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无战事同人)月印千川

　　顾邸院内。

　　“长官。”王副官不知在门口待多长时间，一见曾可达回来马上立正敬礼迎上来。

　　“安排一下，杜总稽查等久了吗？”曾可达推门进屋，摘了帽子就拿起桌上杯子里的凉水猛灌几口，胃里烧的实在难受。

　　“杜万乘出去了一趟。”王副官闻到了酒味也看见曾可达红着脸，赶紧去拿保温瓶要给他加水。

　　曾可达摆手不用，“去了哪？”

　　“方府。已经回来了。”

　　这个回答在曾可达意料之外，转念想到建丰同志告诉他的那些秘辛，又觉得此举是在情理之中。

　　“我去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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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万乘的房间门开着一条缝，曾可达顺着看了一眼。

　　能看见床上摊着几件衬衫，精纺的毛料灰上装随意搭在组合沙发的一角，小巧精致的牛皮衣箱大开摆着，却看不见人。

　　他抬手敲了敲门，“杜总稽查？”

　　“啊我在。午休了一会儿，洗把脸。”杜万乘急急过来，穿着无袖背心，手里还攥着滴水的毛巾。他正在洗漱间里，听到曾可达的声音也顾不上别的就过来开门，“曾督察先进来坐会，我马上就好。”

　　“冒昧了。”曾可达拘谨的坐在单人沙发上。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他这个前五人小组负责人还没来过国府给其他人安排的房间，直到现在五人小组解散了才得见——不大的房间，门口是木质衣帽架，一张床一尺柜，柜上一盏欧式台灯一部办公电话，墙边摆着套组合沙发和一张圆形藤桌，不得不说有点讽刺的是，杜万乘这个调查组组长的房间和曾可达办公的那间屋子相比，不够简朴，也不像是办公的地方，更像是舒适的客房。

　　杜万乘再次出来的时候穿好了衬衫，衣缝齐整，衣摆一丝不苟的塞在西装裤里。看曾可达扫过房间的视线，他了然笑笑，坐在曾可达对面的沙发，“房间有点乱，曾督察见笑了。”

　　“沙发挺舒服，杜总稽查平时就在这里办公么？”曾可达说出这句话倒不是想质问什么，只是内心有些按奈不住的烦闷悲哀，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让他不能平心静气——既成的事实到底是五人小组办事不利被撤销……还是实际上国府根本没把抓贪腐整民生当做一回事，权当作高官们无声无息又一场暗流涌动的角力游戏？

　　杜万乘知道此话言下之意是指这不是个办公的环境，但国府安排的用意……他未尝不懂；到底是真心实意查贪腐还是走过场，在名利圈里摸爬滚打半辈子的那些人精，未尝不懂；真不懂或者不想懂的大概就曾可达一个了吧。杜万乘的笑意变得无奈，“是，这里办公环境的相对来说是松懈些，但我可是为曾督察的反腐尽心尽力……”

　　“是建丰同志。”曾可达纠正道，“我这次来找你，也是建丰同志有指示。”

　　“哦？预备干部局和财政部的正面交集应该只止于共同彻查贪腐？”

　　“没错，”曾可达把帽子摘了，摆出一幅长谈的架势，“但你和杜月笙的交集……”

　　杜万乘听到这话脸色才凝重起来，常含的笑意也不见了。他有些紧张，不自然的动了动衬衫袖口紧扣的纽，“杜月笙和总统也有交集，曾督察想说什么？”

　　“是这样，杜总稽查别误会，你知道的，此次建丰同志在上海……我们查出扬子公司，扯到了孔家，也牵出了杜家运送物资。杜家的云行运输是杜云霆负责，云行运输被查封，可账还在杜云霆手里。现在杜月笙护着儿子，该有的审查调查全都进行不了，也就无法得到扬子公司倒卖的切实证据和运输账目——”

　　“五人小组已经解散了。”

　　“是，五人小组解散了可是贪腐还得查下去，不让动孔，”曾可达攥着帽檐的手一紧，“至少得让他们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以解燃眉。”

　　杜万乘沉默了一会，身子往前倾，陈恳的看着曾可达，“指证扬子公司，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云霆的安全？”他不是不想支持大公子的行动，肃清贪腐、整顿民生、正本清源亦是他从国外归来时曾抱有的幻梦，但是对于杜家来说，杜云霆安危生死的重要性于什么贪腐什么斗争都更为甚要。

　　“只要他肯出面，他的安全可以由我们全权负责。建丰同志说过，只打老虎，不拍苍蝇。”

　　“负责？你知道你们面对的是什么，但你知道你们要云霆面对的是什么？”杜万乘深知一旦对此事发声……如果失败——不，看总统态度和孔宋两家的张狂行止，绝对会失败。杜云霆远不是大公子一样有总统庇佑，他父亲杜月笙不过在江湖上有些地位，在□□里有点门道，白道上的事、以至政坛之事，全无他置喙之处、更不可能有他制肘之时，杜月笙明白势力不足以保住即将在两方角力下被撕的粉碎的杜云霆，唯有躲了又躲、闭门不见，却还是避无可避再三被提及……可此时曾可达承诺的契机，让身为杜家一份子的杜万乘有了一些思考，脑海中隐约浮现了一点想法……

　　“我知道。所以条件随你们开。”曾可达知道杜万乘的顾虑，所以早向建丰同志请示了便宜行事的权利。现在北平局势紧迫，将有近万人断粮，还不算周边源源涌进城来抗议要粮的饥民……何其沧和司徒雷登联合打申请向美国要的新一波救济粮不知何时能到位，还要瞒着尽量避免家丑外扬教美国人看了笑话断了扶植……他这里的焦急远比不上在上海的建丰同志、在南京的总裁其万分之一。

　　“那行吧，我去和他们谈谈。”杜万乘正要起身去拿电话。

　　“不急这一时，你要亲自去说。”曾可达阻止了他，正色道，“杜总稽查，已经订好明天上午起行飞回上海，南苑机场，方大队负责。”

　　“也好。”杜万乘又坐回原位，因为看曾可达这架势，似乎是还有话要说。

　　“杜总稽查，北平的局势……你也看到了，西踞虎狼、东盘腾蛇，腹内还有蛀虫侵蚀，建丰同志所为是挽狂澜之举，拯大厦之将倾，可党内一些人，顽固不化极为短视，不顾党国利益只为自己圈利——”

　　“沉疴痼疾，一剂猛药下去得到的亦有可能是与期望值相悖的结果，病来如山倒、祛病如抽丝，我想这个道理曾督察知道。”

　　“痼疾沉疴……想必杜总稽查见的多了，那么北平这块地方，有没有患病之处，您也很清楚。”曾可达的话如一记重锤砸下，让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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