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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失忆
月色西斜,昏黄路灯。
夏小溪慢慢的走在学校的小路上。她刚刚忙完咖啡厅的工作,想着傍晚无事,就索性边走边看路边的风景。
一条路的年代久远,不是看它是否有完整的路基,也不是看它深深浅浅的沥青颜色。一条年代久远的路,从它两旁的树便可得知。这是一条蜿蜒曲折的路,被两旁的梧桐树盖住头顶,夏天走在里面是格外的阴凉。这条路夏小溪已经走过千遍万遍了,可惜每次都是匆匆而过,从未在夏天仔细的欣赏过它的自然美好,只有等到冬季降临枯枝遍布时,才回想之前蓬勃朝气的模样。
夏小溪走在掉落的枯枝上,听着鞋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抬起头看着突兀的树枝,默默地想。
林琛,你现在在做什么?
“在看什么呢?”
有人说话。
夏小溪低头看,路的不远处,安晨正笑语嫣然的看着自己。
“安晨?”夏小溪很惊讶的叫出声,她笑着跑到安晨身边,气喘嘘嘘的问:“你怎么来了?”
安晨笑着牵起夏小溪的手:“来找你一起吃晚饭。”
一路上安晨很高兴,拉着夏小溪说东说西。夏小溪感觉今天的安晨非常兴奋,却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好消息。夏小溪曾下意识的想会不会是林琛有消息了,但转念一想若是林琛真有消息又怎么会不联系自己。难得安晨有好心情,夏小溪就随着她胡闹。两个人嘻嘻哈哈走到校园门口,安晨没有带司机来,就一边同夏小溪聊天一边等出租车。可是此时正是高峰期,两个人等了一会还没有空车,夏小溪拉着安晨笑,提议要不要去做地铁。
安晨老实讲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做过地铁,想着夏小溪平日里总在坐,就一时兴起点头同意。
可是坐上地铁后,她就后悔了。因为正值高峰期,地铁里人群拥挤。夏小溪因为挤惯了,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安晨是第一次出于这样的环境,等两个女孩子从地铁口挤出来,安晨已经气喘嘘嘘的一脸狼狈了。她靠在地铁口捂着胸口休息,不停的说:“我的天啊,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座城市里有这么多人。”
夏小溪笑着打趣她:“天天做轿车多无趣啊,偶尔来体验一下挺好的。”
安晨连忙摇头:“我可再也不要了,我宁愿在高架上堵上几个小时。”
安晨和夏小溪到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在商业街有一条颇有年头的小吃街,两个女孩子挨家挨户的大吃特吃。一开始夏小溪还直嚷着要减肥要有节制,安晨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告诉:“人生在世,一定要有一次不顾体重的晚餐~”
等两个人把整条街逛下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两个人手里还都有不少零食,夏小溪一边吸着手里的银耳莲子羹一边问安晨:“安晨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啊?”
安晨也正托着小碗吃里面的炒焖子,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说:“突然感觉人生苦短,还是开心一点最重要。”
夏小溪刚要接话,突然听到安晨的手机铃声。安晨将小碗交到夏小溪手里,掏出电话。
“喂。”
容赫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安晨你在哪里?怎么让司机先回去了?”
安晨夹着电话说:“我和小溪在商业街吃晚餐,今天可能晚点回家,我很好,你放心。”
容赫在那边停顿了一会,说:“嗯,好。那你好好玩,要是晚了记得叫司机去接。”
“知道了。”
安晨挂掉电话,夏小溪将炒焖子还给她,同时也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容赫?”
安晨点头。
“你们两个…”夏小溪若有所思的说:“看起来相处的不错啊。”
安晨笑笑,她拉起夏小溪的手,问:“小溪,你明天有课吗?”
夏小溪愣了愣,点头:“有一节选修的德语。”
“那就矿掉吧。”安晨把剩下的半碗炒焖子扔进垃圾箱,拉着夏小溪去街口打车,然后不明分说的把她塞进车里。
“我们要去哪里?”夏小溪不明所以的问。
安晨神秘的笑:“带你去个地方。”
当夏小溪看到安晨所说的目的地时,很惊讶的说:“这不是你家吗?”
