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龙吟

　　“先答我一事，你怎么知道那日上城楼的，是我本人？”
　　“这个……公子特意真真假假声东击西。不过……龙吟第三式起手剑诀。向右偏了一寸。上次公子用了此式。这种习惯……不是旁人学的来的。另外……公子在自己脸上易容成自己。易容术可是并不高明。上官梳雪是用药高手，她怎么会问不出这易容草药的味道？”
　　“好。”他淡淡看了我一眼，似乎还带着些欣赏，轻轻吐出这一个字“文烨从此死，但是他还可以活着。”我吐了口气，淡淡的回应“诺。”
　　“条件？”我平静的问他。
　　“三年，寸步不离跟着我。”他的声音愈发冷清。“你和龙吟剑有莫大的渊源。我需要你三年的血，去唤醒这剑。如若不然，文烨必死。”我看见他的眸子一闪而逝的嗜血光芒。
　　“原来如此，公子也信得龙吟者得天下？为此不惜放了一位宁国大将，不惜安插一个对你深恶痛绝的人在身边日日随侍？”我眯了眼，轻轻笑了。曾经的我是龙吟剑灵，如今失了我，龙吟剑也不过是一把没了灵魂的废铜烂铁，自然是不称这位公子的手了。
　　“公子居然知道我和龙吟剑有渊源，倒是白宸意料之外呢。”我懒懒的靠着被子，看着他铁青了脸色，背身反手走了出去。
　　右肩的剧痛此时才一波波向我袭来，我揩了揩额头上的冷汗，闭目凝神。方才不想在萧离面前软弱，死撑着一口气，如今却是变本加厉的疼痛。穿肩而过的剑已然被取出，似乎还敷上了上好的伤药。
　　我冷冷的笑了笑，起身找衣服。屋中衣衫倒是多得很，却都是罗裙华衫。我皱了眉头，勉强寻了一套还算素净的，才刚换上，门便洞开，进来一群侍女，却不问好，更倒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不发一言，把我摁在了椅子上，我也懒得反抗，由得他们在我脸上，发髻上折腾。许久，肩膀终于没了钳制。我睁了眸子，看见铜镜里的我。容颜一如故往，美目盼兮，甚至更胜从前了。
　　“公子有话。”一个侍女语调平平的开了口。我只当没听见，她却也不理我的无礼。
　　“着清婉即刻入侍公子。”
　　“清婉？”我笑笑，他倒是有闲情逸致。难不成给我起个名字？
　　“清婉是王府宫女品秩。随侍王爷，寸步不离。”那侍女没等我质疑，便给我解了惑。
　　“哦。”我点头，如此衣衫华贵的女官，他倒是真养得起。随着那宫女进了书房，又看见那个恶魔，我撇撇嘴，不发一言，也不看他。
　　“墨。”他也不抬头看我，就那么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我咬了咬嘴唇，移步过去，手法快捷。用了内力，没多会就研满了玉砚。刚欲退下，他冷冷的声音又响。
　　“站着，别动。”
　　我苦笑，只得依言站定。
　　“如今梳洗梳洗，倒也不失为佳丽。”他似是心情很好，打量我一眼。“如此佳丽，日日随侍，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啊。”
　　我转过头去，“有一句话你倒是问错了，你日日随侍，我看得见你，才不危险。你若逃离了我的眼皮子，本王还真没什么把握留得住美人芳心呢。”
　　“公子要杀要剐请便，白宸遵命便是。”
　　“奉剑。”他突然冷了声音。我却是无法，抽出龙吟奉上。
　　“你的剑”他突然又扔了一把龙吟出来。是文烨！他带了我的剑出来。我眼眶一湿。我早年负你先祖，如今你却仍是如此……
　　“公子既然有白宸的剑，又何苦费如此气力让白宸血祭此剑？”我却真倒是困惑了。
　　“龙吟剑，剑长三尺三分，宽一寸六分。你这把……虽有龙吟之声，但剑长二尺八分，宽一寸四分。本王，不要则已，要，就不容差池一分。不止是对剑如此，对人亦然。”言罢他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四目相对，我缓缓，缓缓俯下身去。“三年之内，白宸侍奉主上忠心不二。”
　　我垂了眸子，却没见着他眸子里的失落不满。
　　我拔了发中的簪子，刺破了手指，所谓十指连心，我看着血珠渗出，却早已痛得麻木，咬了下唇，生生扼住疼痛，灿然一笑。把手指放上了龙吟剑。
　　“白宸一滴血，可供龙吟剑三日如初。如此三年，足以让其恢复神力。”我放下手指，双手托了龙吟剑送到他面前。
