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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离去
不速之客扣住她脚踝的那一刹那,前所未有的恐惧感钻入心尖,又极快地散向四肢百骸。因为未知,她一颗心跳得狂躁,双手紧攥成拳,下意识就要喊出声。
来人也是经验丰富,一把她拖出来便捂住了她的嘴。
“能躲得过迷药,又懂得设陷阱,看来是个聪明的。可惜阿,小聪明!”
之瞳支支吾吾出不了声,情急之下张大嘴重重地咬了对方手心一下。
对方倒吸一口冷气,不觉松了手。她眼见可以出声了,才卯足了气喊道:“救……”谁想才喊了一个字,另一个人冲上前来,点住了她的哑穴,又抓住她乱挥的手反剪在了身后。之瞳出不了声,动作又被制住,加上身体因迷药的作用而有点发软,不禁又急又恼。
“好一只野蛮的老鼠!”被她咬了一口的黑人一双冷目死死瞪住她,另一只手慢慢地揉着自己被咬的地方。
制住她的黑衣人冷笑:“野蛮又怎样。等这丫头被卖进青楼,有的是人调教她!”
之瞳听到青楼二字,脑袋都懵了。
“不知道老大他们那边怎么样了,”第三个人低低道,时不时瞥向门外,终于按耐不住,“刚才隔壁好像有点动静,我去看看。”
她眼前的黑衣人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老大那边还用得着我们操心?老七,看住她,我找找这屋子里还有什么值钱玩意儿。”
排行第七的黑衣人瞥了一眼被他制约得动弹不得的女孩,那眼神好像在说“就这水平的还要看住”?之瞳双手被扣,但银针因收得仓促,并未全然入袖,此时就在袖口,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卖到青楼?开什么玩笑,那种地方,要去你们自己去吧!
她暗暗扎了自己一针,保持清醒,十指灵活地转出银针捏在指尖。之瞳眼见那被她咬了一口的黑衣人在俯身在床下找着值钱东西,心知这是绝佳机会,便也不管是什么方向,几根银针齐齐出手,刺向身后的人。
只听得一声“嘶”的抽痛声,身后的桎梏松懈下来,她趁机挣脱,吃力地转身在对方一处大穴上补上一针,然后便没命地往外跑去。迷药的药力险些让她踉跄栽倒,她一颗心扑通直跳,脑子糊成一团,只知道要跑。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两人已然追来!她咬唇,加快了脚步,终于摸到了房门。
然而,她的手刚搭上门,门就被另一股力量自外冲了开来。定是第三个黑衣人去隔壁查看情况折返了!她一阵绝望。
然而却是一阵极淡的茶香扑面,这味道极为熟悉,她微怔,欣喜之情才染上心尖,便跌进了来人怀中。
青衣单手揽住她,带着她掠回屋内,长剑反手一撞,以剑鞘重重捅向屋内两名黑衣人的胸口,一股强劲内力也随之打入。两人只觉得眼前有个身影飞闪而过,还不及看清,锥心的痛意便自胸口处传来。那感觉,就好像心口被人用千百根针同时刺入。两人痛得龇牙,又不敢做声,怕惊动客栈里的人,只得在心中恨骂:好邪门的内力!
之瞳见他们痛得捂胸半跪下去,心头发慌,急急道:“师傅,他们……”
“死不了。”青衣面色冷然,简单粗暴地贯彻着空门不杀无辜的门规。
“你们的同伙全跑了,还想要命的话,就快滚,”青衣瞥了一眼两个黑衣人,丢下一句话,又松开揽住之瞳的手,也不看她,只道,“打理一下行李。”
两个黑衣人自知不敌,落荒而逃。而她在黑衣人离开后,忙不迭地整理起来,从床底翻出包裹,心疼地拂去上头的灰尘。拂着拂着,她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的披风也是沾尘带土的,而这件披风原本还是青衣的,她一个激灵,解下披风慌慌张张地掸起尘埃来,不时用余光去瞥青衣的反应。幸好,他没在看她,只是站在窗边,对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夜风忽起,吹起青衣的黑衣。她呆看着他,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他时的情形。那时他一身戏服,妆容美艳不可方物,气质却冷然如雪。一身寒魄,气定神闲,他信步走来,竟让她看痴。今日他的衣着虽无当日的明艳,一身浓黑却恰如其分地趁出他的冷寂。他好比一块无暇墨玉,明净如水,以最纯粹的姿态坦然向她。
教人心折。
这四个字闪过脑海时,她蓦地一惊。也就在此时,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看了过来。目光才一触碰,她脸就像火烧过似的,连忙别过头去收拾自己的,不再盯着他看。
青衣目光顺着她的手看下去,望见那件披风,忽然开口:“你把它带出来?”