安晨笑着从钱夹里把打车费递给司机师傅,拉着夏小溪下车:“今天不回学校了,就住在我家吧~”
安晨的情况夏小溪很清楚,如今诺大的房子里只剩她一个人,也就点头同意了。
老管家看安晨回来了,像是总算放下一颗心。安晨笑着招待夏小溪,直嚷着让李叔多加几个菜,然后找了个空档给容赫发信息。
‘我已经回家了。’
过了一会容赫会过来。
‘嗯。’
安晨看完容赫的信息,将手机放在桌子上。
今天李管家特意下厨多做了两个菜,都是安晨极爱吃的。安晨拉着李管家和几个家里总帮忙的大姐一起吃,似乎很开心。几个家里的老人都知道最近安家发生的事情以及小姐的身体,便都没了规矩陪着吃饭。
吃过饭后,安晨拉着夏小溪上楼。她停在三楼的一个房间前,对夏小溪笑。
“想参观一下林琛的房间吗?”
夏小溪已经习惯今天反常的安晨,安晨既然提了,夏小溪索性点头:“想~”
安晨笑着把门打开,下巴朝里面扬扬:“进来!”
虽然和林琛确定恋人关系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光,但是这还是夏小溪第一次来林琛的房间。林琛的房间就如同他这个人,被整理安排的一丝不苟。夏小溪看着整齐排放的书架和上面一排一排不同类别的书籍,不由得整个眼神都柔软起来。
“对了。”身后的安晨说:“我记得酒窖里还藏着一瓶十年的二锅头,等我拿过来哦。”
说着,夏小溪就听到关门的声音。
夏小溪不由苦笑,安晨这样的女子,竟然也会私藏二锅头。
林琛的房间是典型男孩子的深蓝色,灰灰的蓝搭配着不同程度的黑白灰,到让人有一丝肃静静谧之感。走在厚厚的地毯上,夏小溪靠在林琛的书桌旁。林琛的桌子很大,上面却没有放多少东西。除了台灯和一个简易小型书架,还放着一个薄薄的相框。夏小溪拿起来看,是少年时期的林琛,在一块草地前,笑的很拘谨。
“那是林琛十三岁时爸爸亲自给照的。”安晨拿着一瓶二锅头和两只高脚杯进来:“林琛从小不爱照相,那次是爸爸难得带我们全家去森林公园,那时候我们家老头子正对摄影着迷,抓住人就给拍照。”
夏小溪对安晨笑笑,她把照片放回之前的位置,皱起眉头看安晨:“用高脚杯喝二锅头?”
安晨耸耸肩:“酒窖里只有高脚杯,难道你想用香槟杯?”
夏小溪无奈,摇摇头。
两个女孩子就着林琛房间里的小客厅坐下,这里铺了很保暖的波斯地毯,触感格外柔软。安晨麻利的将酒瓶子打开,给两只高脚杯倒的满满的。她先对着杯沿吸了一口,马上抖抖舌头:“好辣啊。”
夏小溪笑着也喝了一小口,里面放下杯子咳嗽:“嗯、嗯,真的好辣。”
安晨看夏小溪的样子好笑,她又沿着杯壁喝了一口,仰面躺在地摊上:“原本应该在我的电影间喝的,那里最安静,也不会有人打扰。不过现在在哪里都一样,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人。”
夏小溪知道安晨如今,她想要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脑袋里想了半天,最终什么都没说。
“小溪。”安晨坐起身子:“你现在还在想林琛吗?”
夏小溪想了想,点头:“想。”
“可要是他永远都不回来呢?”
夏小溪摇头:“他不会的。”
“我是说如果…”
“…”夏小溪又沉默了一会,不过这次的时间显然比上次的长:“我同样会想着他,然后好好过我的生活。”
安晨笑着点头,一脸认同:“黄蓉风范。”
夏小溪喝了一口二锅头,看着安晨问:“那你呢?你现在还是要和容赫结婚吗?”
夏小溪背靠着沙发的一边,安晨转过身躺在她的大腿上。夏小溪的身材很匀称,躺在她身上很舒服。安晨将高脚杯放在一旁,看着林琛客厅的屋顶,默默地说:“一开始我是这样打算的。”
夏小溪低头看安晨:“那现在呢?”
安晨在夏小溪怀里躺了一会,才说:“现在不打算了。”
“真的吗?”夏小溪倒是很兴奋,安晨如果想明白了,对她对李佑司都是好事:“你真的不打算和容赫结婚了吗?”
