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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云知道
安晨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一切,她都不敢相信…
走廊里有着断断续续的急切的脚步声,衣服摩擦的声音,轮子滚在地板上的声音,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熟悉的说话声…
还有自己,自己的心跳声…
“姐姐!姐姐!”
安晨麻木的回头,看到林琛着急的脸。
“姐姐!姐姐!”
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
“没关系,你放开她的人中吧,她已经醒了。”护士又检查了一下安晨的眼睛,对林琛说:“她就是一下子大脑没有接受,你带她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琛对护士道谢,他架起安晨的胳膊,在她耳边说:“姐姐你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
安晨急忙用手去回握林琛的手,口中断断续续才成一个句子:“这、这是真的吗?”
林琛沉默了一下,点头。
早上安晨接到林琛的急电就连忙往安家别墅赶,开车到一半的时候又接到了林琛的电话,这次的目的地让安晨觉得恐怖。
林琛告诉安晨,直接来北郊的私家医院。
安晨几乎踩着油门的脚就没有抬起来,还连闯了两个红灯。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样的感觉让她几乎浑身发抖。车子随便停到医院门口安晨就跳了下来,急忙抢进去按电梯,电梯门一开安晨就看到了林琛,林琛应该是在这里专门等她的。安晨对上林琛的目光时就觉得出事了,她拉起林琛的手腕急忙问。
“林琛怎么了?”
林琛目光严肃的看着安晨,动了动喉结说。
“今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爸爸突然开始流鼻血,只是当时止住了就没当一回事。吃完饭爸爸吩咐司机去开车,然后自己就晕倒在门厅了,鼻子又开始流鼻血,还怎么都止不住…”
安晨打断林琛:“爸爸现在在哪里?”
“刚从急救室出来,现在在病房休息…”
“诊断结果是什么?”
“…”
“林琛,什么病?”安晨看着林琛沉默的脸,问的很直接。
“姐姐…”
在安晨的记忆里,这是林琛这一生里少有的几次叫自己姐姐。能让林琛喊自己姐姐的机会不多,不过每次都或许因为安君泽的爸爸权威,或许是因为一个无法避免的场合。但是这样的场景是第一次,安晨感觉的出,林琛在害怕。
“你说吧,什么病…”
林琛低了低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眸子里有一层雾蒙蒙的黑。
“白血病…”
‘幌铛’
安晨觉得自己的世界塌了。
安晨隔开林琛的手,她咬紧牙扶着墙壁站起来。安晨突然觉得自己喘不上来气,但是她还是尽力大口大口的呼吸。安晨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
“爸爸现在在哪个病房?”
林琛依旧扶着安晨的胳膊,他手心的温度像是安晨此刻仅有的感觉:“爸爸在里面的高级看护室,他还在睡觉,现在奶奶在房间里陪他。”
安晨苦笑:“平时我总觉得她迂腐老态,没想到这个时候还只有她没乱。”
林琛叹气:“奶奶也乱了,刚刚我和她在急救室等爸爸,她全身都在发抖,还不停的求来来回回的路过的人,只要是穿白色衣服的她都要拉着人家求。”
“哦。”
安晨点头,不明所以的笑了笑,然后向里面的病房走。
“你去哪?”
安晨回答:“我去陪爸爸。”
走进一间躺着至亲的病房是需要勇气的。安晨一鼓作气走过来,却在门口停了脚步。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两下,然后才轻轻的推开门。
房间是很大的套间,但是安晨第一眼就看到了安君泽苍白的脸。他静静的躺在那里,手背上插着吊瓶输液。安老太太就坐在安君泽身边的小沙发上,蜷缩着身子,像一只即将死去的蜗牛。
听到安晨的脚步,安老太太回头看了看她。安晨走到安老太太的身边,轻声叫了句奶奶。安老太太点头,目光却没有从安君泽脸上移开。
安晨就站在安老太太的身边,她低头看了好久安君泽,又转过头看了看这个可怜巴巴的老太太。安晨是完全俯视的角度,这样看上去这个平时总是对自己作威作福的老女人就像是被自己遗弃在屋角的玩偶,呆滞,破旧,死气沉沉。安晨在心里问自己,这是我的奶奶吗?我的奶奶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就在安晨自顾自遐想时,安老太太突然抬起头看她。与刚刚的目光不同,这次安老太太灰暗的眼神里聚集了希望的光。
她说。
“小晨,你什么时候能和容赫结婚?”
不是能不能,不是愿不愿,是什么时候,是在询问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安晨像是雷劈了,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安老太太。刚刚的那句话不停地在安晨的脑海里盘旋,安晨皱着眉头对安老太太说:“奶奶…你说什么?”
