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郁金香

　　过于激进的改革与长期的紧急状态和高度集权，使英菲的名声越发响亮的同时，反对的声音也日益高涨。然而推动变革仅凭这些是不够的，英菲无法从党内获得足够的政治支持，唯一所能依靠的就是广大人民群众的选票。

　　尽管随着从平民里衍生出来的新兴贵族涌现，贵族与平民之间的矛盾已经缓和不少，但是长久以来的高低贵贱之分并没有因此模糊，贵族是伽蓝神族的后代，而平民只是泥土渣子里演化而来，从姓名到肤色，从权利到义务，都存在天壤之别。

　　一个贵族杀了人只需要赔偿几枚戳着伽蓝神的头像的银币就可以大摇大摆而去，但若是平民冒犯了贵族，却是全然由贵族的心情来处置，如果贸然注视贵族，将被挖去双眼，伤害到贵族，一般就是以命相偿。

　　贵族男性不能与平民通婚，但是贵族可以随意玩弄平民女子，只需在事后沐浴焚香，保证自己高贵的血液没有被“玷污”，但是贵族女性却是绝对不能和平民男子有染。如果贵族和平民有了孩子，那么孩子一样是贱籍，永生永世守着贵族的奴役驱使。

　　更不要提连平民都不算的奴隶了。他们甚至连人都不算，被称为世间的“不洁之物”。

　　然而可笑的是，随着新兴贵族的崛起，贵族为了保证自己的权益，勉强让他们踏入自己的行列，却要戴以“新兴”二字加以区分。而自从某位新兴贵族担任大领袖时，签署了新的选举法案后，将平民和奴隶也纳入选民的范围，当然，身为平民出身的他自然受益良多，却在另一方面也给予了底层人民不少尊重，效果甚好，因此也就延续了下来。不可一世的贵族们现在也要考虑他们认为“愚昧丑陋毫无价值”的平民的心情了。

　　英芾接过卫官递上的物资清单，这将是新一批要送入选区的物资，不过是些普通的米面黄豆之类的粮食，却既给她带来好名声，又能为她拉到一大批选票。她大致扫了下，没什么问题，就挥挥手叫卫官拿了下去。

　　“要确保他们都知道是谁给了他们这些粮食，我可不想当无名英雄。”英芾补充道。

　　“是。大领袖。”卫官毕恭毕敬地敬礼，笔直地迈着步伐下去执行命令。

　　英芾看着卫官穿着制服的挺拔身姿，眼前就浮现了那天也穿着制服的法约尔的身影。法约尔又被他的父亲派去乌托邦的北部处理一笔借款的事情了，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见不到人了。她撅撅嘴，很清楚法约尔的父亲，也就是雷诺伯爵，可是个十分精明的商人，尤其是在父亲去世后，这种精明就由原来的亲切变成了客气，现在动不动就把法约尔调到全国各地去处理事务，就是一笔借款也要他亲人处理。她得想点什么办法让这个老头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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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粮食来了！粮食来了！”欢呼雀跃声不绝于耳，那些生计艰难的人家蜂拥而上，又被卫兵们用长枪架开。

　　“记住，这是英芾大领袖体恤你们，给你们的恩赐，你们要记住大领袖的好，到时票知道投给谁，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听见没有！”卫官头子中气十足的在最前方吼道。

　　芳菲不懂什么政治，作为底层种姓的贱民，她生来就是渣滓般的存在，不能进入高于她阶层的种族的视野，所能接触的也就是她面前千疮百孔的世界，而每当各党派前来拉选票的时候就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几十车几十车的粮食米面不要钱地拉进来，这时候他们家总是可以得到几小袋米面，而这些省着点足够他们吃上好几个月，暂时不用忍受无论吃过多少次永远都难以下咽的糠巴野草。

　　卫兵们散开拥在一起的人群后，开始一家一家地送粮。这时候可是这些卫官们捞油水的好时机，总有些有心思的人家，会拿出些铜戳币或是精致的玩意贿赂卫官，以此可以分得多一些好一些的粮食。

　　但是芳菲家里已是家徒四壁，正正的只有破破烂烂的四面墙壁，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张草褥子铺的“床”，风一吹，屋顶用乱七八糟的破布砖瓦填补的洞里里就会落下些灰尘，墙间的缝隙漏出呜呜的声音。也许最值钱的，就是屋角里放着的一口缺了角的铁锅了。

　　卫兵来到时，看到这里的情况，各个都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想丢下两袋米面就走人。

