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

作者:梦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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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婚礼


      水家和钟离家都张灯结彩,整个京城都能感受到这喜庆的气氛。在京城人看来,固执的水大少爷终于要嫁妹妹了。
      水云卿穿着鲜红的嫁衣,娇艳欲滴。银天心、任月祺和水家另外三个侍女一起给水云卿梳妆,整整用了两个时辰。璀璨的步摇,清透的珠翠,每一样,水云天都给了她最好的。她还戴上了钟离珏赠她的水沫玉耳坠。
      水云卿真的要出嫁了,她记得,她还总跟哥哥打趣,如果嫁不出去,她就一辈子都不嫁。反正以她赌神的本事,赢一局就够她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就算她不去赌,水家富可敌国,哥哥照样可以养她一辈子。但是今日,她要嫁人了。她要开始做一个端庄的少夫人,告别那个哥哥面前肆无忌惮地撒娇的大小姐。
      出嫁前一晚,水云卿给水正麟、江瑞琪的牌位和叶若澜的画像磕了头,默默告诉他们,女儿要出嫁了。
      水云天走进了水云卿的房间,“若儿,花轿来了,走吧,别误了吉时。”
      水云卿点头道:“嗯,走吧。今天,你扶我走,好不好?”
      “乐意效劳。”水云天伸出了手臂,“今日我亲自送妹妹出嫁。”
      水云卿扶着哥哥的手腕站了起来。这一头的首饰足有三斤,若不扶着,她还真是走不稳的。
      水云天和水云卿并肩走出水家大门,这一次,水云天也一改平日里素色为主的衣着,穿了一身透着喜气的衣衫。
      这一日的水云卿,简直比王妃更加耀眼。
      很多人好奇钟离家下的聘礼和水家给水云卿准备的嫁妆,因为,各有好几大箱。但是,他们或许要失望了,因为那十多个箱子,都是空的。
      钟离家的聘礼,是让水家兄妹知道他们所有的秘密,水家的嫁妆,是调动水家所有护卫的权力。水云卿带着那枚铜钱嫁过去,就相当于给了钟离家这个权力。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占据了半条街道,钟离珏身穿同样耀眼的喜服骑在马上。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渴望一睹其风采,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位公子,能娶到可望而不可即的水家大小姐。
      水云卿在众人的拥戴下,上了花轿。钟离珏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水家的送亲队伍跟在后面。水云卿知道,哥哥就在她身后,她感觉,心里很踏实。
      任月祺比水云卿大半岁,再有两个月,她就满二十岁了。婚礼之前,水云卿曾表示让任月祺嫁给梁玖,但水云天和任月祺都坚持,所以任月祺还是做了水云卿的陪嫁丫鬟。将要跟水云卿一起嫁过去的还有水家的芙蕖和采薇,她们和水云卿并不相熟,也没有任月祺的权力但是,她们两个也会武功。
      水云卿没有再坚持,她知道哥哥这样安排自有他的打算。
      外城的钟离家到了,花轿稳稳停下。水云卿的心开始强烈地跳着。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她真的是要嫁给她喜欢的人了吗?她是真的要托付自己的终身了吗?她几次问自己,这件事,总让人感觉,不像是真的。
      采薇掀起了轿帘,任月祺伸出手,扶水云卿下了花轿。水云卿第一次戴这么重的首饰,略微有些走不稳,任月祺给了她些支持,这才使她一直保持仪态端庄。
      钟离珏向水云卿投来一个微笑,水云卿虽然看不到,却能感觉到。她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用行动,让她安心。她和钟离珏对视片刻,纵然隔着盖头,他们之间还是有一定的默契。钟离珏伸出了手,任月祺把水云卿的手交给他。
      钟离珏牵着水云卿的手,二人并肩向前走着,走过钟离家前院里的红地毯,迈过门槛,走进了钟离家的大堂。
      待二人站定,水云卿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如今,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钟离珏和水云卿的身上。钟离家在京城认识的人并不多,应邀参加婚礼的人,大多是水家的亲友。梁玖便来了,洛家兄妹四人全部都从西北赶来,包括洛子霖的女儿洛韫。韫儿尤其开心,她终于可以见到小叔小姑常跟她提起的云卿姑姑了。
      司仪用悠扬的声音喊道:“一——拜——天——地——”
      钟离珏和水云卿缓缓转过身。司仪喊道:“跪——”
      钟离珏和水云卿又是片刻对视,然后望向天际。他们才要屈膝跪下,突然一阵寒气从两人中间闪过。他们下意识回头,坐在前面的钟离拓炎、钟离珉和水云天也同时回过头去。借着阳光,只见那红底的金色喜字上,插着一根银针。
      众人一阵胆寒。水云卿已下意识从袖口取了暗针握在手中。这个屋子里,武功高的大有人在,风二侠、风三侠皆在,还有耿金铎、任月祺、采薇、芙蕖、洛家兄妹四人,虽算不上高手云集,也是藏龙卧虎,本是轮不到水云卿动手的,但这是水云卿学习暗器养成的习惯。
      难道,这场婚礼真的不能顺利进行?难道,这就是林濬在赌桌上的暗示?看来,他已经在芟右等了赌神好几日了。
      司仪愣住了。钟离珉低声道:“不用在意,婚礼继续。”
      众宾客见钟离家和水家都坐怀不乱,也就停止了窃窃私语。
      又是那个悠扬的声音,“一——拜——天——地——跪——”
      这一次,话音刚落,又是两根银针飞过,插在那个喜字上。有了第一次,竟还有第二次,果然是有人想恶意破坏这场婚礼。这一次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钟离珉依旧吩咐司仪,“婚礼……继续。”
      第三次,司仪的声音有些颤抖,“一拜……天地……”
      又是一根银针,这一次,上面还挂着一张纸条。
      钟离珉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拿下了那张纸条。上面只有十六个字,看了这十六个字,钟离拓炎、钟离珉和水云天全都愣住了。尤其是水云天,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叶若澜的笔迹,赌神的笔迹。钟离拓炎、钟离珉也认得这是赌神的笔迹,但他们不如水云天熟悉。

