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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德国之旅(5)
——Never give up.
——永不放弃。
……
慕尼黑市中央公园池上喷泉的水珠在空中扬起，又溅落在周边游人赤|裸的手臂上。烈日当空，万里无云，不久水珠干涸挥发，皮肤上盐的结晶闪烁着复杂的图案，好像钻石。现在，持牌站在越前龙马对面场地的汉娜也是如此。
即使她并没有去撩那泉水，也因在炙阳下来回跑动，而泌出大量汗水，肌肤上斑驳了同样的痕迹。连抬手拭去的光景都没有余裕，顺着发梢，脸颊，下颌之势，滴落在脚下的塑胶坪上。
汉娜感到了痛苦，可痛苦并非来自她疲惫的□□。
“5：2。”
又斩获一局的越前龙马手指漫不经心的弹了弹拍线，悠长的日光笼罩在他身上，泛起金色细密的一轮光晕。遮阳帽伸出的长檐使得他精致隽秀的五官隐在暗色，鏖金色瞳眸里映着猎食者饕餮的锐利，只是他周身如幼豹戏耍的懒散态度摒去不少强硬。
自那发改写了整个赛场形势的「超级半截击」之后，赛场局势便被越前握于掌心。眨眼契机间所发生的事情，旁观精于网球的青学正选们也不明白越前龙马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只是一个球，整个形势便被彻底改写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然同样奇怪的，还有从第三局开始的，越前龙马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球风。如果说，在这之前的越前龙马球路诡诈，时常在刚开局时会故意引得对手张狂得意，摸清对方的路数之后再毫不留情的杀伐反击，犹雷霆之势的霸道凌厉——那现在。越前在扬拍挥拍的大开大合中，返璞归真，将所有攻势融进起落，虽无之前的绚烂夺目，却直中要害。
简而言之，他在球场上一切不必要的繁琐动作都变作了得分获胜的简单精要。无论汉娜击出多么华丽漂亮的攻势，皆被越前龙马手起腕落，由横纵白线构成的拍面全部化解。这种打法下，所不言而喻的基本功之扎实，实力之雄厚，以厚积而薄发来形容都显得浅显。
这种惊骇的控场能力，是国中一年级生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即使他是越前龙马，他的父亲是越前南次郎——网球作为体育竞技的一种，除了自身的天赋与优良条件外，着重的还是经验。再天才的人也不可能一下子拥有了这种由顶级赛事累积而来的丰厚条件。
这还是越前吗……？
这不是越前吧……！
人类不是会去主动怀疑自身或旁人存在感的生物，除非眼前的人完全换作另外一个人的样子。对于刚刚从半神状态回归人身的越前龙马来说，他本身虽有自己“很强”的观念，但是对于曾经的旧友前辈们的印象也是“很强”。是以，完全没意识到需要遮掩一下他那和「徹」掌控这具身体时，所展现出不同的球风与实力。
原本他也是有机会察觉的，只是第一个发现「越前龙马」「异样」的人——其父·越前南次郎出于对儿子这么多年的了解，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私底下联络了从小负责越前的心理医师。单凭一方陈述的专业医师给出，即使是他也需要面诊后才能下定论，身为其患者的越前龙马(徹)从很久以前起，就对医院或是医师的各种别有用心的提问等，有下意识的排斥心理，将他骗回美国只会徒劳的加剧抗拒。事倍功半。
所以，双方交谈一番后，那位冠誉医学的医师决定将事务安排变动一番，最早也是月余之后动身前往日本来会诊。这也是为什么，越前南次郎会让儿子借着一局平手的比赛，而偷懒闲散在家的根本原因，但始料未及的是，越前会在这之前与青学网球部的前辈们去德国游学。
越前南次郎找不到让儿子不去的理由，只能最后眼巴巴的看着他将自己最近喜欢吃的零食全部放进行李中，最后施施然让表姐菜菜子送去机场。临出门前，南次郎装模作样的展开报纸，想说的话最后全沉默在了他捏着报纸角的力道里，懵懂无知的卡鲁宾蹭在小主人脚踝，喵喵的叫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直到现在，如果不是中途，越前龙马变得娇弱的胃中灼烧痛感愈发强烈，而没能守住「6：2」的结局，白白多让了一分给对面球场已经彻底醒酒的汉娜。从女网前职业选手的手里拿下“6：3”这个比分的越前看起来也没有多开心，反倒是落花流水，惨败跪给一个日本国一生的汉娜显得更加失魂落魄，这是场名义上的练习赛，对汉娜来说确实耻辱的教导赛。