安晨很认真的点头。
夏小溪一下子变得高兴起来。她推着安晨坐起来,然后很豪气的拿起高脚杯同她碰了碰,喝了很大的一口。一时间夏小溪咳嗽不断,脸颊发红。
安晨看着夏小溪的样子好笑。她也就着杯壁喝了一大口,因为太烈了就把酒含在嘴里。安晨举着高脚杯对夏小溪举了举,又放回地上。
夏小溪很高兴的问:“什么时候想明白的?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去找你的时候想明白的。至于今后…”安晨歪着头说:“这个我还没想好。小溪,我突然感觉特别自由。以前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很多东西,如今什么都不用考虑了,却发觉自己一下子都不会做选择了。”
听到安晨决定不和容赫结婚后夏小溪变得非常高兴,她在心里感叹安晨这钻牛角尖的孩子终于想明白了。从第一次见安晨和李佑司夏小溪就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在一起太可惜了。而且作为外人,夏小溪看的很明白。自从安晨和李佑司分开,两个人都过的太不容易了。
“没关系,没关系。”夏小溪无法控制自己的笑脸:“你适应几天就好了,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
“是吗?”安晨有些不相信,或许因为酒精的作用,安晨有些头晕脑胀的,她拄着头看夏小溪:“小溪,你说,我接下来的日子应该做什么?”
夏小溪笑,像只狐狸。
“你还喜欢李佑司对不对?”
安晨听到李佑司的名字,有些脸颊发烫。她犹豫了一下,对着夏小溪点头。
“嗯!”
“抛开你家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想不想和他在一起?”
“想!”
夏小溪也有些微醺,她就着酒劲从安晨口袋里翻出她的手机,举在安晨面前:“那你现在应该给他打电话。”
“打电话?说什么?”、
“告诉他,你喜欢他!”
“…然后呢?”
“你想和他在一起~”
夏小溪的眼睛放着光,像是在极力引导安晨。
可是安晨顿了顿,摇头。
“为什么?”夏小溪不解的问。
安晨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摇头。
“安晨为什么啊?”夏小溪抓住安晨的肩膀:“你都自由了!你可以和李佑司在一起了!”
安晨还在摇头。夏小溪顿时非常不解。她用力固定住安晨的脑袋,安晨的眼睛再抬起来时却满满的全是死灰:“小溪…我不能…我不能再和李佑司在一起了…”
“为什么啊?”
“因为…”安晨闭上眼睛,之前所有的笑容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满脸的伤心和悲痛:“因为…我得病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除了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再回去找李佑司…”
安晨得病了…
很严重…
“你说在什么啊?!”夏小溪不可思议的看着安晨,试图从安晨眼神里看出一丝玩笑话。可是无论她怎么寻找,都只能越来越确定安晨的话。
安晨说的…是真的…
安晨看着夏小溪说:“我也得了白血病,是遗传爸爸的。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已经进入第二期了。”
“安晨…你在骗我吧?”夏小溪紧紧地抓住安晨的肩膀,瞪大眼睛看着她。夏小溪希望得到安晨一个否定,她希望这只是安晨的一个小小的玩笑,只要安晨说她在骗人,夏小溪就能立刻原谅她。
可惜安晨没有,夏小溪开始明白,安晨说的是真的。
紧紧握着的双手开始一点一点松开。她的身体像是一下子失去支点,无力的靠回沙发上。夏小溪口中呢喃着:“怎么会这样?”
安晨看着夏小溪笑了,眼角却流出大量泪珠。她再也忍不住的扑在夏小溪怀里,模糊不清的哭号着:“小溪,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的时候,人总向往自由。直到长大,希望获得自由似乎已经成为了固定的生活习惯。而如今,安晨终于获得了自由。这是一种全然的心灵自由,再也没有任何负担,也没有任何承担,不再需要为他人负责也不必为他人需求所付出。安晨终于不再是安家人的机器,也不再是自己行尸走肉的器具。她再也不必因为外界蒙蔽或孤立自己的内心,所有的第一感受都可以直达内心。安晨的心终于成为她身体最大的主人,这就是人世间最难得的心灵自由。
但这样自由的代价,竟然是以生命的长度作为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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