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悭臾
午夜，万籁俱静，莫离裹着黑色头巾出门。长琴一看莫离手上两大袋东西，额头一抖。然后，莫离果然把东西递给他道：“我的袖里乾坤放不下了，你帮我装。”
长琴一笑，接过掂了掂，无奈道：“莫离可是十分喜欢青玉坛的被子？”
莫离抬手御剑，由于灵力不足，现在莫离御剑准备需要半分钟时间，她一边注灵力入剑，一边愤愤道：“本来还想把炼鸡炉带走，但是在太重了！”
“莫离若实在喜欢，以后便熔铸一个更小的，行走之时随身带着。”长琴把莫离的行李放进自己的袖里乾坤，一边道。
莫离不解为何长琴这些天忽然超级宠她，抬头正对上他如水般温柔的眼，一怔，刚御在半空中的剑又“噌嗪”一声掉落在地，她拾剑回鞘，无赖道：“不御了，我坐你的剑！”
长琴一笑：“如此，正合我意。”
如此，两人御剑前往祖洲。到了咕噜湾附近，长琴说海上气流不稳，御剑不安全，便乘客船前往。许是上辈子坐公交坐大巴坐多了，莫离没有一点不适。
深夜，莫离悄悄到甲板拿镜子出来瞧，发现自己的白发更白了，之前尾端尚有灰色的，如今已经是全白了。
“莫离。”长琴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的身后，莫离回身，长琴垂眸问道：“莫离究竟打算何时告诉我？我查了众多典籍，仍是不知你究竟为何一夜白发。”
莫离眨眨眼，一边思考一边装模作样地随手把镜子放进袖里乾坤。“铿锵”一声，镜子掉了出来，莫离大惊，蹲下捡起镜子又再施一次法，还是无法打开袖里乾坤！
“哇嗷！长琴！”莫离跳起，抓住长琴的双臂，急道：“怎么办？打不开袖里乾坤！我的叫花鸡，我的手炉啊啊啊！”
长琴敛眉，平静道：“你若不告诉我，我如何帮你？”
莫离一听，不讲话了，低头看自己的脚……发现自己又忘了穿鞋，脚冻得有些发紫。她悄悄挪一挪，把脚完全藏进裙子里。
长琴看她的赤脚，脸色一黑，他闭眼一会，敛眉继续问：“莫离，我们会一直一起，我能接受你的一切，却最不能接受你的隐瞒。你可懂？”
这是他第一次不屈不饶地追问别人，以前有何问题他总会自己找到答案，但这一次真的别无他法。何况与莫离有关。
莫离一僵。一直一起？就是因为你这么想，她才更不能说。那一天，你不再执著于生死，那她一定会毫无保留。可如今……
该是，不会有那么一天。
她死之时，长琴该当如何？
……
“莫离！”长琴有些无奈。
莫离睁大眼睛，希望海风能吹干她的泪水，但最终还是掉了出来。她低着头走向长琴，张开手一把拥住了他，低声道，带着浓重的鼻音：“长琴，我有没说过，我爱你？很爱很爱……胜过爱叫花鸡……”
长琴僵住，犹如雕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的心狂跳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更激烈，一半是因为欢喜，一半是因为恐惧。
然后略一回想她以叫花鸡作比较，却是笑了。
深夜的甲板，寂静无人。海风吹起莫离的白色长裙，如泼洒颜料一般飞扬；也吹起长琴宽大的袖子，和幽黑的中发。
莫离听见海浪的声音，细微的打鼾声，还有两人的心跳。最后却是长琴低沉神情的声音，他说：“等了许久，你终是说了。”
莫离再也忍不住，但她抹了抹脸上的咸水，抬头嗔怒道：“傲娇！我不说，你不会说么？让我这老婆子说出口，你也不害臊？”
长琴一听她的自称，啼笑皆非，最后却是伸手替她拭泪：“我也是，莫离。”
这晚，他们一起在甲板上看了海上的星空，波动的海浪映着点钻般的星空，别有一番风味。莫离有些想睡，却又不舍得错过这样难得的夜晚。
迷迷糊糊间，听见连绵、优美的琴声，不到几秒，却是睡着了。