      云卿吾爱,缘何出嫁?此时出嫁,必有隐情。

      水云天低声道:“这是赌神的笔迹,但是……不可能。”
      钟离拓炎父子和水家人都清楚,这不可能是赌神做的,因为赌神就在这间屋子里,就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站在他们面前。
      又是一根挂着纸条的银针。这一次,更加简单直接,而且,直接留下了署名。

      休得继续婚礼,水云卿是我的。
      逆乾坤

      全场一片哗然,赌神向来不近女色,他喜欢的竟然是一直庇护他的水云卿大小姐吗?再加上上次水云卿舍命帮助赌神的事,众人不置可否。难道水云卿与赌神真的有私情?其实,这也许根本不能算什么私情,梁玖就是这么认为的。
      钟离珉再次对司仪吩咐道:“无论如何,婚礼继续。”
      这一次,司仪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一拜……天……”
      第四次,话音未落,又是一根银针,这一次,除了银针什么都没有,可这一次的威慑,好像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大得多。
      水云卿用手抓住了盖头,几乎要当场掀起盖头承认她的身份。但是钟离珏紧紧握住她的手,钟离珉也在一旁打手势示意她不要冲动。
      钟离珉再一次吩咐:“婚礼……继续。”这一次,他的声音也没有之前那么坚定了。司仪浑身颤抖,不敢再开口,生怕引来什么杀身之祸。钟离珉定了定神,运足底气喊道:“一拜天地!跪——”他坚定的喊声让众宾客顿时鸦雀无声。
      又是一根银针,这一次是冲着钟离珉去的。对于钟离珉来说,那针飞的速度并不快,他眼疾手快,接住了那根针。那根针上又挂了一张纸条。

