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成为BOSS吧

　　四

　　叶光再一次见到珍的时候，炳国和嘉国打起了海战。
　　当然是海战——既然珍已经成为了海底的女太子，她干嘛不利用这一点呢？不过叶光有一点预料错了，之前当她半劝诱地询问面容丝毫未改变，神态逐渐在父亲和奶奶教导下变得未来沉静温柔的人鱼女王的时候（“这样你可以娶查理，你想要吗？”叶光说），珍给了她一个非常奇妙的眼神。
　　“曾经的我会非常心动。”她托着腮说，“但是现在的我想，他恐怕没用了。既然我决定支持你。”
　　“……而且他已经开始发胖了，亲爱的。”顿了顿，珍眼神漂移地说。
　　这个看脸的世界。
　　叶光汗了一下。
　　少女，要求不要太高好吗？要知道，从王子到国王，发胖是一个必须的过程啊。
　　叶光正沉默，珍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贝娅塔，你知道的，我支持你并不全是因为感激你与喜爱你，也不是因为查理……嗯了。是因为你畅想的未来也同样是我想要的。”
　　作为人类的叶光也已经将近三十岁，三十岁的公主似乎在哪个世界都不怎么讨喜，不是该嫁人了就是成为往后了。然而大陆上残留的两个国家的达官贵族们都不敢丝毫指摘她，尤其是乔和安德烈站在她身后的时候。
　　可惜不管是怎么样的武力威胁都无法阻挡她容颜的改变，珍还是那个俏丽的女孩，叶光已经是一位非常成熟的女士。
　　珍朝她微笑的神态丝毫没有改变：“我也需要一个平静的世界，我需要有一个人带领所有的人类来尊重我的族人，不是将我们当做猎物或者宠物或者敌人，而是另一个值得尊重的人种。贝娅塔，你告诉过我，你可以成为那个人。”她在迷恋查理的时候想过断掉自己的尾巴转化成双腿去追求他，但现在她已经成长了。
　　她是一条人鱼，不会因此自卑，她非常骄傲她有着漂亮的蓝色尾巴，也希望所有的人鱼都为此骄傲。不管是贝娅塔告诉她的，还是父亲和奶奶告诉她的，珍已经记在了心里。
　　叶光也微笑了起来，轻柔地抚摸上了她的蔚蓝长发。
　　“是的，这是我们共同的期待。我想要在海洋上，在大陆上，人们都被容纳在我们的帝国中。”
　　珍将湿漉漉的头枕在她包裹着女士盔甲的肩头上。
　　“我相信你呀。我的朋友。”珍温柔的说。
　　她们的手握了起来。

　　*******

　　一头白发的查理伯爵匆匆地穿过帝国宫殿的长长回廊，在他的目的地——女皇殿下的寝宫外，门半闭着，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王公贵族，有男也有女，有文臣也有武官，平时他们各自结派，各自之间有的关系冷淡恶劣，有的亲密得穿一条裤子，现在却都是同样凝重的表情等在外面。
　　查理伯爵自知不是跟这些文臣武将一个体系，自己虽然爵位高，日子过得不错，可实际上哪能跟这些人比权重？
　　乖乖地找了个地方站好，用手绢擦了擦额头。
　　这两年帝国生活平静，日子过得不错，又没别事好干，身材上比之前稍微有些发福。家里凯瑟琳颇为嫌弃他，但他比起赶时髦要减什么肥的凯瑟琳，精神可是好多了！女人啊。
　　擦完额头上的汗，他见站在旁边的，是自己平常关系不错的一位亚瑟伯爵，虽然原居住地听说是遥远的异大陆，但这些年人们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查理与他招呼了一声，就压低声音问道：“现在里面陪着女皇殿下的那位，就是传说中的……嗯？”他挤了挤眼睛，比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亚瑟目不斜视，几不可见地缓慢点头。
　　查理挑了挑眉梢，心里嘀咕着：“神啊。”