长琴停下奏琴，伸手轻抚莫离的白发，眼眸一凝，静静道：“莫离，你会没事。若你害怕渡魂，我会施法助你。没有什么能让你离开。”
第二天早晨，莫离醒来发现桌上有一束雏菊，清浅的黄色，娇小的花。她一笑，拿了瓶子装了清水，把雏菊插/进瓶中。
暗想：还没到岸，也不知长琴哪寻来的雏菊，一会问问他。
又一天，他们终于到达了祖洲。
**
祖洲，云气环绕，乱石嶙峋，巨大的骨架随意落在四周。走在不知是玻璃还是光的路上，莫离再一次怀疑，究竟上一辈子是梦还是这一辈子是梦。
长琴一走进祖洲便感觉到了奇怪的力量，他把莫离护在身后，一步一步走的都十分谨慎。感觉力量越来越强，他把莫离的手紧紧握在手上：“此处迷障甚重，小心！”
“迷障？”
“嗯，若心志不坚定，便容易失足。”长琴看了眼莫离，嘱咐道：“你闭上眼，莫想其他！”
“好！”莫离点头，闭上眼紧紧靠着长琴，如平常一般走，也不怕踏空，不怕绊倒。
转了几个弯，长琴忽然停了下来，他蹙眉看向右方，略一沉默，一眯眼，拉着莫离走向右边。
转过一块巨大的龙骨，眼前忽然柳暗花明，四周俱是郁郁葱葱一片，流水的声音如早晨的空气一般清灵、动人。周围俱是茂盛的榣木和若木，淡红色的若木花如美人的头簪，一块岩石伸向湖中，像是山腰得了角质增生，又像是空中小岛。
长琴停下脚步，颀长的身子一顿，记忆如海潮一般涌了出来，头脑一阵钝痛，他以手扶额，看着眼前之境怀疑道：“榣山？”
不……这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更像是法术幻化的景象。
听见长琴讲话的莫离睁开眼，刹那间被眼前美景惊呆，她觉得熟悉，不由上前几步，跑到了凸出去的高台之上，朝长琴叫道：“长琴，这还是祖洲吗？！好美！”
长琴闭眼，细细一察，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是……是悭臾？！他一蹙眉，暗道：他在此处？
莫离脚步一顿，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祖洲？……
原本犹如死水一般的湖中忽然一阵颤动，-_-|||莫离看着那湖水额头一抖，她想起来了……这里是煎鱼的养老院啊养老院！
一个巨大的黑影破水而出，带动水汽在空中落下，如瀑布。看着巨大的龙，莫离瞬间起了一身鸡皮，她巨大恐惧症严重啊啊啊！
黑龙向上伸展身体，然后弓着身体，金色的眼瞳看向莫离道，声音震动天地：“何人闯入此地？扰吾安眠。”
莫离额头再抖，为嘛台词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是一样的……
“呃……煎鱼战龙，久仰大名，能见您一面我真是三生有幸！”莫离首先问好，一脸仰慕。抱抱大腿，说不定能让煎鱼帮帮长琴？
“你唤吾甚？再说一遍！”
莫离一怔，暗骂当真游戏误终生，一边更仰慕道：“呃，我是说悭臾悭臾，您的名字就如混沌中的第一缕光，让世界都为之颤抖！你不知，我对您的敬仰，比滔滔江水还要连绵不绝；我对您的……”
“凡人！何以知晓吾名？！何以久仰吾名？！”悭臾逼近莫离，打断她的滔滔不绝，厉声问道。
看见近在眼前龙首，莫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真脚软啊！知道自己大还凑这么近！不是为了长琴她早跑了。
“到底何人？！”悭臾更加逼近莫离问道。
莫离低着头，不敢看。看见摇曳在眼前的树藤，便抓着站了起来，转了转眼睛，低头道：“长琴说的，你不知道天命多么无情……”莫离打好腹稿，打算大谈失去仙藉的可怜仙人在人间的苦难人生……
“长琴？可是太子长琴！？”悭臾直起了身体，惊道。
