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经

作者: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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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肘腋之患


      下午,带上翠艾步向太后寝宫,刚至门前,两位宗室子弟的夫人正好从里而出。最近过来探病的命妇很多,倒也见惯不怪,可眼前的两位夫人给我行礼时,特别是吞齐喀的夫人,那就是一脸懊丧,眼中的哀怨真是拦都拦不住。

      纳闷不解地进屋来到太后跟前,岂知太后的脸色也是乌云密布,身体好不容易有所好转,可别又出了什么事儿?

      “太后,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这就让翠艾请太医过来。”

      太后摇摇头,开口让我与索玛姑姑扶她到床上靠坐歇息。翠艾赶紧倒水过来,递给太后,她喝上一口,凝重的神色渐渐稳沉,只是双目的疲倦增加不少。

      特意让索玛姑姑带走翠艾,我坐于床沿,太后言简意赅,我也才了解到吞齐喀夫人阴郁脸色的缘由。

      前些日子,固山贝子吞齐喀欲随和硕简亲王出游,皇上不允。正好是简亲王出游之日,皇上驾幸南苑,吞齐喀本该上朝,可他却托病不朝。皇上生气质问,既可随简亲王出游,又何故不朝,于是命严行议处。

      之后宗人府覆议,为吞齐喀定下三项罪名:不系应随和硕简亲王之人,而欲从之游;无病托疾不朝,反行巧辩;因不准出游,不遂其意,及驾出故不肯朝,乘间偷安,轻忽朝仪。结论就是应削爵,夺其所属人员,废为闲散宗室。皇上允之。

      从固山贝子的身份沦为闲散宗室自然是一落千丈,此次吞齐喀夫人名义是前来探病,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目的当然是找太后诉苦,希望太后劝说皇上,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哀家病得奄奄一息,若只为探病而来,哀家欣慰。可偏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是给哀家送来千年人参,哀家也吃不下。”

      我除了好言宽慰却也说不出别的,“太后,如今任何事都比不过您的身体重要,千万宽心。”

      “可这宗人府的议罪是不是过于严厉了?福临他居然当即就允了?吞齐喀毕竟也是固山贝子,从前犯错时也曾降为镇国公,可这次居然就废为闲散宗室,是不是有些欠妥?毕竟早些年他也曾征战在外,建有军功,哪次出征作战不都是宗室王亲带头统领,为皇上分忧解难。福临他还是该善待自己人,不要太苛刻!”

      太后话锋一转,变成数落皇上的不是,原本事不关己地听着,突然间就有了小心翼翼管住嘴的念头,所以太后言毕,我也是默不作声。

      说皇上苛待宗室子弟,倒也不尽然,他很重视培养宗室子弟,确实希望能涌现出类拔萃之人,成为他可信的左膀右臂。

      顺治九年,八旗每旗各设宗学,选满、汉官各一名为之师范,凡未封宗室之子,年十岁以上者具入宗学,有放纵不循礼法者,学师具报宗人府小则训责,大则奏闻。亲王、世子、郡王,选满汉官各一员,讲论经史,贝勒以下俱应勤加讲阅,以昭成就宗室人才之意。每旗还设满洲官教习满书,至于习汉书,听从其便。

      渐渐地,眼见武事有所懈怠,骑射的勤练不如从前,皇上又担心讲武习兵的祖训被大家忽视,况且南方战事未停,统一大业未成,于是又生出忧虑。

      顺治十一年,皇上以担忧思习汉书、入汉俗、渐忘满洲旧制为由,认为既习满书,便可将各样汉书翻译满文观玩,于是命停习汉字诸书,专习满书。

      如今宗室子弟中能得皇上青睐的为数不多,先不说个人兴趣相同,单说这朝堂政事的辅助就让皇上摇头叹息。父辈中自从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过世后,皇上再找不出可以镇住宗室的老辈亲王,当然有失必有得,同时也不会有居功自傲的老辈们站出来指手划脚,皇上倒可大刀阔斧一展自己的抱负。

      皇上自己的同辈宗室中,现如今简亲王济度和安亲王岳乐算是旗鼓相当,简亲王领衔议政王大臣会议,而安亲王掌管宗人府。只不过私下,皇上与岳乐兴趣相投,政见往往也不谋而合。

      稍微停顿,见我只是听着,太后倒也不避嫌,接着侃侃而谈:“顺治九年,福临罢诸王、贝勒、贝子管理部务,亲贵们心里的埋怨可想而知,可哀家还是支持他,任人唯贤,他的想法很好。入关后的大清再不同于从前,疆土更为辽阔,臣民更加复杂,现状不同,策略自然需要改变。”

      “可是,宗室亲贵终究是自己人,哪怕是有所偏袒也不足为奇,很多时候还是要靠自己人。话不投机没关系,做好分内事不就行啦?有时难免犯错,亦或是有些狂妄,都是自己家人,也犯不上生气、计较,是不是?”