      我不想伤人。

      众人心里想的都是:赌神到底为何如此执着?
      众人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水家一直以来都罩着赌神,赌神何以为此与水家闹翻?或许只能用“爱情都是自私的”来解释吧。
      而他们知情人想的却是:到底是谁冒充赌神?
      这个问题,只有钟离珉知道,但是,他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可是,婚礼仍然要继续。
      又是一根银针,这一次,是冲着钟离珏和水云卿来的。钟离珏一个转身把水云卿护在身后,那根针直直插在他左肩。并没有太多疼痛,但是那针的力道很大,他的身体还是猛然一颤。
      钟离珉上前去,替钟离珏拔出了那根针。还好,没有见血。
      水云卿忍无可忍,她猛地掀起盖头,扔在了一边。她朝门口的方向扔出了手中的那根暗针——是叶若汀给她的那根,防身用的暗针。但是,门口明明什么人都没有,那根针钉在了门口的柱子上。
      “是谁?!”水云卿只是喊出了这一句。她明白,钟离珉他们,还有哥哥,目前都并不想让她亮出赌神的身份。
      众宾客一阵惊呼。先是惊异于水云卿的面容。京城多少也有人知道水云卿的遭遇,如今她没有了那可憎的黑色疤痕,又比年少时多了几分成熟,多了几分韵味,说她是倾城之貌,不为过。他们都叹,这钟离家二公子何其幸运,竟然刚刚在京城站稳脚跟,就娶到了高贵美丽的水大小姐。其实,钟离拓炎和钟离珏看到水云卿的容貌时,也略有些惊讶。但是与钟离珉的一个眼神交汇过后,便也明白了。
      众宾客还是一阵惊呼。这件事是再也藏不住了,水云卿会暗器,而且功力不弱,有着至少十年的根基,否则不可能有那样的力道。
      水云天起身解释道:“诸位稍安勿躁,众所周知水家的危险也是不小的,舍妹顽皮,从小就跟着家里的侍卫学了轻功和几手暗器,各位别见怪。还请钟离伯伯和两位公子不要见怪才是。”
      钟离拓炎父子三人微微点头。
      这时候,水云天还没有改口称钟离珏为“妹夫”,因为,礼还未成。有人冒充赌神阻止婚礼,水云天不能确定婚礼能不能顺利进行。
      说起来,冒称赌神这个计划,真是一石二鸟。既毁了这场婚礼,又毁了赌神。
      又是两根银针冲钟离珏飞过来,他抬手接住一根,另一根击中了他的手腕。但这一次并未伤到他,而是擦过他的手腕。他的手腕一抖,接住的那根针掉在地上。用银针射手腕,这是赌神在赌桌上的手法!
      “住手!”水云卿上前一步,有意无意挡住了钟离珏。如果对方再出手,她自知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接招。
      水云卿道:“赌神,可否现身一见?”她知道那人必不敢现身,因为真正的赌神就在堂上站着,她有十分的信心。当然,那个人也许并不知道她就是赌神,可一旦现身,她和水云天都可以当场戳穿他,水家兄妹与赌神熟识,这还是人尽皆知的。
      一阵沉默,没有银针再飞过来。大约,他以为钟离父子和水家兄妹会知难而退,但是他却想错了。
      水云卿见对方没了动静,便笑道:“婚礼继续。”说着,她自己喊道:“一拜天地!”
      话音刚落,一根银针射中钟离珏膝盖,钟离珏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一根银针,插在喜字上,上面挂着一张纸条。

      这一次,还算是帮了你们。下一次,死穴。

      钟离珏并无大碍,拔去针依旧可以站起来,但是,那人的手段令人胆寒。
      水云卿冲银针飞来的方向喊道:“赌神——若你爱我,要么成全我,要么,现身,带我走!我爱的是正大光明!”说着,她握住钟离珏的手,“不是暗箭伤人!”
      钟离珏与水云卿对视片刻,道:“敢问赌神可愿现身一聚,听一听云卿自己的选择?”
      那边没有了声音。
      钟离珏继续道:“她若择你,我自愿放手,就当今日宴席是为你而备;她若择我,那我便至死也不放手。”他转过身,看着水云卿,“云卿,说出你,真正的选择。”
      “我……”
      这时,钟离拓炎突然站了起来,“今日的婚礼取消!”
      又是一片哗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离拓炎道:“对于今日之事,鄙人感到十分抱歉,让各位受惊了。为了保证在场所有人的安全,婚礼暂时取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今日宴席本是为各位而备,各位尽情享用,也当做,是对各位的补偿吧。”
      这个婚宴,的确很隆重。
      水云天虽是没有预料到,但眉间的忧虑只是一闪而过。他也起身道:“大约是命运弄人,或许今日不是最佳日子,各位无需拘束。”
      就这样,婚礼取消,宴席继续,不了了之。
      水云卿并不在意什么名节,但是,这件事的确蹊跷。她心中的疑虑和忧虑不减反增,到底是什么人处心积虑地想破坏他们的婚礼?而且,还是要冒充她,不,是赌神。
      莫非那人知道水云卿就是赌神,赌她无法当场戳穿?
      莫非那人不知道水云卿就是赌神,只是想一石二鸟。
      什么都不知道。
      而所有人更加不知道的是,在钟离拓炎起身说出“取消婚礼”之前,他和钟离珉的眼神到底交流了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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