莫离感觉“树藤”向上升起，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脚离开了地面，一直向上，然后飞向湖中心。她死死抓住“树藤”，抬头向上看……
我靠！这哪是树藤啊！是煎鱼的胡子啊胡子！！果然年纪老了，视力不好，不知是不是白内障……
一道淡黄色的光波忽然朝悭臾袭去，紧接着，悠扬的乐声流淌在整个幻化的榣山。即使弱如莫离，也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
长琴御剑莫离道身边，抱着莫离落脚在剑上。莫离抖抖发软的脚，手拍胸口道：“呜呼~吓死老太婆了！”
长琴摇头，还未说话，一条巨大的圆柱形龙尾便扫了过来，长琴眼眸一暗，御剑闪开，连续躲开几个龙尾甩动攻击后，手腕一抖，拿出九霄环佩琴。
顿时，天地颤动。湖中的水如被投了炸弹一般被炸地飞溅起来，巨大的水柱就像悬空瀑布……震天巨响中，莫离只看见一黄一黑的光波撞击在一起，世界震动，就连空气似乎也在颤抖。
长琴御剑连续而快速地闪躲，莫离趴下抱着剑身，被甩的头昏脑涨。悭臾的怒吼声此起彼伏，黑色的龙鳞在急速地攻击中一张一合，泛着釉色的光……
不行，这样不行！长琴只有一般仙魂的灵力，根本不是悭臾的对手，何况悭臾还是战龙！
“住手！悭臾！”莫离吼道，但声音完全被巨响盖了过去。
“长琴……太子长琴！悭臾！你们不是好友吗？打什么打？！”莫离继续吼。
莫离趴在剑上，气息紊乱，双手渐渐无力。忽然一个急速转动，莫离一下没抓稳，竟被甩了出去。
莫离只觉全身失重，连尖叫也被迎面压来的空气压了回去。她吸了一大口气，屏住，闭眼，准备投入湖水的怀抱。
白色长发在黑暗中尤其刺眼，长琴立刻反应过来，御剑极速飞往莫离。一条黑色的龙尾也伸了过去，在莫离掉入水中的前一刻，轻轻而稳稳地把莫离卷了起来。
长琴御剑到莫离面前，正看见她鼓着腮帮，紧闭眼睛，憋气憋地脸部甚至脖子都通红的模样，不由心中一紧。
差点害了她……
幸亏她无事……
奇怪还没掉进水里的莫离睁开眼，正看见蹙眉的长琴。
长琴正要把她抱下来，巨大的龙尾却动了起来，悭臾卷着莫离，把她卷到了自己面前，金色眼睛一窄，疑惑道：“一介凡人，如何竟没有……”
莫离一僵，意识到悭臾是可以看出人的魂魄，她赶紧喊道：“悭臾，我相信你的龙尾一定是世界上最华丽最坚固的龙尾！”
——啊喂！钟鼓会劈死你的！
御剑而去长琴眼眸一凝，眯眼看向反常的莫离。
到了悭臾面前，长琴笑道：“悭臾，好久不见。”顿了顿，又道：“可否把她还予我？”语气甚冷，带着一丝威胁。
悭臾一边把莫离放在长琴的剑上，一边紧紧凝视长琴，像是看见什么令他伤心而不解的真相，最后道：“无怪乎再也寻不到你的下落，原来只余一半魂魄……另一半又在何处？”
长琴接过莫离，没有理会悭臾，而是垂眸看向莫离，问道：“我告诉过莫离悭臾之事？”
脚刚落在剑上的莫离一怔，呃，你没说……
“当然，要不我怎么知道？长琴，你不会渡魂的时候忘了吧？”莫离故作惊讶道。
长琴有些危险地眯眼，又问：“哦？我还告诉过你，渡魂之时会失去记忆？”
莫离心道：你当然没，你疑心这么重，怎么会说。嘴里确实夸张叫道：“当然！长琴这也忘了吗？”
长琴紧紧地盯着她，好像在等待她缴械投降，主动坦白。莫离咽了咽口水，伸手指一指一旁的悭臾：“长琴，那是悭臾啊……”赶快抱他大腿啊！
长琴继续盯着她。
莫离低头默了，这诡异的气氛是怎么回事，长琴的注意力怎么还在她身上？！
长琴一眯眼，忽又想到了什么，他一笑，转头朝悭臾道：“千万年过去，世界已是沧海桑田，没想到会在如此境况下再见悭臾，我甚是欢喜。”
悭臾看着长琴，好像透过欧阳少恭的脸看见了曾经沉静如水的仙人，熟悉的白袍，指尖在琴上跳跃……但此刻，这个眉宇间尽是冷漠的男子又让他有一丝不解。难道当真是天命使然？
已是迟暮之期的黑龙叹息道：“跨越千年万年，于吾阳寿将尽时终得一见……你怎变了如此之多，吾友？”
