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一

　　阳春三月，桃花盛开。隐香阁内院里曲水流觞，宴饮正酣，人语声声莫不热闹。
　　此间笑语者俱是不过志学之年的少年郎，自命风流，结果在友人准备远行时竟是呼朋唤友在这烟花柳巷举行了这饯别宴。
　　这仅是好友之间笑闹之举，虽然江湖儿郎行为潇洒，但真叫家中长辈知道却是万万不敢的。是故寻了这所并非极出名但也清雅的隐香阁，指明阁中新近歌姬芙儿唱曲助兴。
　　深浅不一的桃花染红了阿苻笑靥如花，她跪坐于树下轻拨琵琶，浅唱低吟：十里楼台倚翠微，百花深处杜鹃啼。殷勤自与行人语，不似流莺取次飞。惊梦觉，弄晴时。声声只道不如归。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
　　眉目含情，应和离别远行的词句在阿苻柔媚的嗓音里从浪迹在外、有家难归的感叹婉转成了花间笑语，温婉动听。
　　淹没在劝酒声中枉自挣扎的云逸琛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阿苻回望过去，浅浅一笑。而云瑭脸上似有红晕，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害羞。阿苻猜想着，几乎要笑出声来——这就是半夏说的云家第一智谋？就算只算青年一辈也不至于吧。虽然不觉得所谓智谋都要像鬼臼一样整天端着张面瘫脸，瞪着双死鱼眼，以讽刺的语调在智商上毫不留情的打击人，但号称第一智谋怎么也该有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吧？这弱气又羞涩的少年是闹哪样。难道半夏说错了？
　　正瞎想着，就见云逸琛瞄了过来，见她发现便问道：“说来还不知姑娘本名是何？”
　　啊？本名，还问什么本名？阿苻不明其意，只得答道：“唤小女子芙儿便可。”
　　“呵呵，以免在下唐突了姑娘。”云瑭轻笑，仿佛面前的不是一个歌姬，而是高门贵女，简直谦逊有礼到令人无语。
　　原来如此，估计他是不习惯这么亲昵地喊女子，所以问姓名么，还说得这么委婉。这样想着，自己姓什么来着？于是阿苻随意拆了两个别名，组合后回答：“小女子姓白，名苻。”而自顾自地思索的她忽略了云瑭眼中的认真。
　　云瑭悠然回应：“是‘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的‘芙’？白姑娘人如其名，风姿静美。”
　　于是阿苻沉默了一下，想说他错了，哪有那么文雅，只是白毛藤的别名而已。恍然想起自己在青楼挂号的名字“芙儿”，还是没有说。转而颔首低眉一副娇羞模样，轻轻谦虚几句，一派温柔的形象。
　　云瑭听罢，又很有兴致地与阿苻聊了几句，她则努力作出一个柔弱而有文采的风尘女子应有的回答，并因此看掉了他眼底的兴味和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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