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夏

　　第三十章

　　走到林炎身边那短短几步距离，顾迦南的脑中闪过了无数想法。伤到哪里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怎么会被卷入这种事件？是不是这家伙又多管闲事了？

　　顾迦南又焦急又生气，酒吧斗殴这种事并不少见，但聪明点的躲开就是了，横竖自己没有招惹到他们，怎么会有林炎这么笨的人，旁边人都散开了，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地上在干什么？看傻了么？

　　顾迦南丝毫都没有察觉自己在完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贸然冲到林炎身边有多么不明智。

　　“林炎？你怎么样？”顾迦南扑到林炎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臂，“伤到哪里了？啊？”

　　离他们不远处提着正在滴血的刀的男人眯起眼打量起顾迦南和林炎，顾迦南背对着他不知道他的眼神，林炎可是看得很清楚。眼神中透露出的那股子疯狂让人心颤，他已经捅了一个人了，再捅一个两个也只是顺手的事。

　　而与此同时，横肉满脸的男人朝他们那里跨了一步。

　　出于本能，林炎挣扎着反扑到顾迦南身上，将自己的整个背部都暴露在男人眼前。他什么没多想，他只是想要把顾迦南护在怀里。

　　从发生斗殴到见血在到现在林炎护着顾迦南，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事态发展太迅速，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倾向。

　　他们的周围围了一圈酒吧的保安，却谁也不敢上前。其实也不敢惹，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头，如果惹了他们万一给酒吧惹麻烦了，那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炎将顾迦南圈在怀里的时候一如既往的温暖，让顾迦南几乎忘了他们正面对着巨大的危险。林炎还是那个林炎，待谁都那么好，好得没有原则又泛着傻气，让人哭笑不得的老好人一个。

　　被捅死了看找谁哭去。顾迦南在心里又气又笑地骂着林炎，眼眶都有些发热。他并没有给过林炎什么，也没有答应过他什么，他值得林炎这么掏心掏肺吗？

　　戴天阳一直都蹙眉看着，手已经握住了身旁的一张高脚椅，如果那个人敢再往前一步，他就准备直接砸上去了。不就是打架吗，他以前可没少参与。

　　林越然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在戴天阳身后吼了一句，“警察来了！”

　　拿着刀的男人恶狠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静静站了几秒发现根本没有动静，酒吧里也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他啐了一口口水，“他妈的刚刚谁喊的！老子剁了你！”

　　“威哥，我们快走吧，再不走警察真要来了。”他有个小跟班终于忍不住地开口劝道。

　　被称作“威哥”的凶神恶煞的男人又瞄了一眼倒在血泊中已经昏迷不醒的人，觉得这一下不死也残了，心下觉得解气，扔了刀就和两个手下打算离开。

　　不过这回他们没能走成，因为警察真的来了。警察手里有枪，这三个人本来想逃，可惜对酒吧不熟悉，摸不清后门在哪里，还没跑几步就被打中了腿部。结果逃也没逃成，最后被警察带走。

　　救护车随即赶到，医护人员冲进来救治伤员。

　　戴天阳握着高脚椅的手慢慢松开，松了一口气，颓然地靠在墙上，这才发现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本想走向前问问顾迦南和林炎怎么样，但刚迈出一步，顾迦南就捧住了林炎的脸，厉声质问道：“你是白痴吗？！为什么不逃？！你特么几岁了？！”

　　林炎扯了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还没等他解释，顾迦南又劈头盖脸骂起来，“你有病啊！还笑得出来！”

　　顾迦南虽然是在骂他，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这是真的着急了。Untruth的几个人都没见过顾迦南如此失控的样子，打架斗殴的事前两年顾迦南隔三差五也会干，被打得鼻青脸肿顾迦南也是不吭一声。但这次因为看到林炎身上的血，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扑了过去，在他心里，什么时候有人比他自己还重要？

　　“你们两个有没有受伤？”有个警察在他们身边询问。

　　顾迦南一着急光顾着教训林炎了，忘了他身上有伤。不过这也是误解，林炎身上的血没有一滴是他的，只是沾到了那倒霉鬼的血而已。

　　“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顾迦南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又对着林炎的后脑勺赏了一巴掌，“你没受伤你倒在地上干嘛不起来？你吓唬谁呢！”

　　顾迦南用了力气，林炎捂住后脑勺，“老板老板我错了，我就是没反应过来，不是有意吓你的。”

　　警察仔细打量了他们两个，倒是没在他们身上看出什么歹徒的气质来，特别是林炎，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外貌都和这里的环境有点不协调。于是例行公事地又问道：“你们两个和他们认识？”

　　“不认识。”这回是顾迦南先回答的，“我是和乐队一起来这里演出的，他是和我们一起来的，一直坐在这里。”

　　“行了，跟我回去做个笔录，你们乐队还有谁？再留两个证人下来。”

