了清嗓子，然后他说：“你是不是一直在查苏嬷嬷的死因？”
　　我大惊，原来他知道！所以，他不是无动于衷的，不是吗？

　　他又说：“其实凶手我早就查出来了，只不过……”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往下说道：“只不过，我担心真相你可能不太能够接受，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我连忙就问：“所以，到底是谁？”
　　他似乎有些为难，但终究还是将那个名字说了出来：“是苏相国。”

　　我再一次猜对了。
　　此前我就一直怀疑是相国府的人害了苏嬷嬷，只是我不知道其中缘由，不知道苏嬷嬷活着到底碍了谁的眼。
　　“但苏相国是背后之人，真正动手的，是姚轻画。”

　　姚轻画正是隔壁昭云殿画妃闺名。
　　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这女人不仅与他人私通给白御带绿帽子，心肠还这么狠毒！”
　　萧清安却问：“你就不奇怪，她与苏相国是怎么回事吗？”
　　我愣了愣，对啊，画妃是当今太傅姚飞之女，姚飞与苏相国乃是朝堂之上的死对头，她一个太傅之女怎么会帮自己父亲的死对头做事呢？

　　萧清安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稍稍冷静一下，随即开口解释道：“其实姚轻画并非太傅亲生，苏相国才是她的亲生父亲。”

　　什么？？
　　我呆呆地看着萧清安，只觉得他口中说出来的话，我是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萧清安又道：“太傅清廉，朝堂之上鲜有得罪之人，却偏偏有个苏相国处处与他不对付，这其中原因，其实与二人政见并没多大的关系，只是牵扯到一桩前尘往事。”

　　又是前尘往事？
　　我这几天听的前尘往事实在有些多了。
　　但依旧洗耳恭听，毕竟我有一颗八卦之心。

　　“当年，苏相国正式娶妻之前，其实是与如今的太傅夫人青梅竹马心意相通的，怎奈何先帝赐婚姚太傅，这桩姻缘便由此作罢。而后相隔不过月余，苏相国娶了镇北将军府的小女儿为妻，不过三月便诞下一女，便是苏姀衣。大家都说，其实苏相国早就与夫人暗通曲款。”

　　我忍不住点评道：“这也太……刺激了吧！”

　　萧清安笑了笑，继续说道：“太傅夫人知道消息后，伤心欲绝，大病一场，却在这场病中查出了身孕。原本知道自己的情哥哥娶妻生子后的她，是一心求死的，但得知有身孕后，硬是撑着生下了姚轻画，而后便一命呜呼而去。姚太傅重情，再没续弦，只独自一人养大了女儿。”

　　我有些疑惑：“那你怎么知道姚轻画不是太傅亲生？”

　　萧清安又笑了笑，几乎就要把“你怎么这么笨”这几个字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他轻轻开口：“你没发现姚轻画的眉眼长得很像苏相国吗？反倒是姚太傅，与她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此事在朝中并不算秘密。”

　　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世，鬼使神差就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我跟白御长得像吗？”
　　问完我就后悔了，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我是谁了吗？依照他的聪慧，都不用猜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可让他知道了这事儿，或许并不算什么好事，毕竟他与白御的关系实在不一般，而且他们萧氏还是世代守护大云的存在。

　　可萧清安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随口笑道：“你在说什么胡话，要说长得像，倒不如说你和那个魔教少主更像一些。”

　　虞月祁吗？
　　我愣了愣，又想了想虞月祁的模样，桃花眼，眉间带着些妖媚之气，整张脸上却还没摆脱少年的稚气。
　　我又去将镜子取了过来，仔细地看着镜中之人，包子脸、弯月眉，满脸的懵懂，除了一双桃花眼，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再仔细看看，反倒是真的能从这眉眼间看到三五分白御的影子。
　　想想也对，白御怎么也算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有点相似也不奇怪，可那虞月祁只不过是我师父的故人之子，还比我小了三岁，我可没有个什么弟弟！
　　这样想着，我渐渐放下心来。

　　将镜子推到一旁，我不满地嘟哝：“一点都不像，我才没有他们那样好看。”
　　萧清安又是笑了笑，抬手在我发间轻轻摩挲了两下，安慰道：“怎么会，你比他们好看多了。”
　　我撇嘴，“你还挺会哄人。”
　　萧清安又笑：“年纪大也就会哄哄人了。”

　　那倒也是！
　　我被他逗得笑了笑，由衷地夸他：“萧侯爷看上去还是很年轻的。”
　　他挑眉，“是吗？比不上虞月祁吧？”

　　怎么回事这个人！怎么又提到了虞月祁？
　　他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和虞月祁不过是逢场作戏的假情假意了？
　　为什么还是会不停地提到他？

　　许是看出了我的困惑，萧清安又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嘱咐道：“不要再理会虞月祁，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我眨着眼看他，只觉得他此刻表情温柔地有些过分，让人有些忍不住想要靠近。
　　于是，我就抬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问他：“萧清安，我真的可以信你吗？”
　　萧清安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他又是一笑，“当然。”

　　纵明安春风暖意，难及公子一笑。

　　他这一笑啊，又让我忍不住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