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眼睛

　　林晴死了，死于车祸。
　　林晴母亲的哭泣在电话里那么哀伤，白玉堂心想自己应该还没睡醒吧。
　　不想再听那恼人的哭声，白玉堂挂掉电话，混噩地倒进床里。睡吧，睡醒了，梦就散了。
　　直到分针已走过一圈还多，有水滴一点一点从白玉堂眼角溢出。
　　“小晴……”

　　林晴的葬礼在她死后的第三天，三天前色彩鲜艳的女孩已成黑白两色。
　　白玉堂没有站在林晴亲属中，而是躲进礼堂外的小树林。席地而坐，头埋在交叠的手臂间。

　　希希索索的声音是人踩在草地上摩擦草叶和树叶的声音，声音停止在身后，白玉堂茫然地抬头。阳光从头顶从背后透过，在来人周身圈染出光亮，即使因为光线看不到来人的脸，白玉堂依然知道他是展昭。
　　展昭从臂弯里取过外衣罩头盖在白玉堂脸上，按住白玉堂的肩膀坐在他左边。右手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将白玉堂的头颅按压在自己肩上。按压在后脑连着脖颈的手揉抚，不轻不重，抚慰着白玉堂压抑的神经。
　　白玉堂靠在展昭肩上没有拒绝，遮住首脸的外衣上还留着展昭的气息，有属于男人的烟草味。厚重的毛涤面料握在手中有些许粗糙，不如纯羊毛的细致却让人安心。安心的让白玉堂不由地想就这样靠着在展昭怀里哭上一场，睡上一觉。
　　揉抚后颈的手停了下来，展昭往后靠在树干上，仰头望着头顶，斑驳的阳光，轻微摇动的树叶，很静。手往下探去，在白玉堂肩头揉捏了两下，手臂一圈，将人拦紧。和之前的轻柔不同，强硬，力道很重，勒的白玉堂肩头生疼。
　　一声呜咽，白玉堂拉下展昭的外套，用力将脸埋进展昭颈窝，右手攥紧了展昭的毛衣腰侧，浑身都在颤抖，不是因为恸哭，而是因为要压抑着不允许自己哭出声。高领的驼色羊绒毛衣吸水性很强，从眼角流出的液体几乎是瞬间被吸收，只留下些微的湿气。
　　白玉堂从不允许自己在人前痛哭出声。

　　记忆回到从前，白玉堂甚少让展昭看到他流眼泪，就连他大哥去世的时候，也只是红了眼而已。上一世的白玉堂洒脱狂放，却太骄傲，所以示弱在他的人生中是不存在的，就算白玉堂愿意把性命交给展昭，也不愿让展昭看到他软弱，也许是因为那是侠客的骄傲。这一世的白玉堂已不像上一世那般对自己严苛，展昭第一眼看到他就已知晓，上一世的白玉堂对人笑时夹杂着冷意，这一世则增添了活力张扬，像阳光一般灿烂。这一世的白玉堂已没有身为侠客的冷硬，有着属于二十一世纪青年该有的热情，绚烂夺目。这一世的白玉堂已经允许自己在人前适当的示弱。就像现在，像个孩子一样在他怀里宣泄悲伤，这是上一世的白玉堂决不允许的。改变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上辈子太疼太伤感了，所以这辈子不愿再那样逼迫自己。也许是因为这一世白玉堂有爱护他的父母亲人，不再像上一世早早的没了亲人，过早的为自己竖起堡垒。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展昭都由衷的感谢，他太心疼这个倔强的孩子了。

　　哭过的白玉堂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展昭心疼的叹息，感觉到额角似有似无的温热碰触，像是——展昭，在亲吻他。
　　已经快三天没睡好的白玉堂太过疲惫，还没有弄清那温热的感觉是否是展昭的唇，就已经陷入深深的睡眠。

　　展昭，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自从林晴的葬礼结束后，白玉堂的精神就大不如之前，同事间看着便觉可惜。好好的，都快结婚了，人却走了。心里都明白，便像是约好了，不在白玉堂面前提林晴，生怕林晴的死会打击到这个本来张扬活力的年轻人。
　　只是，展昭觉察了，白玉堂似有意无意的躲着他。
　　是因为那日的哭泣，所以害羞？
　　还是别的？
　　展昭不敢确定。
　　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着，等白玉堂再次面对他。
　　对白玉堂，不可以逼迫，那样他躲得更快，同样的错误只需要犯一次就够了。
　　罢了，这些年自己不是一直都在等吗？再多等他些时日又能怎样？
　　只要能守候在他身边就好。

　　等待着你，展昭于此起誓，永世等待，永世守护，不离不弃。
　　为吾挚爱——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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