安老太太看到安晨的反映也有些着急,整个身体都从沙发里转了出来。
“我在问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和容赫结婚?”
结婚?
安晨突然觉的有些荒唐,她知道老太太撮合自己的心意,也答应了爸爸要适当‘配合’,但是…但是安晨从没有想过,安老太太想让自己同容家联姻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结婚?这个婚是什么意思?一辈子?还是一阵子?
“奶奶,我从未想过要和容赫结婚。”安晨的语气坦荡,虽说没有什么较重的字眼,但还是把那种坚决的意思表达出来了:“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安老太太看着安晨平静的神情,先是愣了愣,然后就恢复了之前的贵妇神态。她坐起身子看安晨,眼神里透着不屑和长辈的权威:“哦?你为什么不愿意和容赫结婚?”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安晨很从容的和她对视。安晨心里清楚,若是以前,遇到家里正式的安排,安晨会毫不犹豫的接受,见面,订婚,结婚。一个人的一辈子,不一定要有多认真,有人为你安排是件好事情,你可以不费脑筋,还可以坐享其成。最重要的是,你还是一个家族的模范,因为你乖,因为你识时务。安晨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是安家的人,我可以为安家未来努力,我也心甘情愿与安氏同荣共苦。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出卖自己了,我有李佑司了,我不是以前的安晨了。
“你!!”
安老太太像是被安晨的话气着了,脱口而出一个字后就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直的瞪着安晨,身体还是颤抖的。
“任、性、妄、为!”安老太太缓过一口气说:“安氏现在什么状况你不是不知道!你爸爸现在躺在这里你不是看不到!你爸爸把你像月亮一样捧了二十多年,现在你就这样??因为、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你就不管你爸爸的死活了?你就看着你爸爸几十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安晨摇头,她像是理解老太太的愤怒,所以说话的态度是诚恳且真挚的。但也正因为这样真挚的语气,让安老太太明白了她坚定的心。
“奶奶,我不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爸爸和安氏的。但是、但是这不代表我一定要和容赫结婚…”
“一定要!”安老太太打断安晨:“怎么?你以为容家愿意现在和我们结亲吗?你以为安氏的事情还瞒的踏踏实实吗?现在你爸爸一住院,安氏的事情马上就要闹得满城风雨了!要不是容家的小孙子咬死牙关就要你,你连嫁进容家的福气都没有!你若是要尽最大的努力,就去和容赫结婚…”
说道这里,安老太太愤怒的神情有些淡去,尽管保养得体,她毕竟年纪大了,说话动气总是伤身体的。她缓缓的转头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未醒的儿子,口中默默地说:“小晨,听话。只有这样,才能救安氏…”
安晨看着老太太,也慢慢转头去看躺在病床上的爸爸。安君泽睡的很沉,身体随着呼吸微微动着,他的眼睛很自然的闭着,看起来就像很寻常的在床上睡着了。可惜不是,支架和吊瓶告诉安晨这不是,白色的床单和淡淡的消毒水味告诉安晨这不是。
不知为何,安晨看着安君泽,脑海里却浮现出李佑司的睡脸。有时候两个人睡在一起,安晨若是睡不着或者醒得早,就会趴在那里看李佑司。李佑司的皮肤偏白,睡觉的时候又很文静,安晨每次都可以看李佑司好久好久。
“奶奶…”
安晨闭上眼睛,安君泽和李佑司的脸似乎在她面前不停地交换,安晨握紧了拳头才说。
“我不想…不想和容赫结婚…”
‘幌铛’
安老太太像是兔子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劈头就给了安晨一个耳光。
“你这个白眼狼!!寄生虫!!”安老太太指着安晨恶狠狠的骂:“你和你的妈妈一样,你们都是白眼狼!你爸爸养了你这么多年,如今他得了绝症躺在那里了,你还在这里只顾着你自己!不想?你不想?你想让你爸爸死是不是?你是想让你爸爸死对不对?你根本就不是我们安家的女儿,你就是你妈妈留下报复我们的!你和你妈妈还真是像啊,狐狸转世!蛇蝎心肠!”
老太太这一下是用了全力的,安晨也没想到,所以丝毫没有去躲。整个手掌煽在脸上,打的安晨差点倒在地上。她被打歪了身子,就那样扶着自己的脸,听着老太太指着自己破口大骂。安晨没有反抗,也没有还嘴。
因为她知道,此时老太太口中的妈妈,就是她的妈妈…
妈妈…
妈妈…
这是一个陌生的字眼,因为安晨几乎没有听大人提起过自己的妈妈。反而现在被奶奶打骂,安晨难得觉得是件好事情。因为获得母亲的信息太少了,所以连辱骂都是宝贵的。听着奶奶骂自己的妈妈,安晨就在脑海里想,自己的妈妈,会是什么样子。
“奶奶!”