长琴轻笑：“世上焉有不变之人，永恒之物？悭臾不也变了许多，全然不是当初在于人界南方的戏水的黑龙了。”
悭臾一眯眼，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也变了：“即便如此，吾仍是记得昔时与你之约定，待吾修成应龙，便让你坐于龙角旁，乘奔御风，看尽山河风光。”
听到他们谈到这里，莫离不由抬起头来，一脸兴奋地看着悭臾。
坐在龙角旁！乘奔御风！听起来好爽！
悭臾感受到某人强烈的注视，有些不自在地问道：“这是……？”
长琴一笑，眼神有了难得的温柔：“吾之爱妻。”
看见长琴眉宇间的冷漠瞬间散尽，眼底有了暖意，悭臾一顿，沉默一会。爱妻……他还不知……当真天命难违。
“自你被除去仙藉，后来竟再也未有机会实现约定。如今，在吾辞世以前，你可你可愿与吾万里遨游一番？”悭臾忽然道。
莫离一听，如捣蒜般狂点头。
长琴一笑，问莫离道：“莫离可是想坐于龙角旁？”
莫离转向长琴，继续捣蒜点头。
长琴勾唇转向悭臾，笑道：“如此，便拜托悭臾了，莫要太快。”
悭臾一默。当真是极其宠爱妻子，不知若到了那天，他该如何自处。
悭臾低下头，让两人上来。莫离坐在泛着釉色的龙鳞之上，背靠着龙角。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龙鳞，有些兴奋地问长琴：“长琴，你说要是把这龙鳞拿去卖，能卖多少钱？”
正悠闲遨游天地的黑龙忽然龙体一顿。
长琴笑道：“这龙鳞虽然稀有，却不十分好看，只怕没有观赏价值。”
好不容易恢复悠闲的黑龙又是一僵，继续保持沉默。
莫离一撇嘴，有些失望。
长琴看她这一表情，不由又笑了：“但若是卖给极有修为之人，也许能发现它的价值，卖个好价钱。”
“真的？”莫离大笑，复又支着膝盖立起来，和长琴咬耳朵：“那你说，我要是跟他要一块，他肯不肯给我？”
长琴笑，也和她咬耳朵道：“你自可一问，兴许可以。”
若是不行，他也可施法拿来一块。
黑龙耳力极好，听见他们的悄悄话，不由脸色一黑，虽然他的脸本来就是黑的。
莫离大喜，双手合十道：“那我一会便问！”
长琴看向她，忽又想起了什么，他把九霄环佩琴放在腿上，问莫离：“莫离，可想听琴？”
莫离想起昨晚一听他的琴便睡了，直接摇头：“不要，晚上睡觉前再听吧。”她想再享受一会坐在龙角旁的吊炸天！
长琴眼眸一暗，又问悭臾：“悭臾可想听琴。”
“自然，吾之未尽之愿也。”悭臾沉厚的声音在云层间响了起来。
长琴一笑，抬手拨琴，悠扬美妙的曲调从他修长的手指中流淌而出，指尖仙音无数。
莫离一撇嘴，在长琴身边躺了下来，两手抱着长琴的腰，鼻间尽是长琴清雅的气味。
既然是煎鱼的遗愿，那就没办法了。
……
月色苍凉，躲藏在厚重的云间，不再照亮两人一龙的身影。黑暗中，悭臾缓缓开口：“你把她用法术陷入沉睡，可是有事问吾？”
长琴嘴角一勾，弹完最后一个曲调，确定莫离不会忽然醒来，才慢慢道：“于她，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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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两天无更，但今天好长的一章啊有木有？！相当于两更啊有木有！
大家不要抛弃阿宅啊……
下一章是长琴番外，阿宅顺便修文。明天可能无更。
你们猜长琴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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