开局前所说过的话全部变成碎掉的肥皂泡，她所有的挑衅都愚蠢的连回想起来都自觉羞耻。上身衣衫被汗水浸透的汉娜支配大脑的酒精已全部挥发，低垂着头，睁至最大的瞳眸失焦的落在自己沾上几根草屑的鞋面。贝齿撕咬着红唇，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了。
她已经筋疲力尽，喘气都扯得胸肺疼痛。
『……我看你的脸不爽啊！』
『日本国中生的水平也就只有这样而已吗？』
『我现在，就要好好挫一挫你的傲气。』
『就算是小孩子，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哦。』
『……』
耻意和惭意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翻腾，汉娜脑袋里一团浆糊，她完全回忆不起来，她到底是如何被眼前撩起衣摆将脸上汗珠拭去，细腻白皙的腰间肌肤被日光耀的晃眼的少年击败的。他用了什么非常厉害的招式吗？没有。他用了什么非常厉害的战术吗？没有。他的体格力量远胜于她吗？没有。这是他使出来的不必手下留情的全力吗？
……也不是。
汉娜本是带着「你根本不懂网球的世界有多么残酷」的心情与越前龙马交手的。虽然这场比赛的理由荒诞可笑，她又是喝的半醉上场比赛。但汉娜的态度无疑是认真的，甚至说可怕。实力不同凡响的前职网女性的球不是朝越前行动的反方向打，就是偏离了时间点，专挑越前不好打的地方击过去——这种控球力与比赛节奏力在世界范围内也是佼佼者。
起初越前的攻击真如她所想，全部被封住。那个矮小的少年在球场疲于奔跑，只是回击就很吃力辛苦。然而除此换场前的那发「超级半截击」将汉娜原本赛末点截断后，气势盛隆，一朝反扑，扼紧了汉娜致命脆弱的咽喉部位，再没松口。
而急于挣扎出越前攻势的汉娜此后再没翻身，大概是被一个孩子打败的现实太过难接受，朦胧的泪水不自觉地涌到眼底的时候，汉娜还是一副呆滞的样子。就连场外观赛的青学正选们也僵在原地没有走过来。
倘若汉娜方才的对手是世界级的选手，拉菲尔·德约科维奇之流他们或许早就缓过神来，然后簇拥过去赞美胜者。可是——并不是的。这场比赛里，只不过还是个孩子，姑且在青少年中崭露头角的越前龙马所发挥出的高踞山巅的实力，和没有任何保留的源自实力的碾轧——这和手冢国光曾对汉娜说过的，也和青学正选们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
网球场外别的不知情的观众们纷纷鼓掌，赞叹场上那个容貌精致的东方少年的强劲实力。稀稀拉拉的掌声终于让球场上的汉娜清醒过来，她下意识的去看场外的手冢国光，蕴着水汽的碧瞳恶狠狠地瞪了这个欺诈了她越前龙马实力的“又臭屁又自以为是” 的日本朋友。
“是我输了。”
将手里的球拍夹在胳肘下，实名为汉娜·埃辛海默的棕红长发的女性不失风度的与跟前的越前龙马相握一下。她十六岁因实力出众表现优异，成为职业选手，鲜少有人能将她压制到这种程度，即使后来退役，汉娜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她也曾在欧洲各地的国际赛中连续夺下四项冠军，积分一度涨到职业女网榜首的巴伐利亚新星王者。
只是五年前，她的赛事打到了一半就弃权，之后便从职网消失了踪迹。本占据最大优势，被所有人期待的汉娜·埃辛海默连大满贯的边都没有摸到，就被「职业选手的洗礼」彻底摧毁了斗志。倒也不是输不起，只是职业选手间背地里常有的小动作。
不友好的冷嘲热讽，无中生有的编排非议，衣服被剪碎，球拍拍面被挑断，鞋底被划破……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有时候比球场失败还有恐怖。本应该互相扶持的同行间的竞争，从球场到更衣室，无论是哪项运动都是惯有的事情。
但那个时候，还未满十八岁的汉娜·埃辛海默不懂，只觉自己的委屈，以及身为受害者的愤怒。球场见真章，这是只有三观想法合得来的正派伙伴才会有的念头，言语中伤，孤立排挤这种勾心斗角的冷热暴力掺杂，对于那个时候汉娜无法忍受，也看不到别的选择，不然她还能怎么办呢？她除了逃避外，再也没有更好的方式来回避。
这些痛苦心酸的往事如今再提起来，汉娜·埃辛海默仍然无法释怀。而认真听完她过去的越前龙马能够明白，却无法感同身受的理解。曾经在这个世界，十七岁捧杯四大满贯，十八岁卫冕世界冠军头衔的越前龙马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类似的问题。
有对手买通打手来教训他，或是使他受伤影响比赛甚至是职业生涯的；有买通媒体抹黑他，煽动大众造势让他不堪舆论压力的；有诬蔑举报他比赛中使用兴奋剂的……这样的事情在他年少成名的那几年，数不胜数。
还好越前家找来的公关团队和训练团队能力不错，齐心协力克服了一切困难，直到如今越前再回忆起，除了感谢团队成员的助力外，剩下的全是夺冠后的开心。