之瞳愣愣地扭头看他,好一会儿才知道他指的是披风,才刚恢复正常的脸庞马上又染上了浅浅红霞。
青衣当初没说要把披风给她,只说要扔要留随意,是她不舍得丢才留着的,平日里也没敢在他面前穿,而今日……却被他瞧见了。
多、多难为情。她咬着唇,胡乱地“嗯”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披风塞进包袱中,自己加了件外衣,才小声道:“师傅,我收好了。”
青衣点点头,走在前头出了房间。她紧紧跟随,埋着头心想,幸好天色太暗,月光也没照到她的脸,否则她脸红两次,怕是解释不清了。
两人走到客栈门口,天又下起雨来,虽只小雨,但似乎有变大趋势。
之瞳嘴角一抽,她的体质招雨?怎么每次走到这里都下雨?还是说这望海楼客栈的老板拜土地神拜得勤快,上天特意赐雨为他多留客人?
青衣见这雨势,便说乘马车方便些。之瞳咧嘴一笑,现在天还没亮,哪来的马车?谁知青衣也不反驳,走向店小二的屋子方向。之瞳眼睁睁地看着店小二被自家师傅敲门吵醒,满脸怨念,才要发作表明虽然自己是小二也有睡个好觉的权力,便见青衣掏出两锭银子,言简意赅:“马车。”
小二眼睛一亮,抱怨的话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去。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小二最终真的弄来了一辆马车,捧着青衣第二次给的三锭银子欢天喜地地回屋了。
师徒二人乘上马车,之瞳伸个懒腰,也不拿青衣当外人,径直就躺了下来。马车车帘时不时被风吹掀,点点雨滴恰好洒在她脸上。她并不恼,甚至觉得此情此景实在难得,值得体味一番。车帘外的一片月色,雨水冲散了静谧,她想起那帮黑衣人,便问身边的青衣:“师傅,那伙人也是强盗之流?”
青衣沉默一阵,才道:“算是。”
算是?这回答暧昧不清,她疑惑地望向青衣,还想再问,谁知青衣却主动开口了:“迷药对你无效?”
“呃?”她一个激灵,“对呀,那迷药……等等,师傅也避开了?”话一说完,她立刻后悔了。青衣是何等人物,如果连区区迷药都避不开,哪里担得起第一杀手的名声?
青衣只是“嗯”了一声,半晌才又道:“你能避开,很难得。”
她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那时我恰巧醒着,把门窗都开了,散去迷药,所以才没被迷倒吧。”
青衣口气如常:“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是防不了的。”
“欸?那……噢,对了!我没入空门前常年在医馆帮忙。迷药的成分大同小异,无非是麻醉散制成香罢了,我闻惯了,或许就不怕了。”她笑了几声,才要再说点什么,忽然感觉青衣按住了她的手。
黑暗中,那只因常年握剑而生茧的手轻轻地滑过她的手背。
她心猛地一跳,嘴巴半张,有点错愕:“师傅?”
那只手寻至她的虎口处,忽然一挑,把什么东西拔了起来。她眼帘微垂,心跳平复,记起了自己手上有什么。
是一支银针,她为了让自己清醒,胡乱扎进手上的。忙着要逃出黑衣人的桎梏,她手上的刺痛感早已削弱,直至上了马车都没想起自己手上还扎着针的事。
针刺得深,现在拔起来,还真有点痛。
马车里暗成一片,她静静躺着,车外雨水滴滴答答、马蹄哒哒向北。她轻轻咬住下唇,没敢出声。
这时,才听见青衣的声音,清清朗朗,如雨入心。
“睡吧。”
一只手毫无征兆地覆上她眼睑,她眼皮一跳,从来不知在这样的冷雨天,人的手心还可以这样温暖。
真的就这样放松下来了。马车还在向前,她心安无比,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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