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拾朝花

　　因为实习，晓晓十月一放假的时候，并没有回家。其实事务所国庆也是放假，但晓晓就是不想回家，她宁愿自己呆在宿舍里。
　　从那次吵了架，她没再跟唐俊见过面。他们两个，一个整天都不在学校，一个就整天图书馆食堂的跑，如果不是唐俊每天等在学校门口，还真是一点相见的可能性都没有啊。想到这儿，晓晓看着她书桌上的日历，无奈的笑了笑。
　　今天是10月2号了。两年前的这一天，是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个时候，成雅还跟韩堂在一起，那个时候，他们都呆在杨毅那个小小的新闻社里，整天想的，都是新上映的电影，新出锅的八卦。而现在……
　　“还真是物是人非啊。”
　　晓晓感叹完，就拿起钱包，准备去学校外面的超市看看，随便解决今天的晚饭。
　　“你怎么在这儿？”
　　晓晓诧异的看着早就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可是一直都没有出现过的人。
　　“刚到。”唐俊说道。
　　“哦。”
　　两年前的那天晚上，他们在电话里，也是沉默。两年后的今天，他们面对着面，还是沉默。
　　最终，唐俊先打破了这份尴尬：“我不找你，你就打算再不见我了？”
　　晓晓还是不说话。
　　唐俊无奈的叹了叹气：“其实不怪你，谁让我以前那么混蛋的。你要是还忘不了那些，我就只能等着了。”
　　“对不起。”
　　唐俊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丫头这次竟然这么痛快。最后清了清嗓子：“既然你也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小爷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吧。”
　　“你最近崇拜上毛爷爷了吧。”晓晓皱着眉头说道，“不用勉为其难，不想就算了。”
　　“你就非得让我这么没面子。就不能吃次亏了你。”
　　看着他们不再是原来那副尴尬的样子，晓晓终于笑了出来：“对不起了。”
　　唐俊皱着眉头，使劲弹了一下晓晓的额头：“请你吃大餐吧。”
　　唐俊的大餐，其实就是火锅。10月份的天，已经没有那么炎热，但大多数人还是穿着半袖。这种天吃火锅，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可这是关晓晓最爱的一样。每次有什么事情需要庆祝，她都喜欢选择火锅店。不只是她，成雅也是如此。比如她们两个的生日，年年吃火锅，年年如此，从未变过。对晓晓来说，给她100块钱，不如请她吃一顿火锅。当然，如果把100改成是100万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关晓晓喜欢辣椒，可是唐俊却受不了那个，之前每次来，他们点的都是鸳鸯锅。成雅每次都嘲笑他算不上男人。可是这次，唐俊竟然让服务员上了个微辣的。
　　“你不是不喜欢吃辣椒吗？”晓晓问道。
　　唐俊边用热水给她把勺碟碗筷全都涮了一遍边回答到：“习惯了不就喜欢了。今天得庆祝一下啊。”
　　晓晓笑了笑，不知道他是想庆祝什么。是两年前的今天，还是现在的今天。
　　“工作怎么样，还接受得了吗。”
　　晓晓边往锅里放着东西边回答：“这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就是无聊了点。”
　　唐俊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默默地给她夹着已经煮熟的菜。
　　“对了，”晓晓突然抬头问，“你考试什么的，都完了吧。”
　　唐俊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她突然把话题转到这上边来：“嗯。所以，之前才一直没找你。”
　　晓晓皱了皱眉，她想不通。跟她吵着架，不是应该心情抑郁到复习不下去吗。
　　“之前抹不下面子，没有理由找你啊。”唐俊像是在知道她想什么一样。
　　晓晓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接着吃了起来。
　　“那你之后是不是还要接着读博士啊？”她又问道。
　　“不会。”
　　如果是正常人，首先该考虑的应该是唐俊的申请会不会通过吧。但他们二人谁都没往这上边想。大概是觉得，这件事情根本不会出现在唐俊这人身上吧。
　　晓晓又奇怪的问：“为什么啊？你这个专业，不应该是学历越高，工资越高吗？”
　　唐俊伸出手敲了一下晓晓的额头：“哪个专业不是这样。我得早点工作赚钱。再读博士，拿出来都快成老头了。”
　　你会缺钱？晓晓差点呛着，勉强喝了口水：“你那么早赚钱干嘛？养家啊。需要吗？”
　　唐俊平淡地说道：“需要啊，娶你嘛。当然得早点赚钱，存点家底。”