　　“大人，我们家有三口人呢，您看，我这还有个女孩儿，您行行好再给几袋吧，我就不说了，孩子们已经几天都没沾上吃的了！”女人拖着卫兵的受恳求道。

　　“最烦你们这种人家了，有吃的还得寸进尺，谁知道这女孩是不是你们找来骗口粮的！”卫官甩开女人的手。

　　“冤枉啊，大人这真的是我侄女，她妈去得早，我可怜这孩子收留了她。”女人急忙把缩在一边的芳菲拽了过来，把她往卫兵的面前推。

　　卫兵扫了一眼，偏过去的头又转了回来。他用手钳住芳菲的下巴，咦了一声。

　　“胡说，这孩子和你们长得一点不像，而且肤色还”，卫兵的声音小了下去，没有再说什么，放开了芳菲。

　　“再给他们两袋，我们走。”

　　“谢谢大人，愿伽蓝女神保佑你们！”女人猛地扑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念念着。

　　芳菲揉了揉被揪得有些发青的胳膊，跟着弟弟自觉地去接粮食。

　　待卫兵走远后，女人方才起身，将粮食藏在角落用东西掩好，又用陶碗挖出小半碗，再倒了一半回去，拿起角落的铁锅，到灶上去米汤。

　　过了一会，屋外传来一阵诱人的香味，那是新鲜的大米被熬成糊汤的香味。

　　芳菲舔舔嘴角，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你衣服洗完了？事情没干完还敢要吃的！”女人看到芳菲后嚷道。

　　芳菲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只好咽咽口水去去洗衣处领活干，她还得快点，早点洗完早点回来吃，免得到时连清汤都没了。

　　身后传来弟弟迪尔的喊叫。“妈妈，我饿了！”

　　“乖迪尔，坐在那儿好好坐着，妈妈马上给你端来，可怜我的儿，几天都没沾米了！”女人一脸心痛欲绝的模样。“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完不成活到时领不到钱，看我怎么收拾你！”

　　芳菲揉揉鼻子，拖着脚步走开了。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炙热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也懒得遮掩裸露的皮肤。下层人民各个都是皮肤黝黑身体弱小，只是她生来就有着象牙白的皮肤，即使每日在太阳下暴晒，一个冬天也可以白回来不少。现在正是盛夏，灼热的阳光只能让她的皮肤变成小麦色，晒得疼了就会泛红。因此，在一堆平民中，她简直就是个异类。

　　她的母亲生下她没多久就去世了，按她姨母的话讲，她应该就是某个贵族一夜风流的产物。可惜继承了贵族的肤色，却天生是贱命。母亲被人诟病，而自己是个野种，偏偏生了一副好模样。姨母虽说脾气坏了点，不怎么待见她，但好歹也给了她口饭吃，也会赶走外面那些心思不贵虎视眈眈的男人们，把她抚养到现在。

　　她应该知足了，现在希求的，也不过是不要嫁的太糟，找个普普通通的人家，然后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

　　河边的水还带着些凉意，芳菲轻轻甩着手中的洗衣棒，敲打着那些绵绸的衣服。她得小心翼翼，任何衣服没洗干净或者是洗坏了，她都赔不起。还有三三两两的妇女，聚成堆离她远远地，是不是对她指指戳戳。

　　芳菲扯扯嘴角，已经习惯了这些长舌妇的行为。无非是编排些她勾搭那个男人的桥段，可怜她每天走路都是低着头的，哪有机会和男人搭讪啊。

　　洗完了三盘衣服，交了差后，芳菲又拖着步子回到了家，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

　　“回来这么晚！留了一碗汤在灶上，你自己去喝吧。”姨母哄着不知道为什么又哭鼻子的迪尔，头也不抬地道。

　　芳菲挪到灶边，就着还有一点余温的灶缓了缓泡的有些发白的手，一口一口的舔着小半碗米汤，里面至少有一半是米。

　　“谢谢姨母！”芳菲开心地道。那头嗯了一声，芳菲的肚子总算咕咕叫的不那么厉害了。

　　三日后，瓦纳区莫名出现无数村民腹泻头疼，而这个区，正是英芾才发放完粮食的选区。

　　无数卫官垂着脑袋，周围低气压弥漫，让他们不敢动弹丝毫。

　　英芾紧抿双唇，拳头捏了放放了捏。

　　“采购的人是谁？库房负责的人是谁？还有交接粮食押运的,统统给我查清楚！一个不能错放！我看是谁在捣鬼！”

　　“大侍卫长，粮食发放的那天你是在场的，想想有没有奇怪的人出没，或者是异常的情况。一点消息都不要漏过，都给我报上来！”

　　吩咐完后，英芾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整个人心烦意躁。本来是一件好事，没想到给了别有用心的人制造了机会。

　　她最近确实树敌不少，那些被驱逐的还有反对派里不少都是不能得罪的老贵族。而她即将推行的新预算法，因为将公开许多财政信息，更是触犯不少人的利益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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