躲在门外的林琛听见里面的动静,连忙推门进来架住已经摇摇欲坠的安老太太,一边对安晨使眼色一边对安老太太说。
“奶奶,我妈妈来了,她现在要和爸爸的主治医生讨论病情,正等着您去呢。”
安老太太听到林琛说的,脚步随着他往外走,嘴里却不停,脸也是面对着安晨的。直到出了门,安晨还可以隐隐约约听到安老太太对自己以及自己妈妈的骂声。
直到四周都完全安静了,安晨倒坐在刚刚安老太太做过的沙发上。她把脚抬在沙发上,把整个头埋在大腿上,用头顶对着躺在床上的安君泽。她知道此刻的安君泽打了麻药听不见自己说话,但还是故意提了提声音。
“爸爸,我不想离开李佑司…”
林琛和安老太太以及林姨在医生办公室谈了将近三个小时,出门后三个人皆是面如死灰。林姨知道安老太太的身体,就提议先陪老太太回去,明天一早再过来。安老太太本不同意,但是林琛坚持老太太回去,爸爸已经病了,家里不能再有人添负担。安老太太静默一会,点头和林姨回去了。
林琛送走了她们,撑着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他默默的回到安君泽休息的监护室,看到安晨正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林琛起初以为她睡着了,但是走近沙发时安晨却抬起头来,用朦胧的眼神看自己。
“林…林琛。”安晨动了动,将蜷着的腿放了下去。
林琛看着安晨发红肿的左脸,皱起眉头。他伸手扶住安晨的下颚,仔细的看了看安晨的脸:“这个时候干嘛要惹她。”
安晨苦笑,她拂开林琛的手:“爸爸的病…医生怎么说?”
林琛沉默半响,艰难的摇头,什么都没说。
安晨却像是不肯接受,她坐起身子看着林琛:“怎么会这样?”
林琛抿了抿嘴唇说:“安晨,爸爸的白血病是遗传,只是因为是隐性的所以一直没有发作…”
“遗传…”
也就是先天性的…
安晨躺回沙发里,或者根本就是倒回去的。她扭头看向别处,眼眶里立马变得湿润。安晨从没想过这样的情形,她不相信安君泽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安君泽的病他们都不知道,而安君泽自己是否知道,他们也不知道。安晨相信安君泽的判断力,对于安氏,安君泽是知道的。那为什么?为什么安君泽不直言支持安氏和容氏联姻?为什么安君泽要背着安老太太吩咐安晨安排与李佑司的见面?
不,安君泽知道,安君泽早就知道了!
自己的不治之症,安氏的木行将就,他知道,他早就知道!所以很多事情才变得无所谓,所以自己看似任性不顾大局的坚持才会被支持。
安晨哭了,一滴泪顺着脸颊直接掉在自己的手背上,可是她的嘴角却强硬着勾起一丝无望的笑。
“这…这算什么?”
爸爸,你做的这一切,这都算什么?
*
李佑司睡的很香,枕巾上全是安晨头发的香味。难得的一个懒觉,他睡醒之后还在床上懒了懒,因为他看到安晨将昨晚那个铁环套在了自己的小指上,李佑司想得到安晨当时的反映,嘴角勾起来就没有放下去。趴在床上暗自笑了两个小时,到了上午十点多,李佑司才起床准备去学校。
刷牙的时候李佑司看到自己牙缸边安晨的牙刷,不自觉的哼起了小曲。收拾妥当后,他准备好书本,明明知道已经晚了,还是悠哉悠哉的步行去学校。
今天的天气很好,不冷不热。李佑司就迈步走在林荫小道上,抬起头是小鸟的鸣叫,叽叽喳喳的彰显着夏日的活力。
学院最近正在准备一个模拟法庭,李佑司他们一组被安排为被告。到达工作室后李佑司立刻投入工作,一组人开始针对案例进行分析和处理,设计了几个不同角度的方案。李佑司由于是小组的主力,所以很多很重要的事情都是由他来负责,就这样到今天的工作结束,已经是弯月高挂了。
李佑司拒绝了几个同学的邀约,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公寓。他拿起手机看时间,看到了两条未读的微信,是安晨发来的。
李佑司笑着一边锁好门一边去点击。
然后他就愣在那里了。
因为安晨说。
佑司,我们分手吧。
我要和别人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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