      太后停下让我给她递水,喝过水不再继续谈论,而是认认真真注视着我,随后问道:“墨兰,你倒是沉得住气。哀家说了半天,你是听明白了,不想说?还是听不懂,没法说?”

      太后希望我说什么?她数落皇上无可厚非,可我不能妄加评议,太后与皇上立场不同,看法自然不同。

      不过进宫以来,太后却也从未在我跟前与我讨论这些,她此番谈话,仿佛是家长里短,却又是谆谆告诫。皇上的家务事向来都不单纯,总能和朝政扯上干系,我的直觉告诉我,对此我不该有想法,更不可高谈阔论。

      “太后,墨兰愚蠢,不懂太后的深思熟虑,我现在只盼着您的身体康复,如此皇上也可一心理政。这些日子,皇上来回奔波,辛苦劳累,着实不易。墨兰只想着太后与皇上好,一切皆好!”

      太后又是静静盯着我,一会儿后,微笑浮出脸容,眼中泛出诚挚的光亮,“可不是,哀家生病以来,福临天天过来问候、招呼,人也瘦了,憔悴了,哀家看着心疼。还有你,墨兰,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哀家万万没想到你竟能如此孝敬哀家,哀家真是有个好儿媳呀!”

      太后思维的跳跃性,再加上这一声“儿媳”,顿时让我茫然。“儿媳”的称谓除了皇后恐怕没人敢当,虽是皇贵妃,终究也是皇上的妾室而已。默默看向太后,她的神情并非客套,确实真情流露。

      太后的面容愈发慈和,“墨兰,你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你怎会不懂。行啦,有你陪在福临身边,哀家放心。日后,哀家希望你从旁委婉劝说,要他时刻警醒,专心治国,以保祖宗基业长久长青。”

      从太后寝宫走出,我的脚步忽快忽慢,心绪也是时飘时稳,太后的话仿佛是把皇上托付给我一般,这是对我的信任吗?

      我现在的目的地不是我自己的寝屋,而是皇上的行宫,“去看看福临,吞齐喀的夫人过来这儿求情,说是简亲王今天会过去皇上那儿。济度也是个犟脾气,两人怕也说不出个好,别是济度一走,他又是怒火冲天。去吧,劝劝他,少生气,身子要紧。”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吴良辅和一个官员背对我来的方向在前方不远处窃窃私语,说不上为什么,我赶紧闪入暗处。日落西山,天色渐暗,或许是两人谈得太投入,没有注意到我。此时我只是独自一人,翠艾没有随侍在旁,我吩咐她留下帮忙照顾太后。

      我选择这条相对偏僻的小路,其实也是为了欣赏沿途的风景。

      我不时小心谨慎探头探脑观察,同时也在犹豫该不该继续走这条路。往前去势必会惊扰他们,退回去另走大路,可眼看就快到皇上的行宫,又有点犯懒,只得悄无声息站在原地等着。

      顺治初年,负责管理宫廷事务的机构——内务府成立。顺治十一年,在吴良辅等人的建议下,皇上同意设立“十三衙门”作为内廷机构,于宫廷内侍奉皇室及其家族,以太监为主管,内务府由此被裁撤。

      顺治十二年六月,皇上命工部立内十三衙门铁牌,敕谕曰:中官之设虽自古不废,然任使失宜、遂贻祸乱。近如明朝王振、汪直、曹吉祥、刘瑾、魏忠贤等,专擅威权,干预朝政,开厂缉事,枉杀无辜,出镇典兵,流毒边境,甚至谋为不轨,陷害忠良,煽引党类,称功颂德,以致国事日非,覆败相寻,足为鉴戒。朕今裁定内官衙门及员数职掌,法制甚明,以后但有犯法干政、窃权纳贿、嘱托内外衙门、交结满汉官员、越分擅奏外事、上言官吏贤否者,即行凌迟处死,定不姑贷,特立铁牌,世世遵守。

      若说这宫里谁最了解皇上,非吴良辅不可,他对皇上的心思可谓是极尽揣摩,他似乎总能知道皇上想要什么,当然也会积极献计献策明里暗里满足皇上,难怪深得皇上欢心。

      可他现在鬼鬼祟祟在此与官员交谈,不知是奉旨行事?还是违抗圣意私自结交?