不然呢？将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死死的记住？从此与这些明明和他的人生不过萍水相逢，寒暄相关的人无休止的纠缠？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很强，以至于他的积分上涨很快。他很强，以至于获胜的总是他。那个时候的越前龙马沉默寡言，背着装着三支球拍的鸦黑色球袋遮住他的背，远远看起来近乎压断他骄傲至张狂的背脊，他仍然会嚣张傲慢的挑衅他的对手，也仍然会在被拎着衣襟提起来的时候无所畏惧的睁大那双鏖金色的瞳眸。
他能够年纪轻轻便在职业网球世界中霸占巅峰，是吃了很多苦头，经过好大一番磨砺才得到的，他也有过无人问津除了埋头练球外，不问世事的低潮起。他也曾被堵在暗巷里。职业选手或多或少都会患上的职业伤病也没有落下……
大概也曾经偷偷哭过的吧，谁还记得？
只是他对手下败将全然漠视，也懒得理会惹是生非的弱者，所以他看起来永远傲骨铮铮，无所畏惧，鏖金色的瞳眸里盛满骄傲。所以最终，站在镁光灯下，捧着冠军奖杯的人，站在顶端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命运从不会亏待不曾抱怨的努力之人。
在没有成功之前，全是失败。
不失风度的失败与狼狈落魄的失败又有什么区别呢？
汉娜的故事告一段落。将手里向她借来的球拍还回去，他余光瞥见那双含着水色的碧色眼眸黯淡，别扭的躲开他的目光，递还球拍的指尖紧了紧，肌理分明的手背青色的血管清晰透彻。
“放弃挣扎…如果比继续坚持还要痛苦的话。”
“——为什么还要选择放弃。”
墨发涔绿的越前在最后的时刻，仰起脸，迎着炽光这样说。
他那慑人心魄的鏖金色瞳眸里无声无息的沉寂着安宁，波澜未生却仍盛满辉色，眼底的流光如同沉淀深海的细碎寂寥的尘埃。那双金瞳透过汉娜·埃辛海默不甘失败的脸，看着她的灵魂如此发问。或许是他已经走过了太远的路，又或者是他一个人看过了太多风景。
多管闲事的越前龙马也祛除不去一身理所当然的骄傲。
“……什、你又懂什么！？”
起先没能明白过来的汉娜在稍事沉默后，伤疤被戳痛的跳脚愤怒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明白……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如果我不逃走的话……你根本不明白我的痛苦！这事不关己的态度当然能不痛不痒的说出这样的话，小鬼别以为赢我一次，就能对我的事情指手划脚！……骄傲过头只会让自己丢脸！”
过去的事情已经成为汉娜的心病，只要她一天无法释然，她便会继续在酒精里醉醺醺的泡着。手冢国光原意想让队友们和现在担任他指导员的汉娜见面，只是想以队友们身上永不放弃的倔强来感召汉娜已经失去的无畏勇气——同越前龙马的比赛本以为能事半功倍，谁又知道，突然如换了一个人一样的越前似乎只是眨眼间，便成长到了远超国中生极限的程度。
汉娜无济于事的努力也只是拿下三局，这种实力差无法达到手冢预期的效果，甚至，看现在这个发展，会变得更糟。下意识朝球场而去的手冢想阻止汉娜同越前的争执，他能够理解汉娜的痛苦，软弱并不可耻，逃避也是有用的。
但心高气傲，年轻气盛的越前龙马不会认同。
“所以你现在才会在这里，被我这种水平的日本国中生打败。”
相当刻薄的话毫无遮拦的脱口而出，恼羞成怒的汉娜下意识的扬起手掌眼看就要落在眼前少年白嫩的脸颊上。场外看着局面失控的青学正选们立即冲过来，但他们赶不及的，本以为会因为嘴巴太坏而挨上一巴掌的越前龙马左手钳制住了汉娜的右手。
“接受吧，这就是现实。”
容貌隽秀的少年轻轻勾唇，漾出一个极具嘲讽的笑弧。
“就像你五年前那样妥协接受。”
“……逃避的放弃。”
“……”
被堵的哑口无言的汉娜·埃辛海默本来试图挣扎的手停了下来，她听到这样的话怔然良久，等青学正选们将她和越前龙马拉开距离时，她的眼泪倏地掉了下来，砸在了她温热的肌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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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断更了快半年真是抱歉。
嗯，这文还要继续断更下去orz
准备申请国外研究生，准备各种材料考试。
更新无力，大家没个盼头的等真是抱歉。
在我成为失踪人口之前，最后加一次更新。
等我研究生申请完毕，就滚回来更新。
说谎的人吞千针，会讲完这个故事的。
感谢一直以来大家的支持与喜欢。
么么哒(づ￣ 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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