　　一门之隔的里面，画栋精美，但是门窗紧闭，似乎是怕风吹进来惊到什么人。几个医生在一旁低声交流着，其中一人的目光忍不住追随着正坐在女皇床边和她低语的少女身上。
　　这个女孩是谁？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皮肤白皙，有海蓝色的长发和蔚蓝的眼珠，头戴奇形怪状的一顶王冠，一身浅色宫廷装。女孩腰肢柔软，面容姣好，神色沉静温和，实在是医生平生未见过的美人。
　　但是他总觉得这位美人有些眼熟？
　　珍将月桂花一点点地在花瓶中插好，对着躺在床上的叶光露出一如往昔的微笑：“好看吗？”
　　“非常好看。”叶光表情温柔地回答。
　　珍轻笑了一声，摇头道：“我可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容易骗的小女孩了，你这个大骗子。”似乎是想到什么一样，珍摇了摇头。
　　“我觉得好看呀。”叶光眼睛也不眨地说，“哪怕像是被狗咬过的花，我也觉得非常好看，因为是我的朋友为我做的礼物。珍，我们是朋友。”——真是难看极了，珍的审美水平简直从来没有提高过。
　　可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让她再骗珍一次吧。
　　她的说瞎话不眨眼水平是如此之高，以至于高贵的海底女王露出了一个失笑的表情。她温柔地将花瓶摆在叶光的床头。
　　“从你征服了大陆最远方的那个国家，加冕成为女皇的那天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面了，贝娅塔。能再看到你，我真的非常开心。”
　　“我记得那天你在海底也戴上了冠冕……你命令海底的女巫为你暂时地变出双腿来我的宴会祝贺的时候，我真的惊讶极了。”
　　珍轻笑：“人的双腿真是古怪极了。我回去之后就对女巫说：‘你的奖赏不会有了，因为我一和贝娅塔跳舞，一下子摔了个五体投地’。”
　　“在我的宴会上，人人都记住了你。”叶光说了许久的话，呼吸已经不太畅通，她努力地抽了一口气，轻声叹息：“珍，如果我的继任者愿意……如果……但不要太相信他们。”
　　珍凝视她半晌，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叶光布满皱眉的额头。
　　“相信我吧，我一辈子的朋友。”
　　又过了一会，医生看见那个海蓝头发的女孩从女皇的床头轻轻袅袅地站了起来，折了一朵插好的月桂花，最后看了一眼尊贵的女皇陛下，慢慢地走到了门口，打开门若无旁人地走了出去。
　　——月桂，主长盛不衰。
　　你常胜。我不衰。
　　医生惊诧之极地发现，在那个海蓝头发的女孩一路走出的方向，竟然滚落了无数圆润晶莹的珍珠。四散在地板大理石上，就像是星辰，或是眼泪。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在他心头浮现：听说人鱼一生一次的伤心哭泣会化为珍珠……
　　查理伯爵在与珍擦肩而过的以猎奇的目光看了一眼逐渐远走的女孩，皱了皱眉头。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很久很久以前？
　　思考了两秒得不出答案也就摇了摇头，他赶紧追上群众的步伐围到女皇的床畔。
　　没过几分钟，从女皇的寝宫内传出一声接一声的哭泣，有人大声地在宫廷中奔走呼喊着，哭声四动：“我们失去了她！我们失去了神的意志！”

　　******

　　当我们漫步于岁月的长廊，回溯那一段段的人类记忆的碎片时，总是会忍不住将目光投注在那些仿佛凝聚神的爱意诞生的英雄们身上。
　　那些帝王，那些将军，那些艺术家……他们改变了世界存在的形状。
　　他们创造了自己的世界的同时，也创造了我们的今天。

　　其中最为关注的人之一——或者我们该说之二，我们可以想起她们的名字。
　　贝娅塔.v.雷弗斯，是简.普里罗弗西。
　　除了遥远的极东和极南的大陆，她们在那个甚至没有机器大生产的情况下联手统一了整个世界，开创的成平年代为文化改革与经济变革打下了基础——甚至一部分的成果就出现在贝娅塔女皇的时期，它们以可怕的深度和广度改变了世界。
　　但不管是大陆还是海底，哪怕当时简作为人鱼的女王，并不为人类的世界所熟知，但在人鱼作为公认的智慧生物种类被编入帝国的身份证的今天，我们已经能从贝娅塔女皇的隐秘史料与人鱼国度的史料中，得知简的名字，获知她们当初的情况。
　　我们都听过的传闻是这样的，她们年少时就相识，当贝娅塔统一本大陆的时候，那场颠覆了最终海战胜负的平风起浪就来自于简的一己之力。
　　也正是这件事与之后贝娅塔女皇（当时她还未加冕，被称之为那位女王）与简父亲的对谈，让简后来成为了海底王国的女太子。
　　其中种种的隐秘传闻让人无从辨认真假，唯一能确定的是来自于双方史料共同认同的那句话。
　　她们之间“存在着伟大的友谊。”

　　如果这句无法说服你的话，我们就不得不搬出这句话了。
　　在帝国历18年5月7日，也就是贝娅塔女皇去往神的国度的那一天，简曾在她的会议结束时，轻声地说了一句话：“诸位，今天，我失去了眼泪。”
　　你我都清楚人鱼族的泪水代表着什么？一生一次的伤怀，一生一次的极喜，或一生一次的痛苦，而简被记载在史料中的这句话又代表着这位人鱼国度长达五百年的统治者什么心思呢？
　　毕竟她当时才仅仅六十多岁，还只是处于人鱼一生的年轻岁月呢。
　　我想，世界上真的“存在着伟大的友谊”。说不定简在贝娅塔死亡的那一天，甚至亲自去帝都看过她呢。
　　——好吧，只是开个玩笑，我们都知道那个年代人鱼还没法上岸呢。

　　——古代历史人物讲坛，女士与帝国的开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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