　　晓晓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家教够先进的啊，随便谁都能结婚。”
　　“你觉得我是开玩笑的？”唐俊不再动手，难得的认真起来，“我知道，我对你不好。但我是真的想娶你，也只想过娶你。可能这种想法以后会变，但最起码，就现在，我想娶你。”
　　晓晓又沉默了。
　　她在想，她跟唐俊，以同学的身份勾结在一起，有多长时间了？
　　成雅回家实习之前，曾跟她说过：“你跟唐俊，早晚还得好，矫情什么啊。”
　　在成雅的观点里，她喜欢唐俊，就应该跟他在一起。而唐俊这一年来的表现，其实不用再确定了，他身边没出现什么特别的情况。情侣之间，偶尔说说分手很正常，也许是因为两个人观点不和吵架的时候；也许是经济上出现困难的时候；也许是因为遇到烦恼解决不了的时候……可那是很伤感情的。而她跟唐俊，两次分手，全部都是有外人的介入。她真的被唐俊吓怕了。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为了一个相互安慰，相互挂念。晓晓的想法很正常，如果在她跟唐俊相互安慰、相互挂念的中间会出现另外一个人去分享这种安慰、这种挂念，那就会变成不纯粹的，也是不允许的。她的这种想法，不是错的。
　　晓晓的妈妈，是个很传统的女子。在到了结婚的年纪的时候，嫁给了晓晓的爸爸，一生没谈过什么恋爱。所以，晓晓被她灌输的，也是那一类很传统的思想。即便是晓晓不怎么爱听，但耳濡目染的总是有些影响的。
　　所以，对于要跟唐俊结婚这件事情，她一早就放弃了。两次的经验让她知道，这并不是个适合结婚的对象。她在很早之前就把这个念头，拿剪刀剪碎，融合在血液之中，随着伤口，流到体外。宛如自己从没想过一样。
　　记得大二升大三那年，在放暑假之前的那一段时间，晓晓特别喜欢拽着成雅在晚上出去散步。从学校正门口往东走，有的时候拐个弯走到国道上，有的时候走到请过理查德·克莱曼的良子，有的时候顺着她们经常坐的那路公交车走几个站牌……有一次晓晓对成雅说：“我想结婚了。”应该说，不只是那一次，晓晓其实说过好多次她想结婚这种话。也许是她生长在一个不太幸福的家庭里面的原因。她的爸爸妈妈会吵架，她的爸爸会动手打她，她有妈妈的爱可她却没有父爱……所以她从小就有一种想法，等她结婚的时候，会找一个脾气好一点的。结婚之后，也一定会要一个孩子，她要很用心的去养育那个孩子，不会打他/她，不会骂他/她，却也不会过分溺爱他/她。也许他/她不会比别的孩子优秀，但一定是生活的很快乐的。关晓晓觉得，这幅图画里的那个男人，也许会是她将来工作之后遇到的某一个同事、某一个客户；也许是妈妈托人介绍给她的、令他们满意的认识或不认识的男子；也或许是到了该结婚的年纪，碰见了另一个到了结婚年纪的人……却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是唐俊。即便她跟成雅说“我想结婚”的时候，她还跟唐俊在一起，也没想过那幅图画中的男子，转过身来会是唐俊的模样。可现在，在他们连男女朋友都不是的现在，唐俊跟她说，他要娶她。
　　晓晓想了很久，很久。久到一直很冷静的唐俊坐在她面前，都变得不安稳起来。
　　“好。”她回答道。
　　“喂，我说好了。”看着唐俊半天没说话，晓晓又重复了一遍。
　　唐俊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你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你要保证半年之内不招蜂引蝶，你的试用期才通过。”
　　“这个玩意儿还有试用期的？不对，招蜂引蝶能用到男人身上？”
　　看着唐俊的语无伦次，晓晓笑了起来。
　　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转变了？她只是想到了成雅那句“你跟唐俊早晚还得在一起”，还有这一段时间来的冷战。她不能否认，她很想他。很想念他每天晚上等她下班回来的时候，很想念跟他一起走回宿舍的时候。既然两个人都有这个意思，又何必死要面子的拖着，非要那矫情的保证呢。半年，半年之后，他们快毕业了吧。若是在这期间，唐俊又再一次想脱身而出，或是他们之间真的不合适，那么她也可以用最轻松地心态去迎接她毕业之后的全新生活，若是这半年他什么都没做，他们也好好的，她就收起所有别的心思，等在最好的时间，嫁给他。

　　学校里公布保送研究生的名单那天晚上，在关晓晓她们宿舍楼下，唐俊小心翼翼却又不容抗拒的抱着她，亲吻着她，两个人之间没有一点可以令人插足的空隙。他们贴在一起，缠绵了很久，很久。久到越过了激情燃烧，越过了血色浪漫，越过了相思红豆，越过了前世的五百次回眸和今生的擦肩而过……
　　张敬轩的那首《吻得很逼真》，用来形容他们，大概是最合适不过。
　　这个吻，开始在唐俊的事先预谋之中。
　　这是他们的初吻，也是唐俊要的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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