　　他看了剑，却是不接，目光扫过我血液凝固的指尖，似乎是我恍惚了，竟然看见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
　　却只是一瞬，下一秒，他已然握紧了龙吟剑柄，宝剑出鞘，便闻得一声龙啸雄浑壮阔。
　　“恭喜主上。”我敛目垂首，恭敬侍立。
　　“拔剑。”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又怀疑的望了他一眼，却看见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冷冷清清的目光。
　　我只得恭敬应是。抽出了我的剑。依旧是一声龙吟，不过确实温婉许多。
　　“即日，这把剑改名凤啸。”他冷冷的目光扫了我一眼。
　　我躬身“奴婢惶恐。奴婢拙人劣剑，实在当不起公子如此名字。何况……和公子的剑比肩，是奴婢大不敬。”
　　“那和本公子的剑同称龙吟就不是大不敬，就算不得僭越！”我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疾言厉色。只得垂眉不语。
　　他也不言语，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我、许久，许久，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
　　“另外，你既然封了清婉，已然不必自称奴婢，称名字便好。”
　　良久的沉默后他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我颇有些措手不及。“公子……这不合礼制。”我愣愣的回复。
　　“学会顶嘴了？”他危险的目光又扫上我的面颊。我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却不言语。
　　“在这后姜，还没有什么礼制不归本王管。”他冷冷的声音颇有些索命的阴森。霸气而不容置疑。说完竟是甩了袖子，直直离开了书房。
　　这是什么乌龙……我颇有些苦恼，这个公子阴晴不定，如此突然的拿这些小事发难，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日子一天一天，过得似乎很平凡。每日似乎只是在他面前罚站。他写字，我旁边磨墨。他练剑，我旁边侍剑。他宴请宾客，我旁边倒酒。却也只是个丫鬟罢了。我不以为意。
　　又是一日午后，他照常批阅奏章。我也依旧磨墨。
　　“砰！”我磨墨的手顿了一下，便看见一只上好的翡翠镇纸砸在了地上，翡翠是硬玉，如今却竟是四分五裂，甚至泛起碎末。摔个镇纸，竟然动用了内力，这是有多大火气？
　　我不动声色，敛了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拔剑！”半晌，才听见那面色铁青的人低吼。
　　“是。”我已然习以为常。听着那声凤啸缓缓淌出。
　　他又突然看了看我握剑的手。“你右肩有伤，本王不用兵器。”
　　“公子要和奴婢比武？”我诧异的看着他，这人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公子武功盖世，奴婢甘拜下风。”我慌忙后退，把凤啸避到了身后。
　　“别现在忤逆我。”我听见他的声音，似乎是千年寒冰。看来前方战事不顺……
　　“那……公子若是心中有气，不必让白宸。”
　　“本王命你竭尽全力、如若不然……”
　　“是。可是公子不用兵器……”
　　“出剑。”
　　“可是……”
　　“闭嘴，出剑！”我少有见着他那般狠厉。乖乖敛了声音。正待出剑，却见得一旁的百年老树，翠绿的叶子哗哗落下。他落寞的看我一眼，“罢了，刀剑无眼，别伤了你。”
　　“到如今，你居然连对手都不肯做了。那你就好好做你的清婉！”他扬长而去。留下我一个傻傻的呆住了。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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