      这两人要谈到何时才肯罢休,再站下去我就会被冻成冰人,难不成我做皇贵妃不够,还要兼职大内侍卫在这儿跟踪、监视?

      好不容易在李太医的调理下身体有了起色,我若病倒,李太医难免会被连累,皇上还不知会怎么数落我。也罢,只好悄然无声退回,重走光明大道前去皇上行宫。羊肠小道虽野趣颇多,可也不光是欣赏景色,有人也喜欢在这些地方谈事,不是吗?

      如此来回折腾连续运动,我反倒全身暖意融融,可刚接近正殿门口,就听见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就是皇上大吼,“滚出去,统统滚出去,否则可别怪朕的鞭子不长眼。”

      很快就是小碌子还有一名宫女抱头鼠窜逃离出来。

      见我来他们匆匆站定,慌忙行礼,我让惊恐不安的宫女下去,留住小碌子一起走远几步,小声询问出了什么事儿。

      小碌子低声回道:“皇上正批阅折子,春娥上茶,谁知皇上拿过就喝,茶水还有些烫,这不,烫了皇上的嘴,故皇上气恼。”

      也不是什么大事,何至于连鞭子都要抬出来,我又进一步探询,“听太后说,简亲王今日过来,是吗?”

      小碌子忙不迭点点头,“来过,才离开,沉着脸。皇上看着倒也没什么,谁知春娥这茶一上,皇上立时就来气了。”

      “近期太后病重,这朝堂上的事务也是繁重,皇上心急,难免气大,细心伺候也就是了!”

      小碌子马上俯首称是,“皇贵妃说的是,奴才们定然小心伺候。这些日子,这茶杯不知都摔了多少个,奴才们也不知挨了多少骂,可万幸骂归骂、摔归摔,皇上倒不曾真拿出鞭子鞭笞奴才,这可都是皇贵妃的功劳呀!”

      这小子还不忘拍拍我的马屁,正想让他下去,我灵光一闪忽地叫住他,“怎么不见吴公公,今日不当班吗?”

      小碌子想了想,“吴公公向皇上请假,说身体不适,不方便伺候,皇上准他回屋休息。午后,他就回屋歇着,一直是奴才在皇上跟前伺候。”

      我心生疑虑,方才见到的吴良辅究竟在做什么,身体不舒服还有闲情逸致在外吹冷风、话家常?入宫以来,我对吴良辅的态度可谓是不热络、不冷淡,从不曾主动讨好他,但也几次在皇上面前开口赞他,借皇上之尊口赏他。他是太监总管,我不愿攀附以免留下无谓的猜疑,但也不能不加理会。

      吴良辅绝对是深不可测之人,也是变脸高手,皇上跟前完全是一副挑不出瑕疵的奴才样,可一转身对着不同的人那就是不同的脸色,擅画高人可根据需要调出各种色彩,可若要调出吴良辅多变的脸色,怕是一个个只能甘败下风。

      皇上正在气头上,也不及我多想,还是先进去看看再说。

      踏入殿中给他请安,他让我起身时语气中还残留方才的气愤。我给他一个非常有诚意的笑容,但不敢轻易靠近他,只是站于原地看着他。

      突然,他面色一转,好似受了委屈的样子,招手示意,让我走到他身旁。

      我慢慢接近,人还未及他跟前,他身体往前一倾,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硬扯到他身边,然后双臂环住我的腰身,头靠进我怀里,使起小性子,“墨兰,朕烦死了,头疼欲裂。”

      转眼间,他怎么就换了个样子,多亏我现在又多了做额娘的身份,否则还真是受不了!

      “皇上快撒手,这可是皇上接见朝臣理政的正殿,这是要羞死妾妃吗?”我一边说着一边努力拉开他的胳膊。

      不仅不松手,抱得更紧了,我只好温言劝说:“皇上若是累了,妾妃陪皇上到暖阁说说话、歇一歇,顺便也让奴才们进来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一下,再让宫女沏茶来,这次妾妃好生留意,茶温合适再递与皇上,行吗?”

      他总算放开我,站起身牵着我的手往暖阁走去,才出两步,停下回头问我,“墨兰,你不是刚从外面来的吗,双手怎么这么暖和?李延思的调理果然有用。”

      这可不是李太医的功劳,你的心腹太监吴良辅才功不可没,当然这只是腹语,我只是微笑以对,没有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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