　　最后戴天阳和林越然也跟过去了，还有酒吧的管理人员以及若干人等一一被带走做记录。顾迦南又不是第一次进派出所，以前半夜扰民的时候是那里的常客，但已经有好些时候没去过了。不过派出所这种地方，凡是正常人都不会觉得怀念。

　　警察问什么都照实答了，一通问下来也没有花多少时间，但因为在酒吧发生事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午夜十二点了。

　　警察本来想通知林炎的父母和学校，林炎好求歹求地让他不要这么做。第一他没有受伤，第二他实在是无辜的，什么都没有做就莫名其妙被卷入其中。

　　那警察的年纪和林炎的父亲差不多大，估计是看林炎像好人家的孩子，不是那种混日子的才想教育一下他，好好的大学生还是不要走上歪路比较好。

　　“你小子下次别去那种地方了，你又不是他们乐队的人。”

　　“好。”林炎满口答应下来，又没办法告诉警察他们乐队主唱是他正在追的人。

　　“行了，这次放过你，再有下次一定告诉学校告诉你父母。”

　　林炎有点不爽快，自己都成年了，没道理还被当做小孩子，而且现在警察这么好管闲事吗？但不爽归不爽，表面上还是很恭敬，“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出去的时候，顾迦南已经结束问话了，坐在前厅正在等他。顾迦南看着林炎腹部那块的衬衫沾染上的血迹觉得有些碍眼，但也没办法立刻给他处理干净。

　　“戴天阳他们先走了。”顾迦南低声解释道，“你今天住哪里？”

　　林炎可怜兮兮地说道：“学校肯定回不去了，家里……我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回去……”

　　顾迦南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看你根本就没打算回家，我真是傻×，都开学了还拉你来酒吧。”

　　“别生气别生气。”林炎讨好似地问道：“在你那里凑合一晚上行吗？”

　　顾迦南“嗯”了一声，背起吉他往外走。这里离顾迦南的住处倒不算远，但如果走路回去的话也要半小时，看顾迦南这个样子像是要走回去，林炎没有什么意见，能和顾迦南单独相处的时间当然是越多越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街边，沉默了一会之后，顾迦南开口问：“你没进过派出所吧？”

　　“嗯，有生之年第一次。”林炎老实回答。

　　“最好也是最后一次。”顾迦南停顿了一下，“你不适合来这种地方，虽然这次你是倒霉催的。”

　　林炎很乐观，“不会有下次。”

　　“以后我们演出你也别来了吧。”顾迦南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没有犹豫，但还是说出口了，“酒吧这种地方说不好会发生什么，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不保证没有下一次。当然这次也是巧合，这个酒吧没什么后台，被人砸场子之类的事才会发生。”

　　“啊？别这样……老板我们再商量商量？”林炎说，“我喜欢听你唱歌，我想听你唱歌，你站在舞台上的时候特别特别的帅。”

　　“别拍马屁。”顾迦南很显然是下定决心了，“我不想再把你牵扯进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了，我说了，你不适合那种环境。”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顾迦南打断他，“你再这样我们就断绝往来吧。”

　　“你不是说了今天倒霉么！”林炎一急就停住了脚步，冲着背着吉他埋头向前走的顾迦南喊道：“人怎么会一直倒霉下去？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无论经历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顾迦南也停下来，回头看了林炎一眼，“你回去好好读你的书，别再瞎搀和了，你这样我会觉得烦。”

　　“你觉得我很烦？”

　　“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我的话！我不想看到你哪一天真的被人捅被人揍！”顾迦南也提高了音量。初春深夜的街上有两个精神病在吵架，绝对是扰民的行为，好在这一片不是密集的住宅区。

　　“你……是在关心我？”林炎知道顾迦南这人说的话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光听字面意思绝对能气死人，但他到底怎么想的，林炎不是每一次都能猜得透。

　　“随你怎么想。”

　　林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稳自己的情绪。他不想和顾迦南再吵下去，否则这两个月的努力就白费了。顾迦南虽然说不允许他再跟着去酒吧，但不代表永远都不能去，等这件事过去了之后，到时候总会有办法。

　　“我知道了。”林炎的语气透着掩不住的低落与消沉。

　　顾迦南看到林炎这么高的个子却满脸失落委屈，像只被主人训斥了大狗，终究还是没有原则的心软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把林炎从身边彻底推开，不能让他受伤，不能让自己重视的喜欢的人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顾迦南比谁都明白这种痛彻心扉的酸楚是多么的难熬。可是他伸出去的手还没推开林炎就开始后悔了，他的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这么做以后绝对会后悔，他做不到。他贪恋林炎的那份温暖与贴心也贪恋他的那份单纯与青春，那些实在是太美好了。

　　顾迦南叹了口气，指了指24小时的便利店，“去买点什么吃吧，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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